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夕色已墜,皓月將升,正是意境悠遠的時候,有情人早已借著這大好時光,邀著心上人泛舟賞月。


    也正是在這般一天之中最愜意的時刻,綏南城的城主府中迎來了幾位貴客。初初一來時,姬紅妝看到一同前來的棠召伯和逸蘭還有些奇怪,轉念一想,便明白了。


    百裏越之前因著璿璣閣地字通緝榜第一名的名頭,除了使用昆侖令直接晉級到巔峰戰這個辦法之外,本來是不能夠參加這次的昆侖論道會的。可是後來在他們與百裏寰煋的鬥法之中,無意將棠召伯引來了,而因為棠召伯又與十七公子沾親帶故,連帶著對他們兩位也有滿滿的好感,知道此事之後,當即就表示,一個參賽資格而已,身為隕南界賽事的總執事,棠召伯本人是完全有這個權限給出一個參賽名額的。至於更多的,比如,讓馭獸宗的人知道後,會不會得罪馭獸宗,沒有一個人會思考這個問題。棠召伯背後可是聖地的浩氣宗,馭獸宗再有底氣,也不敢得罪浩氣宗的精英弟子。


    如此一來,宴請棠召伯便也在情理之中了。


    而那塊可憐的,多出來的,沒人要的昆侖令,就如此這般被十七公子公子壓了箱底,不見天日——要是被別人知道了,少不得要急紅了眼狠狠咒罵一番。


    姬紅妝來到花園中時,十七公子已經與百裏越在對酌互斟了。


    逸蘭就坐在棠召伯的身邊,柔聲地跟棠召伯說著話。


    姬紅妝徑直來到了十七公子身邊落座。


    百裏越爽朗一笑:“諸位已至,那現下就傳膳吧!”


    不多時,仆人們手托著精致的餐盤魚貫而入。修士們大多都隨性而為,當然。也有恪守禮儀的宗門世家,但至少在今日晚宴之中,沒有“食不言”這一說,一番膳食下來,言笑晏晏,挑剔的逸蘭今天也一直以微笑示人,賓主盡歡。


    百裏越令仆從們在花園中的蓮花湖上用月見草編織的網兜兜住靈釀“千年夢迴”。使其沉在蓮花湖中。浸著滿池蓮花靈氣,待啟封之時,別有一番清涼雋永的蓮花芬芳。


    姬紅妝手執琉璃酒樽。淺淺一啄,隻覺此酒入口清涼,裹舌芬芳,咽時微辣。待酒落迴腸時,內腑中忽然蔓上一股熱流。內丹也微微發熱。


    她眼中一亮:“好酒!”


    十七公子亦是撫掌而歎:“這‘千年夢迴’味道果真不凡。”末了,他又眨眨眼,笑道:“不過,若是隻有這般滋味的話。可有些對不住那‘千年夢迴’之名了啊。”


    百裏越笑而不語,隻又敬了一杯。


    棠召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眼睛明亮如星:“好酒!可惜淡了些。怕是要多來幾杯才解其中滋味。”他輕輕晃了晃空酒樽,一旁的侍女極有眼色地上來斟酒。間或還衝他勾起了一抹欲語還休的嬌笑,隻是這笑尚未完全綻放,一杯酒就被潑到了臉上,逸蘭冷冰冰道:“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東西,就膽敢往我師兄身上湊!”


    百裏越咳了一聲,令道:“退下。”侍女不甘心又望了棠召伯一眼,這可是聖地精英啊,要是能攀上這根高枝,何愁前途呢?她那點心思幾乎都寫在了臉上,逸蘭哪裏還能容忍這個女人,她“啪”地一巴掌甩了過去,直接將這侍女扇飛。


    姬紅妝:“……”好兇猛。


    “夠了,逸蘭reads();!不要無理取鬧。”棠召伯頭疼地出聲,他對百裏越歉意地笑了笑。逸蘭臉上的寒冰瞬間融化,她嘟著嘴小聲道:“師兄,我下次不會啦……”


    百裏越大方地一招手:“不要為這等小事擾了咱們的雅興。來人,上酒。”他拿起暖玉酒壺,給在場每個人都倒了一杯酒:“召伯兄方才可是說對了,這‘千年夢迴’雖品著清淡,但是後勁十足,真正的滋味,可是在‘夢迴’兩個字之上!這隻飲上一杯可是不行的,要飲到醉為止!‘千年夢迴,醉夢浮生’這八個字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十七公子望著酒杯中清冽的漣漪,笑道:“有點意思。”他衝其他人招了招手,“不如我們來點詩詞歌賦,添作下酒菜,如何?”


    姬紅妝:“……”好好地修煉不行麽,為什麽還要玩舞文弄墨地那一套啊!她真的不擅長啊!


    百裏越興致高昂道:“不錯不錯!紅妝,你上次唱的那句就很有意思啊,不若將整首詩詞賦全?”


    姬紅妝苦了臉:“那不是我作的,我可沒那麽才高八鬥。是我……偶然聽來的。”


    棠召伯和十七公子都好奇地看著她。她輕輕嗓子,“那……我就獻醜了。”


    來自異世界的詞曲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好像獵獵風聲刮過蒼茫的天際,來自遠方的叩問,不知從何時響起: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流水潺潺,蓮香陣陣,人生譬如東逝水,如何肯把光陰虛度過?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天道之下皆螻蟻,朝生暮死如蜉蝣,修士求道,又何嚐沒有向天再借五百年的雄心壯誌?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一陣清越的笛聲忽然加入了進來,悠遠而綿長,似乎帶著淡淡的憂愁。


    “何以解憂,唯有‘夢迴’。”


    千年夢迴,千年一夢,眾人隻覺神思翩然遠去,似真似假的情緒在胸腔中交融,十七公子不知何時握著一塊精致的冷玉陷入了沉思,棠召伯不知何時眸光也黯淡了幾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逸蘭隻是癡癡注視著棠召伯,然後驀地垂下了眼,一杯酒盡。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姬紅妝隻唱到此句便停了下來。餘下的詞意已經與今日的情景再無關聯了,隻是心中飄飄忽忽的,似乎酒入肺腑,心亦微醺。


    百裏越的笛聲並沒有停,他似乎從這首本意求賢的詩詞中找到了新的含義,笛聲好像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直到她昏昏沉沉地睡去,那笛聲也沒有停。


    姬紅妝這迴做多年來不曾做過的夢。


    她,夢到了曾經的前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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