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噠噠噠的馬蹄在前往鄴城的路上響個不停,漸漸地,四周的山勢越發平坦,視野也越來越開闊。


    終於來到了平原地區。


    又是一日清晨。


    姬紅妝還在睡夢中時,馬車忽然停了,車夫在外麵用粗厚的手掌把車廂拍得嘭嘭作響,帶著濃重的口音說:“到嘞!到嘞!”


    迷蒙了一會兒,她睜開眼,身邊和她一起的小姑娘們都陸陸續續下了車,她也連忙跟在後麵。下了馬車,一抬頭就看到了宗家的大門——


    兩座氣勢恢宏的石雕靈獸坐臥在大門兩側,獸瞳鑲嵌著熠熠生輝的靈珠,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視著每一個來到慕家的人;門匾是上等的黑龍木所做,金色的字體遒勁有力,別有一番軒昂氣宇;大門之前尚有九級台階,九,乃天地極數,在陣法中亦有特殊的地位,慕家台階取九級,其野心也可見一斑。


    慕氏家族。


    閔川三大族之首,乾雲宗禦下,十數年來,宗家坐守位於閔川鄴城的小靈境,分家遍布閔川數個城鎮,勢力不容小覷。


    慕家宗家。姬紅妝深深吸了一口鄴城的空氣,她終於到了!


    隨著他們而來的崔浩等人,已經去城中的客棧與其他乾雲宗弟子會和,隻待小靈境開啟的那天再來。不止是乾雲宗,乾雲界其他能說得上話的各個宗派、家族,在這幾日內也都陸續到達了鄴城。


    掌禦小靈境多年的乾雲宗這次沒能把守住煥靈璧的消息,引來了諸多豺狼虎豹的窺伺,饒是它勢力雄厚,也不願以一敵眾占有重寶,再者說,乾雲宗弟子,有些本身就是某大族的子第,乾雲宗的內部已分裂為多個派係,不知多少人心懷鬼胎,早已經不是鐵板一塊。


    於是乾雲宗終於做出了讓步:小靈境秘藏將現世,我宗誠邀各大宗族門派共探小靈境之秘,所有在秘境中所得寶物全憑個人緣法,我宗概不沾染分毫。為證公平,同時也為了給乾雲界所有俊傑試煉的寶貴機會,各族各派都隻可派遣未及而立的青年修士前往……


    五日後,便是小靈境開啟之時,不管是為了打探消息,還是為了趁機拉攏高手也好,所有參與此事的諸多修士們都早已經到達了鄴城,差點把鄴城的門欄都給踏破,就是崔浩一行人都已經晚了同門的其他人好幾天。


    姬紅妝在一眾仆婢裏,先等著其他地位較高的人一一進門。慕音希一下馬,在門口隨侍的一個小廝立刻極有眼色地牽了馬,他微微頷首致謝,小廝受寵若驚地連連道:“小的應該的!應該的!”


    正在這時,一個清脆嬌俏的女聲響起:“是音希哥哥嗎?”


    隨之而來的,是一個豆蔻少女。女孩兒生的嬌豔動人,尤其一雙善睞明眸比月夜的明珠更鮮豔奪目,杏黃色的廣袖流仙群襯得女孩兒的膚色白皙姣好,櫻桃色的唇瓣更是嬌嗔道:“音希哥哥,你終於迴來啦!黎兒等了好多天了!”


    麵對這樣一個比世上最鮮豔的玫瑰更嬌豔熱情的少女,哪怕是冰川都得融化了吧?


    在場的所有人心底都這麽想reads();。


    然而慕音希始終是那個冷然的慕音希。麵對熱情的慕黎,他似乎絲毫不懂得少女的心思,不假辭色道:“慕天呢?”


    “不解風情的慕冰山!哼!一迴來就隻知道問我哥哥!”少女嘴上是這麽說,步伐卻是加快了,她來到慕音希身旁,挽住了少年一側的手臂,一邊向門內走去,一邊嘟著嘴抱怨道:“昨天無鍾長老傳訊迴來,說你已經突破到了築基期,哥哥一聽說這個消息,氣得臉紅脖子粗的,說是一定要超越你,然後晚飯也沒吃,立刻去閉關了!你們男人怎麽都是這個模樣!修煉修煉修煉的!我父親是這樣,哥哥是這樣,連我喜——”她忽然住了口,小臉染了薄紅,羞得低下頭,不敢去看身旁少年的神情。


    因而就此錯過了少年忽然迴過頭望的那一眼。


    慕音希迴過頭看去時,姬紅妝正望向慕元的方向。


    【丫頭,今日亥時來尋我。】姬紅妝突然聽到師尊對她如此傳音道,驚得她差點沒拿穩手中的東西,等她緩過氣來的時候,發現慕音希已經和那個自稱“黎兒”的少女走遠了。


    “真是狗血的戲碼。”她小聲說。也不知指的是誰。


    好一會兒沒有聽到身旁的人說話,慕黎抬頭,卻發現慕音希皺著眉,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音希哥哥在煩惱什麽?她百思不得其解。


    *


    慕家宗室確實比小小的豫城分家大氣了不少。


    今日來,所有分家的子第都迴了宗家,整個慕家的院落也完全沒有擁擠的現象,旁人道光是慕家的大宅就占了鄴城的一半土地,也不是毫無道理可循。


    本來慕宅中有專門的仆婢們的住處,然而分家子第和他們的隨侍仆從也不好就此打亂安排,所以事實上,從豫城來的仆婢們都是隨著主子入住的。


    慕安被分到一個庭院中,和其他的分家嫡子住在一起,每個人能有一間廂房,仆婢們則是三人一房。除了他之外的豫城人,尤其是天資不高,又非嫡係的其他人,都隻能分到一個小庭院中,同另外不受重視的分家的孩子們住在一起,兩個人一間房。


    說到底,地位決定待遇。而實力決定著地位。當一個人既沒有地位也沒有實力的時候,那麽他就永遠隻能生活在最底層,受到來自上層階級的施壓,不得反抗。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世間萬物皆是螻蟻,天道尋常而沒有偏愛。故而,不甘為螻蟻的人就隻能不斷力爭上遊,不斷探尋著大道,不斷渴求著突破!


    天要人百壽而終,天要萬物時至而亡,那麽修士就要不斷抗衡,要不斷求道,要從百壽到千壽,從千壽到萬載!


    大道,從來都是汲汲營營,渴求一絲生機。


    遠古聖人也不曾在例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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