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薑漁不由微微有些意外。


    倒不是意外陳玉霄邀請自己下棋,薑漁意外的是,陳玉霄竟約了蘇青檀。


    想到昨日天傀告訴自己的,陳玉霄正在執行百烈宗宗主的某個任務。


    “難道,蘇青檀也是他們任務中的一環?”


    薑漁不得而知。


    他也想不到蘇青檀對他們有什麽作用。


    不過,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


    畢竟這裏是九城商行的地盤,蘇家與陳家,都想得到九城商行在飛雲城的代理機會。


    陳玉霄邀請蘇青檀來此對弈,想必是有一語雙關之意。


    想著,薑漁便點了點頭,道:“既然陳道友有如此雅興,在下便陪陳道友弈上一局。”


    薑漁說著,便在陳玉霄麵前坐了下來。


    陳玉霄見薑漁答應了,臉上笑意也是濃了幾分。


    “能與百裏道友弈上一局,實乃陳某之榮幸。”


    言罷,陳玉霄便隨意一揮手,眼前的棋子頓時黑白分明,向著各自的棋罐之中落去。


    不多時,棋盤上便隻剩四方座子。


    陳玉霄隨意在黑棋上抓了一把,握在手心,隨後對薑漁道:“百裏道友,請猜。”


    陳玉霄這番動作,名為“猜先”。


    薑漁需猜出其手中棋子數量為單數或雙數。


    若猜中了,便可執白先行。


    薑漁自然明白這點,便隨意道:“我猜單數。”


    聞言,陳玉霄淡淡一笑,隨即鬆開手中,三顆黑棋掉落在棋盤上。


    陳玉霄道:“百裏道友今日氣運在身,便由百裏道友執白先行。”


    薑漁點點頭,略一抬手,靈力探出,將白棋罐引至自己身前。


    陳玉霄見了,不由微微感到詫異。


    禦靈境第二層!


    他分明記得,數日前見到薑漁時,薑漁身上的靈力氣息隻是凝靈境後期的程度。


    結果才兩日半不見,薑漁的修為竟跳躍至此?


    “亦或者,他之前隻是刻意壓製了自己的氣息?”


    陳玉霄心中猜測著,但臉上的詫異隻是一閃而過,很快便恢複如初。


    薑漁也不與他客氣。


    既然自己先行,自當主攻。


    想著,薑漁便從棋罐中摸出一白子,沒有一絲猶豫,直接落在棋盤最中央的星位!


    直奔中元!


    陳玉霄見了,也是有些意外。


    圍棋對弈,講究金角銀邊草肚皮。


    常人下棋,每一步都是深思熟慮,步步為營,先占角,再徐徐圖之。


    像薑漁這般直奔中元,去爭一塊最容易淪陷之地,顯然並不理智。


    有給對手讓子之嫌。


    會這般下棋之人,要麽菜的真實,要麽強得可怕!


    但見此刻薑漁這副泰然自若的神色,陳玉霄更願意相信薑漁是後者!


    “有意思。”


    陳玉霄笑了笑,隨即也執黑子,緩緩落子。


    比起薑漁的激進,陳玉霄顯得沉穩許多,一邊防守牽製,一邊發展邊角優勢。


    棋盤上啪嗒啪嗒間,兩人已互下了七十多子。


    雙方互有圍獵,於棋盤縱橫間戰的有來有迴。


    薑漁憑借原身的記憶,下得極為激進,幾乎全程都在進攻,以攻為守,殺得敵人沒有一絲喘息之機!


    而陳玉霄一貫的步步為營,每一步都嚇得小心謹慎,每次都能以柔勁,化解薑漁的進攻。


    從棋盤上,也能大概看出一個人的心性。


    薑漁以為,陳玉霄這麽一個飛雲城的天之驕子,在蘇青檀沒有出現之前,他都是穩坐飛雲城第一天才寶座。


    這樣的人,身上應該多多少少有些驕傲之氣在。


    但陳玉霄卻並非如此,他很穩,穩的不像一個天才,像是一個出身低微的小人物,隻能一步一步爬上頂峰一般,兢兢業業,固若金湯!


    薑漁原本落子極快,幾乎沒有太多思考,便直接下子。


    全憑原身記憶中那龐大的棋譜經驗在下。


    但隨著棋盤上局勢愈發明朗,薑漁的速度也不由得慢了下來。


    “百裏道友的棋,鋒芒畢露,透著一股王者般的霸氣!想必出身高貴,不似我等塵世之人。”


    這時,陳玉霄突然出言評價道。


    薑漁聽了,隻是淡淡發出笑聲,道:“陳道友如此評價,是有些抬舉在下了。從棋藝上看一個人的性格出身,難免有不少偏頗。”


    “就如陳道友這般,陳道友明明出身名門望族,又是城中百年一遇的天才人物,本該有幾分驕狂之氣才是,但偏偏,陳道友棋路謹慎,步步為營,讓得在下想找突破口都是極難。”


    啪嗒!


    薑漁落下一子,頓時將陳玉霄經營了許久的防守之勢攻破!


    陳玉霄見了,卻是笑道:“百裏道友取笑了,這小小飛雲城中的家族,又算得了什麽名門望族?放眼整個大炎王朝,也隻是滄海一粟。與真正的世家大族比起來,卻如星月之別,若不步步為營,我等星點小族,又有何資本,與月華爭輝呢?”


    啪嗒!


    陳玉霄落下一子,竟巧妙的將薑漁這來勢洶洶的攻勢,直接化解於無形。


    雙方棋子又進入了膠著狀態。


    薑漁也從陳玉霄的言語中,聽到了一絲不一樣的意味。


    “星點小族,與月華爭輝麽?”


    “看來,陳道友是胸懷大誌,日後想必不會是願意久居人下之人。”


    薑漁一邊說著,一邊看向陳玉霄的表情。


    隨後落下一子,再度尋求進攻之機。


    陳玉霄聽了,臉上雖然依舊保持微笑,但薑漁卻從他眼中,看到一抹渴求之色。


    想來,必是被自己說中了!


    就聽陳玉霄笑道:“百裏道友又取笑了,陳某這般,又算得了什麽大誌?不過是些老生常談的陳詞濫調罷了。”


    “這世間,人人都在修煉求道,人人都在力求上爬,都在求窺一番頂峰之景。陳某也不過是這塵世中,一爛俗之人罷了。”


    說著,陳玉霄繼續落子。


    他這話中,有自嘲意味。


    但在薑漁聽來,反而更襯出陳玉霄的野心!


    的確,這世間之人,都在修煉求道,都在追尋實力的頂峰,但這隻能說明這是人們心中的普遍理想,怎麽算得上爛俗和陳詞濫調呢?


    想著,薑漁便也落下一子,並笑道:“陳道友這番自嘲之言,卻像是在刻意掩蓋心中所想,以一俗字,掩蓋是非,未免太不坦率。”


    聞言,陳玉霄摸向棋罐的手不由微微停頓了下。


    似是心思被看穿,而微頓了幾秒。


    這般小動作,自然是被薑漁盡收眼底。


    不過,薑漁並沒有戳穿,他心中已經明白,這陳玉霄,看似在為百烈宗宗主做事,但心中,未必隻願意當一隻任人差遣的狗。


    他的確與其他陳家人很不一樣。


    陳玉軒囂張跋扈,陳玉堂驕奢蠻橫,陳金旋更是囂張又蠻橫,還極度護短。


    這麽個暴躁家族,反而培養出了陳玉霄這般心思深沉之人。


    確實難得。


    想著,便見陳玉霄又微笑著道:“看來是陳某說錯話了,追求大道,人之常情,又怎能以一俗字概括。冒犯了百裏道友,還請見諒。”


    陳玉霄說著,又落下一子。


    這一子,卻是改變了陳玉霄先前一貫的穩健風格。


    反而隱隱有了反攻之勢。


    當前,正值薑漁連續進攻了幾波。


    常言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想來,陳玉霄便是借著自己連攻不下的節奏,企圖反攻?


    薑漁心中猜測著,但又覺得不像。


    畢竟,這時候選擇反攻,並非最佳時機,自己此刻鋒芒正盛,他應先避其鋒芒,再行反攻,方能擴大優勢。


    而此時反攻,反而像是想用前麵的積累,來與自己對拚一把!


    卻是不夠謹慎理智了。


    “是因為我揭穿了他真實想法的原因麽?”


    薑漁心中想著,卻是笑了笑。


    既然對方選擇與自己硬碰硬,那便是闖入了薑漁的主場!


    想碰,那便將之碰個粉碎!


    薑漁迅速落子!


    看情形,卻是絲毫沒有防守之意。


    陳玉霄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一時的魯莽,壞了前麵的布局,隻得在思忖過後,繼續選擇進攻。


    兩人就這般互相又下了五十多子。


    猛烈的互攻,持續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


    最終,棋盤上局勢徹底明朗!


    白子已占據了極大優勢,如一把白色尖刀,貫穿了黑子的防線!


    黑子敗局已定!


    “是在下敗了。”


    陳玉霄早在三十步前,就已經看出了自己的敗勢。


    此刻也是搖了搖頭。


    自己選擇與薑漁硬碰硬,是一個錯誤的抉擇。


    不過,他也清楚,一味的防守,到最後,自己還是會敗。


    終究是自己棋差一著,技不如人。


    於是幹脆的認輸。


    薑漁也朝陳玉霄微微拱手:“承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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