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金全迴到白辰街,熟悉的角落裏,石樊氏還在擺著攤,石金全立馬走上前去,石樊氏見著了石金全,立馬收起倦色笑著相迎,二人開始收拾起豆腐鋪子。


    之後石金全就與石樊氏一同迴了家,石樊氏將帶迴來的東西收拾完,並沒有急著做飯,而是走到石金全旁邊,安靜的做了下來,靜靜地看著石金全。


    石金全看書時不喜歡有人看著,這樣會使他分心,於是石金全笑著問“阿娘可是有事要問全兒?”


    石樊氏點點頭。石金全見了將手中的書放了下來,石樊氏隨即開口“全兒,阿娘想與你商量件事!”


    “阿娘說就是了,與全兒有什麽好商量的,阿娘說如何就是如何!”石金全笑著迴話。


    石樊氏點點頭“那以後下午,你去李家藥堂打打雜如何?”


    石金全聽完有些驚訝,但是沒有多問,點點頭就答應了,心裏則是隱隱開心。


    石金全知道石樊氏每日賣豆腐不容易,早就是想出去打雜賺些錢補貼家用,可是以前石樊氏總是不許,他曾偷偷去做些苦力賺錢,被石樊氏知道後大罵了一場,便是沒有再去過了,今日石樊氏突然這麽說,著實讓石金全有些吃驚。


    石金全想起昨日李唐氏來過之後,便是問道“莫非是昨日李伯母來了,阿娘才答應讓全兒出去賺些錢?”


    石樊氏笑了笑“是啊,你李伯母說她店裏缺個跑腿的,便是來與我商量,說是讓你也鍛煉鍛煉,不要一直讀書,怕你以後除了讀書什麽都不會。我覺得有道理,也覺得是時候了,索性就答應你李伯母讓你去那邊幫幫忙。”


    石金全應聲笑道“還是李伯母說話好使,全兒以前偷偷打些零工便是被阿娘責罵,這李伯母一說,阿娘便是答應了。”


    石樊氏摸了摸石金全的頭“以後下完學堂,便是直接去李家幫忙吧,你李伯母給你備了間房,住在那裏還可以和圖南討論些學術。晚上便可以不用迴來了,母親這裏也不需要多掛念。”


    石金全有些不解,打雜就打雜,為什麽連晚上都是要住在藥堂,石金全有些起疑“為何全兒總覺得母親是要將全兒往外推呢!”


    “哪裏的話,以後你去京城長安趕考,便是要好幾月都不能迴,莫非還要阿娘陪著去不成啊!”石樊氏先生皺了眉馬上作答。


    “阿娘說的是,全兒也該是離開母親的庇護,自己試著生活了!要不等父親迴來,該是要笑話全兒了!”石金全聽著覺得有理,笑著迴話。


    聽著石金全說起二先生,石樊氏眼神有些閃躲。


    “我的全兒今年便是十七,明年十八,後年就是十九,再後年便是二十了,日子過得真快啊,以前咿呀學語的小家夥,如今便是長大了!你父親肯定會很開心的!”石樊氏滿目柔光的看著石金全。


    石金全握著石樊氏那不似幼時光滑的手說“全兒哪怕是五十歲,六十歲也還是阿娘的全兒啊!”


    “好,好。好!全兒以後可要好好照顧自己,可不能一沒了阿娘就不行了!”石樊氏連連點頭。


    “阿娘今日怎麽囑咐全兒這麽多,可還是把全兒當小時候一般?”石金全打趣著說。


    “行吧,全兒長大了,阿娘也就老了,自然是嫌棄阿娘囉嗦了!”石樊氏搖搖頭,表情有些不自然,胸中隱隱的不舒服。


    “阿娘可不老,全兒剛剛是玩笑話,做不得真!”石金全瞧著石樊氏連忙說。


    “好了,阿娘給你做飯去了,你等下吃完飯便是收拾東西,準備過去李家吧!”石樊氏說完起身,輕輕咳了起來,用力壓著聲音。


    石金全看著石樊氏離開的背影,隱隱開心起來“阿娘終於讓我出去賺錢了,還是與圖南一起,幸事啊!正好想著下午要去藥堂尋圖南,這下倒好直接住了過去,心想事成,嘿嘿嘿!”


    石樊氏在廚房,咳著,一聲接一聲,唿吸都有些跟不上來,看著地上沾了血的木柴,便是馬上送進了火炕中。


    石樊氏在燒柴做飯時想起了昨日與李唐氏的對話。


    李唐氏走入小破院子,那時的石樊氏還在忙著磨豆子,為了做豆腐在忙,而石金全則是在房間裏麵看書。


    石樊氏看見李唐氏走了來就知道李唐氏的來意,沒有說話,直接拉著李唐氏走出了院子,沒讓石金全發現,找了一個無人的僻靜地方,坐在一棵枯樹旁。


    石樊氏故作鎮定說“婉兒妹妹今日怎麽有空來我這了!”


    “曉姐姐,你與我之間還這般客氣?”李唐氏一臉不高興。


    “婉兒妹妹想必是知道了吧!你家那小子真是厲害啊!一摸便是知道了病情”石樊氏笑起來看向一臉不悅的李唐氏“婉兒妹妹怎麽還是這般倔性子!和以前一模一樣!”


    李唐氏不願聽石樊氏這些話,便直接說“曉姐姐隨我去藥堂吧!這病已是拖不得了,再這樣放任下去,我怕……”


    石樊氏遮住了李唐氏的嘴,隨後歎了一口氣“婉兒,你與我都嫁了所愛之人,又都生下了乖巧懂事的孩子,這本就是女子美滿的一生,美中不足的就是你我夫君都不在身旁了,哈哈哈!你我還真是姐妹情深啊!”


    “姐姐!為何說起這事?”李唐氏看著石樊氏說些無關病症的話,很是著急。


    “你且聽我說完。”石樊氏瞧著李唐氏的模樣,笑了笑接著說道“我這病已是沒得治了,婉兒你是知道的,既然沒得治,又何必空耗精力呢!”


    石樊氏咳了起來,在李唐氏麵前她便不在硬撐,一口血便是映在了李唐氏的眼中,李唐氏連忙幫石樊氏勻氣,輕順著她的後背。


    石樊氏伸手握住了李唐氏的手“婉兒,自二先生投軍以後,我便是不再奢望他能迴來,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全兒,全兒自小讀書,雖不聰慧但是知道笨鳥先飛,性子也是有些死板,剛剛楨兒走了,我便是知道你會來,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還希望你能看在我們多年的交情幫幫我!”


    李唐氏看著石樊氏嘴角的鮮血,默默地留下了淚,輕輕點頭“我都答應,姐姐說就是了。”。


    “你還是這般容易落淚,外人都傳你性子要強,可是隻有我知道,你啊,都是在強撐著,和我一樣……哈哈哈”石樊氏逞強的笑著“婉兒,明日起,我便讓全兒去藥堂打雜,你收拾間屋子給他,隨意讓他忙活著,不要讓他停下來就好,他一閑下來肯定就會想迴家,你可不能讓他迴家,要讓他一直忙著,我會經常去看他,讓他不起疑,第一次隔三天去看他,第二次我就隔五天,第三次我就隔八天,慢慢的他就會習慣了我不在了,那孩子性子也是倔,與外人相處不來,唯獨與你家楨兒要命的好,就像當年的你我一樣,我想啊,這肯定就是緣分吧!不過這事你要瞞著楨兒,剛剛我讓他瞞著病情他都不願,性子也是耿直的很,讓你做這個惡人,妹妹可是會怪姐姐?”石樊氏臉色漸漸蒼白,閉目。靠在李唐氏的肩上。


    李唐氏聽著默默留著淚“姐姐放心好了,婉兒照做就是。”


    李唐氏看著石樊氏,內心深處像刀割一般,以前的樊曉是樊家大小姐,大家閨秀,與唐婉是發小,嫁給心上人石家二先生後便是沒有多做聯係了,一年便是產下石金全,日子本是和和美美,可惜天公不作美,瘟疫將這一切抹殺。


    先是石家二先生逼走投軍,而後石樊氏又被趕出宗家,失了頂梁柱的石樊氏為了幼時的石金全,將嫁妝全數變賣,剛開始還好,買了間宅子,有著幾個家仆,可是就在前幾年,岩斷關傳來二先生的消息,說是染了重病,石樊氏便全數將錢寄了過去,本來還可以維係幾年的生活瞬間就拮據起來來了,之後傳來的消息,便是石家二先生謝了塵緣,石樊氏無奈,又不敢告訴石金全,自己便開始做豆腐掙些錢,以至於如今病發,也是不敢告訴石金全……


    李唐氏緩緩的將石樊氏扶起,眼裏滿是不願的說“姐姐是決定了嗎?”


    石樊氏點點頭“日後,偶爾派人來看看我就行了,要是哪天我也謝了俗世塵緣,找個僻靜點的地方葬了就好。不要告訴全兒,會影響他學業的。”


    李唐氏淚水決堤一把摟住了石樊氏“姐姐就不怕以後全兒記恨你?”


    “那孩子不會的,他會明白生老病死,也會為人父母,會體諒我的。”石樊氏快要提不起力氣了,每日勞作已是讓她耗盡心神,本就對折了的日子,又是加快耗損。


    李唐氏不再說話了,隻是靜靜的陪著石樊氏,靜看著林間的花草,這花開有期花謝無期!


    石樊氏一晃神,柴加過了,鍋裏的小白菜便是一股燒焦的糊味,石樊氏沒有將這菜棄掉,反而是連忙加了幾塊豆腐,用水煮了起來。


    待到吃飯時,石金全一口湯下去,滿是糊味,有些不相信的看向石樊氏“阿娘,這可是糊了?”


    石樊氏瞧著石金全一臉懵“得讓你吃吃糊味,不然以後怎麽分得清好與壞,你說是不是!”略有些凹陷的雙眼擠出了笑容來!


    “阿娘可是在說笑了,好與壞一眼便能瞧出來,不需要品得那麽仔細吧!”石金全看著碗中的湯,強忍著將手中的一碗喝了下去。


    石樊氏搖搖頭“好與壞,不是表麵就能輕易分別的,你以後可要細作觀察,不能隨意就下定論,凡事細心謹慎些總是沒錯。”


    “全兒知道,一定會謹言慎行,不會讓李伯母來告狀說全兒的不是的!母親放心就好了!”石金全笑起來。


    石樊氏自搖搖頭也沒多說,自己將這白菜豆腐湯盡數喝了,石金全沒吃幾口飯,就放下手中的碗具跑去收拾東西,石樊氏一邊喝著湯,一邊笑了起來。


    石樊氏看著院內的小花小草,感歎了起來“春日裏再暖的豔陽也延緩不了花期將盡!來年花開人非故!事事休,事事休!”


    隨後沒多久石金全便是收拾完了,告別石樊氏,走出來院子。


    石樊氏看著石金全緩緩走遠,一個人倚著門框“多希望這是你趕考時離去的背影啊……”


    待到石金全走了許久,石樊氏便上街,買了些胭脂水粉,挑了幾匹好布,買了匹駿馬,還訂了副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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