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跟了我,就去做一個下人該做的事,去暖床!”


    冷墨夜身上散著濃重的孤寂,金綿綿一時間看懵了,突然間對他生了憐憫。


    其實魔君也很是可憐,她想。


    “你怎麽不讓四喜給你暖床?”


    金綿綿的目光掃過冷墨夜還戴在拇指上的血戒,嘀咕了一句之後緘默上床,隻要冷墨夜睡著了,她便能拿到血戒毀去。


    此時,她倒是有些想見見宇文晴柔口中那溫潤如玉的男子是何種模樣,至少也比冷墨夜這招人討厭的性子好。


    半個時辰過去,冷墨夜似乎沒有要睡覺的意思。


    “世子?”她小聲喚著。


    冷墨夜毫無反應。


    “世子?”她又喚了一聲。


    冷墨夜依舊沒有反應。


    她躡手躡腳下床,湊近一看,立時不能淡定,冷墨夜竟是在輪椅上睡著了!


    忍住想要揍他的衝動,金綿綿將錦被蓋在冷墨夜身上,又將窗戶關了,才吹息燭燈躡手躡腳出了房門。


    到了四下無人之地,對著花圃狠狠發泄了一通。才小心地拿出剛才在冷墨夜手上順下來的血戒頗為得意,傳冷墨夜冷厲警覺,她還以為要花費一番工夫才能拿到這個東西,沒承想這麽簡單就到手,這樣,讓她沒有成就感啊!


    頓了半晌,她將血戒收到靴子裏,這東西怨氣太重,毀的時候要雷神爹爹在場才行。以她目下的本事,還動不得。


    房中的冷墨夜悄然睜開了眼睛,看著窗前皎皎月色眸中清冷,繼而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似是在笑,卻是帶著無比的寒芒,四喜從側門閃身進來:“世子,您的血戒……”


    長久的沉寂之後,冷墨夜開口:“她想要,就給她。”


    四喜垂眸,那血戒是皇上禦賜的珍寶,就連世子都不會輕易佩戴,如今竟是讓一個小丫頭這般輕易就順走了。


    開始,對金綿綿的存在他曾經竊喜過,世子總算對一個女子上心了,目下又忐忑起來,世子對這女子,也太上心了!


    還有一個時辰便到子時,金綿綿腳下不停,去了宇文晴柔的房間。


    文山書院雖然不能向外公布六公主的身份,但是安排的這個房間卻也是百裏挑一的貴族才能住的,比起冷墨夜的房間還要奢華不少。


    讓金綿綿滿意的地方是,這個房間多了那麽一些女兒家的東西,顯得更是生動一些。


    “這才是正常的凡人應當呆的地方!”金綿綿暗道。


    宇文晴柔早就等著金綿綿了,見她一來,便急急拉著她奔向床榻:“你總算來了!咱們快開始吧!”


    “等等!”金綿綿一陣頭疼:“雖然說這是為了你,但我也要事先與你說好了,若是我與那男子說了你的要求之後,那男子再也不見你,你該當作何?”


    宇文晴柔愣住了,她從未想過這樣的結局,若是再也見不到那男子,她大概會瘋。


    “你!我就知道,你是個庸醫!你還我銀票!”宇文晴柔哭哭啼啼。


    “當然,那男子也有可能出現,與你成親!”金綿綿說了另一種可能。


    宇文晴柔當即止了哭,撕了金綿綿的心都有,這都什麽人?話不能一次性說完嗎?


    金綿綿認真地盯著宇文晴柔:“你可要考慮好,他怎麽做,做什麽,都不關我的事,我隻是個傳話的!”


    “你盡管與他說!”宇文晴柔斬釘截鐵。


    時間一點點過去,滿月當空,照得夜空的深藍多了幾分明媚。


    宇文晴柔已然安睡,金綿綿手下不停,結了個不算複雜的印,紫荊雷入體,讓她多了些凡人不可能做到的本事。


    紫金色的雷光仿若胎發,將她的發絲同宇文晴柔的綁在一起,這般,她便也進了宇文晴柔的夢中。


    亦是見到了那個男子,魔界散修靈川。


    靈川果真如宇文晴柔說的一般,溫潤如玉,氣度不凡。一身白玉色衣裳翩然,長及腳踝的墨發飛揚,隻靜靜站在那裏,她都覺得他堪比九重天的謫仙。


    可惜的是,此人是魔界的人。


    她看見了他周遭聚集的淡淡的墨色戾氣,他殺過人,不止一個。


    夢境中的宇文晴柔十分懵懂,不會說話,隻是自顧做一些自己的事情,這男子便緘默地看著。


    “你是誰?”金綿綿問。


    靈川轉頭,似是猜到金綿綿會來,將一把椅子幻化在她近前。


    “什麽時候九重天的人也開始管人間的事了?”


    他的聲音清澈如山泉,又簌簌似不染塵埃的落葉,聽得人耳朵癢癢。


    金綿綿也沒客氣,徑自坐下,盯著他道:“她既已入輪迴,你還來糾纏她,是不是不太厚道?你能給她什麽?”


    靈川輕蔑地笑笑:“你們九重天的人就是這樣,總是將自己放在道德的至高點,想指責誰,就指責誰!我倒是想問一句,你是她什麽人?又憑什麽來出頭?”


    四周出現陣陣魔氣,這是魔族之人特有的,金綿綿此時隻是一縷夾雜在紫荊雷光中的魂識,若是被魔氣侵蝕,必將墜入魔道。


    金綿綿躲了三丈遠:“你別動!我也是為了幫宇文晴柔!若是你打算讓她為你日日憂思,執念日深,你就繼續!”


    靈川聞言愣住,繼而便是長久的沉默,說不出一句話。


    他的目光轉向撲蝶宇文晴柔,呆滯了半晌,道:“你說得對,我不該再來糾纏她,嗬嗬,我算什麽人?是我想要的太多了。”


    他的掌心浮現一朵豔紅的鳶尾,鳶尾末端拴著的是一縷青絲,青絲百年未變,他卻滿心荒涼。


    腦中浮現的那個豆蔻少女,身姿輕盈,眼眸靈動,一聲聲喚著川哥哥……


    是他放不下。


    魔氣將掌心的鳶尾吞噬,隻消一瞬,便消失殆盡。


    “你放心,她醒來之後,再不會記得我。”靈川道。


    他說這句話,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乃至於說完之後,便吐出一大口的鮮血,倒地暈厥,身上的魔氣亦是騰空而起,如濃霧潰散。


    金綿綿呆住,這、這魔界的人不會這麽容易就翹辮子吧?


    魔氣漸漸聚攏到她周圍,金綿綿大駭,急忙奔跑著躲避,而那魔氣卻是越來越快,眼看就要侵蝕她的魂識,紫荊雷透體而出,紫金色雷光在將她牢牢護在其中。


    “我跟你說,你、你你你別訛我啊!我可不怕你!我爹可是很厲害的!”


    金綿綿氣結,這個人,自己死也便罷了,還打定了主意要拉著她陪葬,是與九重天的人有仇嗎?


    金綿綿想了想,又後退了兩步道:“我還是與魔君定了親的人!你把魔氣收起來!”


    魔界……


    下意識地,她便想到冷墨夜,魔君,在魔界應當有很高的威望吧?那魔君的媳婦定然也應當能震懾幾分魔界的人。


    須臾


    也不知是她的話起了作用,還是魔氣被什麽東西阻擋,靈川身上魔氣潰散的速度漸緩。


    慢慢地,魔氣散開,靈川之前倒下的地方出現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短短幾個唿吸的時間,他滿頭青絲化白發,眼睛渾濁,皺紋遍布,骨頭上隻留著一層枯黃幹癟的薄薄的皮,看起來可怖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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