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女哆哆嗦嗦的離那口井遠了些,張麟定了定神,仔細感受了一下腳下的土地,然後湊過去聽。


    “我今天聽到……聽到主公說,老主公說是來助他的,但不知為何,主公一直悶悶不樂,還訓斥了娘娘。


    主公還說,這是老天爺跟他作對,偏生讓老主公成了高僧。”


    戴麵具的人道:“說沒說如何相助?”


    小宮女擰著眉迴憶了一下,道:“隻說能昌國運,強社稷,並沒說具體的。”


    “行了,你下去吧,繼續注意著主公的動靜,隻要去你家娘娘那,說了什麽記得來報告。


    明日銀子會在老地方,別忘了取。”麵具人道。


    “是。”小宮女應了便離開了。


    張麟本想跟著那麵具人,沒想到那人進屋反手關門,根本沒留下讓他進去的時間。


    他隻好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門上扣了個洞,幸好這皇宮夠窮,都用的是紙,要是換成別的,還不得歇菜。


    麵具人進去之後先點了燈,他這一晚上了,終於見著點亮,移形進了屋內。


    這人饒過桌子徑直往張麟站的這邊走過來,張麟一懵,該不會是能看見他吧?!


    迅速檢查了一下隱身,沒有露出來啊。


    眼看著麵具人逼近,他忙往後退,退到牆根上,麵具人卻沒停下。


    不會是真的能看破他的隱身吧?!


    牆根放著一張矮幾,眼看著麵具人就要走到麵前,他往後一撤站到了矮幾上。


    麵具人在矮幾前站定,張麟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氣都不敢出,隻見他忽然蹲了下去,用一枚銅板將矮幾前的一塊磚翻開,裏麵放著筆墨紙硯。


    張麟看他的打扮,應該是個宮人。


    他取出筆墨紙硯放在桌上,張麟忙下了矮幾,站在他旁邊,隻見他紙上寫了兩句話:老來助王,細節不知。


    張麟覺得,這個“老”指的就是他了,王就是國王。


    麵具人寫完這兩句,將紙條卷起來放進一個小竹管裏,收進袖中,再將筆墨紙硯放迴去,吹了燈開門出去。


    張麟這次選擇直接移形到院外,這個院子給他的心裏陰影太大了,不僅移錯地方,還差點掉進井裏,簡直噩夢。


    麵具人並沒在院中停留,直接開了門,見四下無人便關好門離去。


    走出去沒多遠,他在一個拐角的牆根下麵,摘了麵具綁在腿上,再用衣袍蓋住,趁著無星無月,又躲躲閃閃一路到了皇宮宮牆邊上。


    在一處牆角下的縫隙,把小竹管塞了進去,然後自靴子裏掏出一根與小竹管差不多粗細的細棍,伸到縫隙裏,捅到細棍剩一指節長短,便收迴來,塞迴靴子裏。


    他全程警惕地四下望著,以為無人發現,殊不知有個隱身人,正蹲在他對麵,近距離看到了全過程。


    張麟看著他站起身離開,又看了看那宮牆,牆太高,翻過去不太可能,而且接情報的人並不一定會在這等著取,舉目望去,附近也沒有宮門,移形到宮牆那一邊是沒戲了。


    而且這縫隙似乎是為這竹管特意鑿的一般,大小隻能容下那竹管,想用手或是別的什麽掏出來是不太可能的。


    權衡之下,張麟跟上了那個摘了麵具的麵具人,還忍不住在心裏吐槽,這是自己見過治安最差的皇宮了,這國王活到現在是純靠命大吧。


    跟著他一直走到一處宮人的住處,張麟尋到了一塊石頭,在門口的柱子上盲劃了個“this”,保證除了自己沒人認得出來這是個什麽。


    然後移形迴去睡覺,很久沒上過夜班了,張麟困得眼皮直打架,移迴房中幾下脫了衣服倒頭就要睡,卻忘了頭上的傷。


    枕頭還偏偏是包了一層玉片的,這一個毫無顧忌的躺倒,張麟疼的眼淚都要下來了,抱著頭咬著牙滾了好一陣子,最後為了悲劇不再重演,把被子墊在了枕頭上。


    連世鏡前的金翅大鵬分外不解,由於張麟隱身出去,他沒找到,實在是不明白,張麟為什麽突然倒在床上抱著頭打滾,之後又看到他墊著被子安然入睡,金翅大鵬才放下心。


    第二天一早門外有人輕輕叩門,張麟半夢半醒之間道:“貧僧昨夜赴西天法會,徹夜未眠,爾等暫勿相擾。”


    說罷便翻身又睡了過去,畢竟折騰了半夜,補個覺才有力氣幹大事。


    這一覺睡到了中午,張麟依依不舍地睜開眼,離開柔軟的床鋪。


    穿好衣服他照了照鏡子,雖然看不到後腦勺,但是依然能摸到一個大包,他還得想想怎麽把這個大包體麵地圓過去。


    開了門,管事已經在外間候著了,見他出來趕緊請安見禮伺候梳洗。


    張麟坐下吃飯,管事欲言又止,最後忍不住問道:“老主公,您頭上的包是……”


    果然來問了,張麟念了句佛,道:“此乃我佛示警,昭示貧僧。”


    管事沒聽懂什麽意思,想了想又問道:“可要傳禦醫來診治?”


    “不必,此非普通傷勢,待貧僧完成佛祖指示,自然消除。”找禦醫來看他多跌麵子啊。


    管事依然摸不著頭腦,但也不敢再問,隻一臉茫然地站在一邊。


    這一桌雖然都是素的,但能吃飽他已經很滿足了,不過若不是昨天晚上出去覓食,他也撞不見這麽大的秘密。


    “施主,帶貧僧去宮中下人的住所吧。”張麟拿手帕擦了擦嘴道。


    “下人住所?”管事不明所以,“老主公要去下人住所作甚?”老祖宗不會是要住到下人房去吧……


    “昨夜我佛有預示,說有一人與佛有緣,著貧僧好生看護,貧僧便要去尋他。”張麟迴答的十分沉穩,站起身道:“走吧。”


    管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得在前頭帶路。


    到了宮人住處,張麟在一排排房舍中仔細尋找,終於找到了自己劃出來的記號,指著這個屋子道:“將此屋居住的人都叫出來。”


    管事的忙上前叫門,把裏麵的人都叫出來,七八個宮人站成一排,頭也不敢抬,隻悄悄地互相望望,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事,突然被老主公叫出來。


    “都抬起頭來。”這一個比一個頭低得厲害,再低都快到腳麵上了,讓他怎麽認。


    宮人們聞言抬起頭來,張麟仔細地看了一圈,沒有,怎麽會沒有呢……


    “這屋中住的,都在這了麽?”張麟道。


    “還有三個當值去了。”其中有一個宮人迴答。


    “將那三個人叫到貧僧那裏去吧。”張麟對管事道,說罷便轉身迴了自己住處。


    這一進大門還沒走兩步,麵前突然跪倒了一片紅的粉的,都在嚶嚶哭泣,這陣勢,宛如國王駕崩。


    難不成他一語成讖,國王真讓人抹了脖不成,也不對,那樣該有人通知他的,於是張麟問旁邊的管事:“這是出了何事?”


    “老主公,這是太妃們聽說老主公迴來了,都喜極而泣呢!”管事在一旁笑的別有深意。


    媽呀,昨天晚上剛聽了自己的瓜,今天這瓜就找上門來了。


    看著這跪了一屋子的鶯鶯燕燕,個個都在抹淚抽泣,張麟不禁腦仁疼,“眾位女施主,且都起身吧。”


    太妃們紛紛擦了眼淚起身,都含情脈脈地望著他,其中一個上前道:“主公,臣妾未想到,竟還有再見主公之日。


    自主公去了之後,臣妾時常夢到主公,當日種種曆曆在目,臣妾想您啊!”說著就要往他身上撲。


    張麟往後閃了閃,念了聲佛,道:“眾位女施主,貧僧前塵種種,皆已化作塵土。


    既已皈依佛門,便不沾女色,還請眾位迴去吧。”


    看了看這一屋,這皇宮的安保水平不咋地,太妃們一個個保養的還挺好,徐娘半老風韻猶存,隻可惜年歲都能當他媽媽了,要不然他得偷著樂。


    太妃們麵麵相覷,眼巴巴的地望著他,都不願離開。


    這老國王的魅力這麽大嘛,張麟無奈,又道:“貧僧需要清修,還請眾位女施主迴吧。”


    說罷他便進裏麵去了,要不然在這站著兩相尷尬。


    坐著喝了杯茶,管事在外麵敲了敲門道:“老主公,那三個宮人找來了。”


    “讓他們進來吧。”張麟清了清嗓子,又挺了挺腰背醞釀了一下氣勢。


    管事領著三個宮人進來,張麟一眼就認出了昨晚那個麵具人,好歹也是他蹲在麵前看了半天的。


    他指了指那個宮人,道:“你留下,你們倆個下去吧。”


    沒被點到的兩個人忙不迭的告退了,麵具人明顯開始緊張,張麟看了看他,三十歲左右年紀,相貌端正,表麵上看起來一副老實樣子,於是露出和善的笑容,道:“叫什麽名字?”


    “奴,奴叫喜子。”


    過於接地氣了。


    “喜子,昨夜貧僧接我佛示下,說你與佛有緣,特讓貧僧照看。


    今日起,你便留在貧僧身邊吧。”張麟拿捏著自己的語氣,既要莊嚴不容置疑,又要溫和和藹可親。


    喜子一時間愣住了,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老主公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管事見他不言語,在一旁急道:“這是多大的恩典,還不快謝恩,別人想跟著老主公還跟不了呢!


    老主公,這奴才沒見過什麽世麵,一時高興地昏了頭了,您別介意。”


    “貧僧不會介懷。”張麟笑了笑又看著他,喜子忙迴過神來跪下謝恩:“謝老主公!


    奴一定跟著老主公好好修行!”


    “不必多禮,起身吧。”經曆了虎力的事,這師父徒弟他是輕易不敢沾了,隻讓他起來沒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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