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太歲這一問,是徹底給張麟問蒙了,怎麽迴事?真有舊情??


    這他也不知道啊……


    隻能硬著頭皮繼續了,他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


    賽太歲歎了口氣,道:“也不能怪夫人,當初與夫人相見時,我也不是現在這副樣子。”


    他走到旁邊的石凳坐下,接著道:“夫人可還記得幾年前,與那朱紫國國王一同春獵?”


    還沒等張麟答不記得,或是扯個謊搪塞,他便自問自答道:“想來夫人也不記得了。


    那次我與兩隻年幼的孔雀,途經此處,見風景甚好,便在此歇息。


    卻未想到正碰上那國王春獵,他射箭極準,兩隻孔雀受了傷,但未傷到要害,便帶箭逃了。


    可是那箭正穿透了我的腿,我一時無力逃走。


    但因我生的兇惡,來撿獵物的人不敢碰我,於是便將我棄在那裏自生自滅。


    我拖著被箭穿透的腿,走了很遠,正遇到了在林中采花的夫人。


    夫人瞧見我時,也嚇了一跳,我怕夫人驚叫起來引來他人,便想掉頭離開。


    夫人卻不顧下人的勸阻,將我抱在懷中,幫我拔箭、包紮傷口。”


    那天那雙幫他包紮的溫柔的手,安慰般地一遍又一遍地撫過他的背,懷抱中那醉人的香氣,他到現在還記得。


    “包紮完,夫人又給了我些吃的,放我離去。


    自那日起,我便一直記掛著夫人。”賽太歲望著他茫然的眼神,神情有些落寞,夫人這般心善的人,所救之生靈定然無數,不記得他也在情理之中。


    從這一段關於往事的敘述中,張麟敏銳的抓住了“抱在懷中”這幾個字。


    如果賽太歲是像今日這般的人形,金聖宮肯定是不可能把他抱在懷中的,於是試探道:“你當時是……?”


    賽太歲道:“我當時,因要隱藏身份,便化作一隻小黑狗。”


    果然是隻狗啊……


    張麟裝作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你。”長成那樣的一隻狗,即便換成是真的金聖宮,恐怕也是記憶猶新。


    賽太歲見他想起來了,一激動,全然忘了剛才被紮的多疼,就衝過來握住了他的手,立時便哀嚎一聲一蹦三尺高。


    賽太歲跌坐在地上,捧著手一臉委屈道:“那時夫人身上並未如此紮人啊……”


    “這個……”張麟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那老道士給我下的咒,說是隻有我真心相待的人,才可親近。


    那時大概是我一心想救你,所以你才沒感覺到疼的。”


    他這個謊,是越扯越玄乎了。


    但架不住這賽太歲就是信,他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道:“原來是這樣,夫人不必憂心,咱們來日方長,總有能親近的時候。”


    他看起來像是憂心的樣子嗎??


    像是想跟賽太歲親近的樣子嗎??


    這樣隨遇而安地就住下了,似乎不符合他的人設,在揣摩人物心理這方麵,張麟自認是非常到位的。


    請各大導演看過來,你們要的集顏值與演技於一身,可男可女的優秀演員,已就位。


    他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往事已然說清,還請送我迴去吧。”


    賽太歲一愣,道:“夫人這是說的哪裏話,我將夫人帶至此處,便是要長長久久地與夫人相伴。


    咱們二人就在此處安居,逍遙度日,豈不快哉?


    過幾年,再生上幾個小崽子,就更熱鬧了,難道不比在那皇宮中,瞧那國王臉色好上許多?


    夫人放心,我定不似那國王,一定一心一意待夫人,萬事唯夫人之命是從。”


    還想生孩子?!


    想瞎了心了你是!


    張麟聽完,望著院牆,一臉憂鬱道:“也不過是從一個金絲籠,到另一個金絲籠罷了。”


    賽太歲見此,立即討好地湊上來,道:“夫人想出去,倒也不是不可以,帶上幾個小的們出去便是,這麒麟山乃是我的地盤,那些個野獸不敢亂來。”


    張麟輕輕搖了搖頭,眉間蹙起,道:“朱紫國中還有我的父母家人,我亦對你無心,何苦強留?”


    “那國王為了保命,便將夫人獻出,他如此薄情,又有什麽好?!”賽太歲怒道。


    “你這便急了,方才所說的話,又有何可信?”張麟反懟。


    “這……”賽太歲沒了底氣,忙道:“夫人莫氣,我隻是一時著急,還請夫人原諒。”


    張麟看了他一眼,自己一個大男人,能有這麽多被男人追捧的經驗,也實屬不易。


    歎了一聲,道:“縱然我留在此處,你也近不得身,又是何苦?”


    見他鬆了口,賽太歲喜上眉梢,道:“不妨事不妨事,我一定要讓夫人看到我的真心!


    假以時日,夫人定會真心待我的!”


    你還怪有自信,張麟心裏默默吐槽,他本就是象征性地掙紮一下,於是也就沒再說什麽。


    門口小妖見他們停下了說話,便道:“大王,晚飯準備好了。”


    “擺到花園去。”賽太歲吩咐道,轉頭又十分殷勤地滿臉堆笑:“夫人,花園也是特意為夫人布置的,景色甚好,請夫人隨我到花園用晚飯。”


    張麟點了點頭,畢竟誰跟飯有仇啊。


    來到花園,正是花開的時候,滿園芬芳,爭奇鬥豔,花園中修了一處池塘,池塘中有紅、金兩色金魚,他覺得有些眼熟,便多看了幾眼,突然冒出個念頭,賽太歲不會是把靈感大王撈來了吧?!


    來到亭中,桌上已擺好了酒菜,他瞧了瞧,菜色既豐富又精致,屬於妖怪洞府中少有的那種。


    賽太歲見他打量這桌酒菜,便得意笑道:“這朱紫國皇宮丟了禦廚的事,想來夫人也是不知道的。


    夫人放心,這些菜都是普通飯菜,隻管吃便是。”


    直接把人廚子抓來了可還行,心疼禦廚一分鍾。


    賽太歲給兩人各倒了一杯酒,舉杯道:“慶祝夫人到獬豸洞,還請滿飲此杯。”


    上次被黃眉大王坑的心有餘悸,這酒他是萬萬不敢喝了,於是道:“我不勝酒力,還是大王獨飲吧。”


    張麟平日裏叫慣了大王,一個沒留神,順嘴就禿嚕了。


    賽太歲聞言一喜:“夫人這是認可我了!”


    認可你妹認可!


    他得找補找補,便不動聲色道:“既然你不放我迴去,我總要有什麽稱唿你才是,既然他們都叫你大王,我便也如此叫罷了,你莫多想。”


    賽太歲顯然沒把他這番找補的話放在心上,自顧自道:“大王這個稱唿太生疏了,夫人稱我……


    稱我……”他皺眉思索了一陣,忽而笑道:“夫人就叫我歲歲吧!”


    張麟差點被一口湯嗆死,捂著嘴劇烈咳嗽。


    歲歲你妹啊歲歲!把你碎了才對!


    然而賽太歲完全沒有接收到他對於這個稱唿的惡心,想伸手幫他順順氣,卻又怕紮的疼,於是從婢女手中拿了手帕放在他麵前。


    然後繼續喃喃自語地琢磨著稱唿,道:“這有些太孩子氣,不好不好,換一個。


    賽賽?像個姑娘家……


    太歲?不太吉利……


    賽太?不像個名字……”


    張麟順過氣來,用手帕擦了擦嘴和咳出的眼淚,大哥你就看不見邊上這些婢女,一個個憋笑憋得滿臉通紅,連尾巴都開始抖了嗎??


    他不想跟著一塊丟人,隻想迅速結束這個話題,便道:“不過是個稱唿而已,我在此處客居,你為主,尊稱一聲大王也是應該的。”


    其他的賽太歲全然沒聽見,隻聽見“尊稱”二字,喜道:“尊稱好,尊稱好!


    我稱你為夫人,夫人稱我為大王。


    我二人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甚好!甚好!”


    這賽太歲也過於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裏了,張麟十分敷衍地笑了笑,繼續吃飯。


    而賽太歲卻高興地連飲三杯,激動地不停給他夾菜。


    吃完了飯,天色已暗,賽太歲道:“今日月色正好,夫人不如與我一同賞月?”


    張麟哪有什麽興致跟他賞月,便道:“月有陰晴圓缺,我一瞧見這月亮,便想起與家人分別,忍不住傷感。”


    說著便假意拿衣袖擦眼淚,賽太歲哪裏見得了他傷心,忙道:“夫人別難過,咱們不看了,不看了,我送你迴去,送你迴去。”


    從婢女手中接過燈,親自給他照亮,送他迴去。


    憑良心說,張麟覺得這個賽太歲,可比國王好多了。


    迴到房中,他坐在桌邊喝茶,賽太歲捧著妝奩匣子過來,打開道:“夫人,這些都是我特意給你買的,你戴上肯定特別好看!


    還有那些胭脂水粉,雖然夫人天姿國色,不施粉黛已是絕色,但這些胭脂水粉,更能錦上添花。”


    嗯,說話也比國王中聽許多。


    張麟卻隻是淡淡道:“大王有心了。


    天色不早,大王早些迴去歇息吧。”


    賽太歲瞧了瞧裏間那床,又瞧了瞧他,最後摸了摸自己的手,歎了口氣道:“夫人也早些休息。”


    “你們也都下去吧,我睡覺不需人伺候。”張麟對春桃和夏荷道,畢竟不能讓她們發現五彩仙衣的秘密,還是小心些好。


    在房中東摸西看,又發了會呆,他才有了睡意,脫了衣服剛要吹燈睡覺,又一想萬一那賽太歲半夜摸進來可怎麽辦,於是他將五彩仙衣穿在身上,裹著上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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