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麟剛昏過去不久,身後便出現了一個白衣墨袍的人,見他癱在桌子上,歎了口氣:“這次竟連求救也未來得及。”


    說罷那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他肩上,眨眼間,房中便空無一人。


    丞相聽宮女言張麟已經吃過晚飯,覺得時間差不多,便來到房外敲門道:“張公子?公子可是歇下了?”


    房內異常安靜,無人迴應,丞相心中暗喜,一定是這迷藥起了藥效,人已經昏了,便推門進去。


    丞相進到房內四下一望,頓時愣在當場,屋子裏竟空空如也!


    她不由得將心提到了嗓子眼,這要是人沒了,她可怎麽跟女王交代?!


    在屋中轉了一圈,仍未看到人,丞相忙召來侍衛宮女尋找,可屋子就這麽大,連花瓶裏都找了,也未找到。


    丞相便喚過守門的侍衛:“張公子今日可有出去?”


    “稟丞相,未出去。”


    又喚過外麵巡邏的侍衛:“今日可有異常?”


    “稟丞相,未有異常。”


    完了……


    丞相頹然坐在凳子上,半晌迴過神來道:“快去宮內其他地方找!”


    這麽大個人,難道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君霓本是屏退了宮女侍衛,在花園的梅樹下兀自傷情,卻見不遠處有宮女形色匆匆麵色嚴肅,便上前喚道:“你們幾個過來。”


    那幾個宮女瞧見是她連忙跪倒:“參見陛下。”


    “你們如此匆忙,是有何事?”


    幾個宮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說,畢竟雖然誰都沒明說,卻都知道那位張公子,是陛下要招為王夫的,這下人沒了,萬一陛下遷怒……


    “有何事你們還想瞞朕不成?!說!”君霓厲聲道。


    幾個宮女嚇得一哆嗦,忙道:“是,是張公子不見了,丞相命婢子們尋找……”


    “你說什麽?!”君霓心中一驚,腦袋頓時像炸開了一般,“丞相現在何處?!”


    “丞相在張公子住處……”


    君霓也顧不上什麽女王的威嚴,一路跑著來到張麟住處,就見房門敞開,丞相在裏麵焦急踱步。


    “丞相!”她急奔進去,“他人呢?怎麽會不見了?!”


    “臣……臣也不知啊……”丞相皺眉道,“臣本想來看看藥是否起效了,敲門未見應答,推門進來一看,才發現張公子不見了!”


    君霓聽完,立時問道:“什麽藥?”


    “這……”丞相見自己情急之下說漏了嘴,便隻能實話實說,忙跪倒在地,歎了口氣道:“臣擅自做主,未告知陛下,是為欺君之罪,請陛下責罰!”


    君霓心中咯噔一下,難道是丞相做了什麽,逼得他不告而別?“丞相到底做了什麽?”


    “臣原想著,張公子不過是表麵推辭,若是與陛下生米煮成熟飯,定會迴心轉意,留在陛下身邊。


    所以臣擅作主張,在張公子飯食中下了可昏睡五日的迷藥。


    想等他昏迷之後,奏請陛下舉辦婚禮,到時將他換上衣裳放入轎子便可。


    卻沒想到,沒想到……”丞相既害怕女王怪罪,又心虛自責,“陛下放心,宮內這麽多侍衛宮女,各個宮門也有重兵把守,他走不了,一定能找到的!”


    “找不到了。”君霓坐在今日與他談話的桌前,看著桌上尚未喝完的一杯茶,她還記得,他說過自己會法術,“他不會再迴來了。”


    看著這杯茶,沒來由的,她就是知道,此生,再不會見到他了。


    而中了強力迷藥被金翅大鵬救走的張麟,在五天之後,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醒來時瞧見床頂的幔帳,腦子尚還被迷藥迷得有些遲鈍,躺著緩了一會,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喝著喝著茶失去了意識,那感覺像是之前尊者給他下藥時的情形。


    我去!


    居然給他下藥?!


    張麟猛地坐起來,等等,他怎麽在床上?!


    不會是……


    他一心驚,趕緊拉開被子,發現自己穿戴整齊,並沒有異樣。


    放下心來,這屋子……


    不是女兒國王宮!


    這地方他太熟悉了,他曾經在這喝了無數碗尊者給他下了藥的粥……


    張麟跳下床打開門,就見一襲黑袍正在蓮池前負手而立。


    “尊者!”張麟激動地跑到他身後,“尊者是你救了我麽?”


    “已然經過了這麽多曆練,怎的警惕性還是如此差!”金翅大鵬道。


    從前語氣裏聽不出任何情緒的尊者,在這句話裏,張麟清清楚楚地聽到了憤怒。


    尊者很生氣,後果可能很嚴重。


    張麟不自覺地心虛,聲音也沒了底氣,如蚊子哼哼一般,道:“我哪想到她們竟然會給我下藥啊……


    都是姑娘家,誰想到還有這樣的損招……”


    “你可知道這幸虧是迷藥,若是催情藥,是什麽樣的後果?!”金翅大鵬猛地轉身,臉上滿是怒氣。


    這股威嚴如師如父,讓他不敢言語,隻低著頭聽金翅大鵬訓斥。


    “你可知道,這若是換成催情藥,即便是我及時趕到,你沒與那女王成夫妻之實,因藥性泄了元陽,依然得不成正果。”金翅大鵬見他知錯地低著頭,聲音緩和了些。


    “啊?”張麟聞言一臉不可思議,不禁後怕。


    可是不都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麽,怎麽到他這要求就這麽苛刻?


    金翅大鵬瞧見他這副神情,無奈道:“你能從妖怪手中逃脫,怎麽反而栽在凡人手中,莫非……”


    他忽然皺眉,緊盯著張麟:“莫非,動了凡心?”


    “沒有沒有沒有!”張麟慌忙擺手,“這是真的沒有……”


    見他表情還算誠懇,便道:“那便好,你在此昏睡了五天,凡間已過了許多時候,明日唐僧師徒便會到西梁女國中。”


    金翅大鵬自袖中掏出一根紅線,遞給他道:“那日走得急,月老忘了給你姻緣線,你竟也未發覺。


    到時你打算如何給他牽姻緣?”


    哎呀!完全把這茬給忘了!


    張麟接過紅線,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忘了……”


    “行了,你迴房休息吧,待時機到時,我自會帶你前往。”金翅大鵬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冷冷冰冰,毫無情緒,轉身往自己房中去。


    張麟把紅線收進懷中,正要迴房,忽然想起來,方才尊者說到他從妖怪手中逃脫,蠍子精的事,尊者怎麽知道的?


    可能尊者神通廣大,什麽都知道?


    搖了搖頭,突然肚子咕嚕一陣響,張麟忽然想起來,他昏睡了五天,可一口飯都沒吃呢,換句話說,他已經餓了五天了!


    忙叫住已經走到房門前的尊者,“尊者!我餓了……”


    金翅大鵬迴身看了看他,道:“等著。”便往結界外去了。


    張麟還沒來得及說能不能不喝粥了,金翅大鵬已經穿過結界不見了。


    在門前的台階上坐著,張麟又開始數這些蓮花,沒想到過了這麽久,這些蓮花莫說數量,就連位置都沒變。


    數一遍蓮花,又數一遍蓮葉,來迴往複四五迴,尊者終於穿過結界迴來了。


    瞧見他手中端了一個托盤,而不是光禿禿一個碗,張麟燃起了希望。


    他忙站起身來迎上去,瞧見金翅大鵬手中托盤裏有一碗粥兩盤青菜,兩個饅頭,欣喜的心情頓時沒了一半,苦著臉道:“尊者,怎麽都是素的啊……”


    “成得正果後,便不可再食葷腥,你需先習慣習慣,平日裏也多注意莫要貪嘴。”金翅大鵬道。


    成了正果就不能吃肉了?!


    張麟頭一次正視這個問題,正果這個事,突然就不香了……


    見他立時蔫了,金翅大鵬淡淡道:“你既不想吃,我便拿走了。”說著便轉身要走。


    “哎哎哎!”張麟一聽忙攔住他,搶過他手中的托盤,“怎敢勞動尊者,我自己來,自己來……”說著便端著托盤往房中去。


    忽然想起什麽,轉頭問道:“尊者不吃飯麽?”


    他呆在這養傷的時候,可從沒見尊者吃過什麽東西。


    難不成是背著他吃什麽好吃的?!


    金翅大鵬道:“我以天地靈氣為食。”


    “哦。”張麟應了一聲,沒想到尊者已經達到了不用吃東西的境界,那豈不是失去很多樂趣。


    一邊想著,一邊端著飯迴了房間。


    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飯,張麟又覺得有些困,不對啊,他才剛睡了五天,不能這麽快就困了吧??


    他看了看空了的粥碗,不會是尊者又下藥了吧?!


    正在他疑惑之時,門口出現了一襲白衣黑袍,金翅大鵬微微蹙眉搖了搖頭道:“防備還是這麽差。”


    “我防備你幹嘛……”最後那個“啊”還沒說出來,他就已經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眼前才一黑,他便掉進一片霧蒙蒙裏,麵前還是那片蓮池,隻是也籠罩在厚厚的霧中,朦朦朧朧地看到些蓮花的影子。


    他這是在做夢麽?


    張麟疑惑著轉身,卻瞧見他的房間裏似乎有兩個人影,虛虛幻幻看不真切,他想靠近,卻不論怎麽走,都在原地打轉。


    房間裏傳出聲音,其他的皆聽不清楚,隻有那句“師父”,他聽得真真切切,他認得那個聲音,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這又是……怎麽迴事?


    然而周圍又黑了下去,卻沒有人迴答他。


    “師父……”正要把張麟扶到床上的金翅大鵬,聽到這一聲,動作一滯,看來自己的法力中的一些東西,開始影響到他了,以後還是盡量不要帶他到這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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