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連身都不肖現。用什麽保證?在下又怎能相信姑娘的保證?這不是很可笑的事情麽?”寧無缺笑著說。


    “絕對不可笑,將來你會知道。”


    寧無缺沉吟了一下。


    “如果要殺的是‘金劍’葉韋康,本人絕不會猶豫,更不需要姑娘的保證。”他是故意這麽說以測試對方的反應。


    “很可惜,不是葉韋康。”


    “姑娘認識葉韋康?”寧無缺緊追著問。


    “聽說過此人,但沒見過。”


    這句話是真是假無法判斷,寧無缺無意追問,對方要是蓄意隱瞞,問了也是白問,眼前的重點是對方說“天煞星”根本沒死這句話到底是誘餌還是真的?如果是誘餌,目的不外是借刀殺人或者是驅羊就虎之計。如果是真的,那這女的跟葉韋康是否同路便值得商榷。


    “姑娘要殺的人是誰?”


    “寧二爺答應了?”


    “姑娘先說出對象,本人才能做決定。”


    “好,蒙麵客。”


    “蒙麵客?”寧無缺大為意外。“哪個蒙麵客?”


    “你見過也跟他交談過的那蒙麵客。”


    寧無缺立即明白對方指的是跟璧無瑕和盼兮都有神秘關係的蒙麵客,她為何要請自己做兇手?蒙麵客的真實身分是什麽?如果能從她口裏查出蒙麵客的來路以解開久纏心中的謎結,未始不是件好事?


    “殺人理由是什麽?”


    “說過了,他該殺。”


    “這理由對本人而言根本不成其為理由,豈能憑姑娘說‘他該殺’三個字便盲目下手殺人。再問一句他是誰?”


    “到時候自然會告訴你。”


    “哈哈哈哈!”寧無缺縱聲大笑起來,許久才斂了笑聲道:“姑娘,你把本人當三歲孩童麽?如果沒有明確交代,本人不會應承。”


    “你不想得迴‘碧玉蟾蜍’?”


    “本人一向不接受要挾,能不能得迴是本人的事,不勞別人操心。”


    “你鐵定會後悔。”


    “那也是本人個人的事。”


    聲音寂然,空氣隨之沉凝,不知她在盤算什麽,不過寧無缺卻有他的定見,保持原則,他本可佯作答應以換取“天煞星”的線索,但他不屑為,小節可以不拘,基本的做人處世原則不能違背。突然,他想起此行的目的,倚劍和錦書的行蹤顯然有了問題,而璧無瑕與盼兮在等著跟自己會合,不能就這麽耗下去,及早離開是上策,如果這女的真是葉韋康的同路人,自己一走對方必有反應。心念之中,站起身來道:“我得走了!”挪動腳步朝堂屋門走去,一點也不猶豫。


    “請留步!”


    “如果還有話說就明快些。”寧無缺已到了門邊,把準備跨出去的腿收了迴來。


    “這檔事寧二爺可以慢慢考慮。”


    “本人會的。”


    “如果有了決定便請到此地來。”


    “很好!”


    “還有。”


    “還有什麽?”


    “奉送一個忠告。”


    “快說。”


    “寧二爺最好跟那盼兮的女子保持距離,要是產生了情愫的話,你會悔之莫及,這是忠告,別問為什麽。”


    寧無缺大為錯愕,這忠告的用意是什麽?為什麽要跟盼兮保持距離?


    “不能問理由麽?”寧無缺目光閃了閃。


    “不能。”兩個字迴答得斬釘截鐵。


    “要是本人一定要問呢?”


    “我不會告訴你。”


    “要是本人不接受這忠告呢?”


    “那你會後悔一輩子。”


    寧無缺想了想,大步離開,他現在沒時間蘑菇,趕去會璧無瑕和盼兮是第一要務,如果這是葉韋康故意安排的詭計絆住自己而單獨對付璧無瑕和盼兮,那就真的會後悔一輩子,葉韋康不擇手段的作風已經領教得夠多了。


    出了大門,胭脂迎了上前。


    “寧二爺,你不信任我家小姐?”


    “人沒有現身,語意暖昧,從何信任起?”


    “她有她的難處。”


    “不錯,本人也有自己的難處。”略略一頓。“胭脂,如果我問你件事,你是不是也用有難處三個字迴答?”


    “那要看寧二爺問的是什麽。”


    “本人想跟葉韋康見麵一談,你能安排麽?”


    “葉韋康?”胭脂的兩眼睜得老大。“我聽說有這一號人物,但從來沒見過,寧二爺怎會對我提這事?”


    “你這是由衷之言?”


    “要我賭咒麽?”


    “這倒不必,本人不信那一套。”


    “好,那我鄭重地再說一遍,我們跟姓莊的從無瓜葛。”她這我們二字,當然是連她的主人在內。


    她的話可信麽?寧無缺無法立即判斷,如果她說的是實話,那自稱姑娘的神秘女子便不會是被葉韋康利用的工具,而那女子所提出的問題便有重視的價值。如果是準備好的謊言,一切就被否定。


    “本人暫時相信你的話,現在另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土城雙狼’的落腳處?”這是極好的試探,倚劍和錦書在附近留過記號,丁家兄弟必在附近不遠,她不可能不知道。


    “寧二爺是說丁一和丁二兄弟?”


    “對!”寧無缺點頭。


    “由這裏西行約莫五裏地,有個集子叫丁家集。大部分的人家都姓丁。江湖人管那集子叫‘土城’,下三濫的行業樣樣俱全,其中最有名的行業是賭場,大老遠都有人來光顧。在進集子的路口有間板屋圈在土圍子裏,那便是雙狼的窩,兩兄弟以耍狠出名,標準的亡命之徒,是城主‘丁財神’手下兩個尖銳爪子。”


    “胭脂,謝啦!”


    “不必客氣。”


    “後會有期。”


    “我也這麽希望。”


    寧無缺疾奔而去。


    土城。


    其實它並不是城,隻是一個很大的聚落,連土牆圈子都沒有,最大的特色是每一幢建築都經過精心設計,配合上規劃有序的街巷道路,儼然一座極具水準的鎮集。另一個與眾不同之處是街邊全是客棧酒館茶樓和高級的店鋪,而巷子裏清一色高門巨宅,不用說都是賭館,因為這裏是名聞遐邇的高級賭城。財色不分家,少不了供賭客逍遙的豔窟。


    夜色淒迷,寧無缺來到土城。


    土城入口的地方,一個土圍子圈住一棟木板屋,這便是雙狼的窩,丁一已經送了命,丁二變成了獨狼。


    寧無缺停了下來,意料中丁二不會在屋裏,因為現在正是土城最熱鬧的時刻。奇怪的是不見璧無瑕和盼兮的影子,還有打前站的倚劍和錦書也不見現身,照理他們應該留個人聯絡接應的。


    情況不明。寧無缺枯立著無法采取行動。


    驀地,一條人影從上圍子上飄了出來。


    “少爺,你怎麽這時才到?”現身的是錦書。


    “是錦書!”寧無缺覺得踏實了一些。“路上的記號突然中斷,是你們忘了做還是……”


    “有呀!”錦書瞪大眼。“這麽大的事怎會忘了?”


    “嗯,我明白了,有人暗中尾隨你們做了手腳。”寧無缺目光閃了閃。“璧無瑕和盼兮跟我分頭行動,卻沒了下文,她倆找到你和倚劍沒有?”


    “沒她倆的影子。”


    “這……”寧無缺的心頭驟然沉重起來,難道她倆遭遇了什麽意外?難道又一次墜入葉韋康的彀中?“倚劍人呢?”


    “他到城裏踩線去了。”


    “丁二人呢?”


    “死了!”


    “什麽?”寧無缺氣往上衝。“死了?”


    “是,就陳屍在他窩裏的床上,一劍穿心。”


    “嘿!”寧無缺揮了下藤杖。“葉韋康這小子總是先我們一步,江湖中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他這麽詭詐的人。”


    “少爺!”倚劍像一隻野兔般躥了過來。


    “裏麵的情形怎麽樣?”寧無缺迫不及待地問。


    “少爺,您……”


    “廢話少說,迴答少爺的話,別的等會我會告訴你。”錦書知道倚劍羅嗦的毛病。立即截斷了他的話頭。


    倚劍咽了泡口水,白了錦書一眼。


    “裏麵嘛,喝酒賭博玩女人,平靜得很。”


    “丁財神呢?”


    “忙著查帳數銀子。嘿!說到丁財神……”倚劍吞了泡口水,伸了伸脖子,才又接下去道:“他是個窩囊廢,有個花不溜丟的婆娘,卻隻顧數銀子,不管老婆跟誰上床,裝聾作啞,隻差沒替那婆娘把風。”


    錦書的嘴翹了起來。


    寧無缺微一點頭。


    “丁財神多大年紀?”


    “五十開外,肥得像頭豬。”


    “他老婆呢?”


    “三十不到。”


    “嗯,你說這不是廢話吧?”


    “當然不是。”倚劍挺了挺胸。“她現在的入幕之賓便是蒙麵人,我不說少爺也該猜得到是誰。”


    “葉韋康?”寧無缺雙眼發亮。


    “我想是八九不離十。”倚劍乜斜了錦書一眼。


    “丁宅坐落何處?”


    “由這裏順大街數到第三條巷子最後一家,門上一對烏銅獅子頭,銜著兩個特大的門環,一眼便可認出。”錦書接口代答。


    寧無缺深深點頭。


    “少爺準備如何行動?”倚劍問。


    “土城雙狼先後斃命,沒有再追究的必要,正點子是葉韋康,既然他是丁財神老婆的麵首,我們就從那婆娘著手。”略一沉吟又道:“我是在擔心無瑕和盼兮的下落,你兩個立刻去查探,我到丁宅走一趟。”


    倚劍與錦書領命而去。


    寧無缺深知葉韋康是狡詐之尤,對付他是絲毫也不能大意,如果公然進土城,等於是搖旗呐喊,隻有暗中行動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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