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淩空裏,玉掌一翻,盼兮出了手。


    璧無瑕舉掌迎上。


    驚心動魄的畫麵疊了出來,四掌翻飛,兩條窈窕的身影如彩蝶亂舞,掌浪指風撕裂了夜空,雙方使的都是奇招絕式,掌指互用,指的全是對方的要害大穴,是真正的生死之搏,由於旗鼓相當,是以戰況激烈無比。


    盼兮有些吃驚,因為璧無瑕的功力超乎她的想象。


    “嘿!”一聲沉喝,盼兮的招式突變,原本拍向左胸的一掌在招式已老之際,竟然神奇地扭轉,掌化為指,戳向左脅,而點向右脅的一指卻疾變為爪,抓向右肩。這還不奇,戳向左脅的指一反腕向上,化掌切向左臂,同時,腿已踢出,踹向下腹,雙招五式在同一時間變幻,這等身手不但罕見,而且厲辣到了極點。


    璧無瑕縮臂向下斜切,不但避過了切向左臂的一掌,同時也劈砍踹向小腹的腿腳,右肩-沉,扣向手爪。


    盼兮收勢電退。


    “璧無瑕,想不到你還真有兩手。”


    “你也不差。”


    盼兮伸手腰間一摸,再揚起,手中多了一柄赤紅的匕首,匕身泛著血光,光看就使人感到膽寒。


    璧無瑕垂手卓立。


    盼兮一振腕,一道紅光閃射向近身的一株小鬆樹,紅光一閃即逝,“沙啦”一聲,小鬆樹緩緩倒下,樹身已被切斷。


    “璧無瑕,腰斬或頭斷都是很難看的哦?”


    “小血龍。”璧無瑕冷漠地說。


    “你怎麽知道它叫小血龍?”盼兮大驚意外。


    “當然知道。”這當然二字不是理由但卻很唬人。


    “什麽叫當然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


    “兩丈之內可以取人性命你也知道。”


    “當然!”又是一個當然。


    “你不怕?”


    “哼,有什麽好怕的,人不是鬆樹擺著任你切割,如果你還想保全這柄上古奇兵,趁早收起來。”


    “你……”盼兮向後退一步。


    “盼兮,天下的事物都有克製,俗語說的一事一製,一物一克,尤其是這種傷人的利器,當初鑄造他的人為了怕上幹天和,所以同時也預備了克製之道,因為霸道之物,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這道理與霸道的武功相同。”


    盼兮沉默了半晌。


    “難道你真的就有……”


    “也許。”


    “不可能,天底下沒有這麽巧的事。”


    “你願意冒這險麽?”


    盼兮又默然。


    璧無瑕閃身飛逝。


    盼兮垂下了手,呆立一旁。


    寧無缺早已來到,但他穩住,沒有現身,眼前所發生的情況令他震撼不已。“小血龍”他聽師父說過,是武林傳說中的一種利器,簡直可以說無人能擋,盼兮怎麽會持有?她找上璧無瑕指她勾引自己這話從何說起?璧無瑕真的有克製“小血龍”之物?在記憶中璧無瑕並沒有這麽高的武功,短短時間不見,她竟然判若兩人,為什麽?


    而更令他吃驚的是璧無瑕竟然表示放棄章氛,對盼兮的辱罵她沒有辯駁,她真的已失身於葉韋康?


    剛才在“天煞星”墓前她自稱“無魂女”,而且證實除葉韋康之外還有一個鬼臉人,而那鬼臉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又阻止自己掘墓,這當中有什麽文章?


    原本認為已經紓解的問題現在又轉趨複雜。


    無論敵友,每一個對象都是一個謎,盼兮、璧無瑕、“天眼客”、鬼臉人、還有芳苑夫人,無一不是謎,而且是難以索解的謎。


    寧無缺決定不現身見盼兮的麵,太直接便會增加破解謎題的困難,隱約中,這些對象之間似乎都有所關聯,必須設法找出其關鍵所在。現在連章氛也成了問題人物。本來這檔糾纏的閑事可以放手不管,偏偏又牽扯到自己的切身問題——“碧玉蟾蜍”,這就不能不管了。


    跺跺腳,盼兮疾閃而逝,像飄風,像魅影。


    寧無缺在暗中為之讚歎不已,身法練到了如此地步,在江湖上已可列入拔尖高手之林,何況還是個少女。


    突然,他想到剛剛盼兮對璧無瑕說過的話,她已放棄章氛,而卻責問璧無瑕勾引自己,甚且不惜搏命,女人有這種表現時她的心意已不言而喻,加之她說過要跟自己做永遠的知己,事實很明顯,她愛上了自己。


    心念及此,他自顧自地笑了笑。


    當然,以盼兮的條件而言,已屬可遇而不可求的對象,放眼江湖還真找不出幾個。


    月亮已升高,映著鬆樹的枝柯,襯托出一幅天然的圖畫,置身在這種境地裏,心靈仿佛已經淨化。


    “少爺!”倚劍閃現。


    “什麽事?”


    “快跟我去看。”


    “看什麽?”


    “你一看就明白。快,遲就來不及了。”


    寧無缺點點頭不再追問。


    兩人追星逐月地一陣疾掠,眼前是一道山澗,半埋在林木中,水聲潺潺清晰可聞。


    倚劍止步,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寧無缺刹住身形。


    倚劍朝前麵指了指。


    寧無缺舉目望去,林木透空的澗邊赫然有一雙人影,仔細一看,不由大驚意外,這是他怎麽也想不到的事。


    澗邊的兩個人赫然是鬼臉人和盼兮。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怪事,鬼臉人和盼兮怎麽會在一道?寧無缺的頭一陣發脹,整個的情況陷入了五裏霧中,這一幫謎樣的人物包括死去的似乎已糾結在一起,彼此之間全都有關聯,那表麵所顯示的一切完全都是假相了?真相是什麽呢?照眼前的種種跡象分析,這鬼臉人是操縱者,他應該就是問題的核心。


    鬼臉人與盼兮在低聲交談,距離遠加上水聲,什麽也聽不到。倚劍悄聲道:“少爺,這情況如何處置?”


    “靜以觀變。”寧無缺堅守既定的原則。


    “我迫近些聽聽對方談什麽。”


    “不必。”寧無缺阻止。


    “為什麽?”


    “這鬼臉人不是等閑人物,我們一動很容易被發覺,而目前我們隻要掌握璧無瑕和盼兮這兩條線索定可解開謎底,急功躁進隻會誤事。”


    “少爺,我真的被攪糊塗了,這些原本不相幹的人怎全湊合在一起?”倚劍猛搔頭。


    寧無缺沒迴答,他何嚐不困惑,他在想自己與盼兮建立的關係。首先,在飛龍瀑是盼兮主動找上自己的。然後,盼兮對璧無瑕與章氛的交往大動妒火,似乎與璧無瑕勢不兩立。而現在,盼兮又主動放棄章氛向自己示愛,這到底是真是假?她要跟自己做永久的知己,是她手段的一部分麽?她這樣做是奉命而為麽?目的又何在?


    “少爺,他們要分手了。”


    “好,沉住氣別動。”


    鬼臉人溯澗而上,盼兮朝下遊走,眨眼間雙雙消失在幽森的林木中。


    “倚劍,我們也該走了。”


    “迴店?”


    “對,好好睡他一覺,明早迴穀城。”


    “這裏的事不管了?”


    “我自有道理。”


    孟家別業的廢墟。


    慘白的月色像死人的臉。


    有人影在廢墟裏蠕動,原來是寧無缺在指揮倚劍與錦書挖掘地下室的入口。現在,地道入口已經露出。


    倚劍挖得很起勁,錦書終是女子,頻頻拭汗。


    最後一段焦木被挪開,穴口全現。


    “成了!”倚劍扔去鐵鍬,直了直腰。


    錦書已累得不能說話。


    “倚劍拿火炬跟我進去,錦書在外麵警戒。”寧無缺當先鑽了進去。


    倚劍也跟進,點燃了火炬。


    沒走幾步,一陣惡臭撲鼻而來。


    “少爺,是屍臭,!”倚劍的鼻子是很靈光的。


    “奇怪。”寧無缺止步。“別業被火焚,怎會有人在地窖裏?倚劍,火炬給我,你就在原地,方便跟錦書聯絡,看來這場火劫不單純,說不定我們動手開挖時已經有人在暗中窺探,你要提高警覺。”


    “是!”倚劍把牛油火炬交給寧無缺。


    寧無缺屏住唿吸以避惡臭,踏入地下室。果然,外麵房屋已燒光,地窖裏未被波及,一點火痕都沒有。目光掃處,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靠角落,六具黑衣人的屍體己開始腐爛,看體型都是壯漢,這六名壯漢何以會陳屍此間?


    轉向藏寶室,又是一震,藏寶已經被搬空,隻剩下笨重的櫥櫃,但都是空的,寧無缺望著空室在想——


    搬去藏寶非一二人之力可為,這六個死者一定是受命搬運的人,完成任務之後被集體屠殺滅口。


    縱火燒別業是湮滅痕跡。


    真的是如早先的判斷,縱火者是葉韋康麽?


    外麵突然傳來唿喝之聲。


    寧無缺急急轉身出去,倚劍已不在原來位置,他熄了火炬,竄出,一條人影在殘垣斷壁間穿梭隱現。他兀立在掘開的入口處,在情況未明之前他不盲動,人影掠到身前,是倚劍,不見錦書的影子。


    “倚劍,發生了什麽事?”


    “我聽到錦書的叫聲,趕快躍了出去,錦書竟然已失了蹤,遍尋不見影子,不知是追敵還是失手。”倚劍非常著急的樣子。


    “以錦書的身手,應該不會出意外,這……”


    “可是沒見她發出訊號。”


    “這的確是有點怪,我們再等等。”寧無缺表麵沉著,心裏已經在發急,誰能在轉眼之間帶走錦書,如果說她是追敵而去,照例她會發出特殊的獨門訊號表示她的去向,如果是葉韋康,他不可能有這麽大的能耐。


    現場寂靜如死,候了半刻,什麽動靜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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