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無缺道:“在下本來以為是秦總管把他請來了,但看了方才老夫人把請來的人,都已一一釋放迴去,才知我師弟不是貴莊請來的了。”


    “那很好!”


    老夫人道:“你放開玉兒,可以走了,老身保證沒有人會攔阻你的。”


    寧無缺道:“老夫人一言九鼎,在下自然相信得過,但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無,在下想請丁兄送到江邊,丁兄自可迴來,還望老夫人垂察才好。”說完,略一抱拳,一麵朝淩妙可含笑道:“委屈丁兄,送在下一程吧。”


    話聲一落,正待舉步往外走去!


    突聽一個女子聲音尖叫一聲:“娘!”


    從左首迴廊暗影中突然衝出一條嬌小人影,朝廳上衝來。


    寧無缺聽出這衝出來的正是賣花女祝小青,不由得驀然一驚,要待阻攔已是不及!


    隻聽秦總管沉喝一聲:“小丫頭還不站住?”


    一道掌風朝祝小青迎麵湧到。


    寧無缺右手疾拍,斜裏朝他掌風攔去,口中叫道:“小青,快後退。”


    但聽嘭的一聲,在祝小青身前三尺響起,一直一橫兩道掌風,總算給抵消了。


    祝小青堪堪站住,已經驚出一身冷汗。


    就在此時,隻見另一條人影,從右廊竄出,快若飄風,一下落到孫虔婆身側,一言不發,背起孫虔婆,正待縱起。


    老夫人目光一動,冷然道:“今晚闖進碧落山莊來的人倒是不少。”


    秦總管剛接下寧無缺一掌,被震得心頭一凜,忖道:“這姓宮的小子內功居然極強!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他聽到老夫人的話聲,慌忙躬身道:“老夫人息怒,這小子縱然搶走孫虔婆,也救不了她。”


    那背起孫虔婆的是一個黑衣少年,聽得不覺一怔,問道:“你們把我娘怎樣了?”


    秦總管陰沉一笑道:“小子你是孫虔婆的兒子?你不會把孫虔婆放下來瞧瞧?”


    黑衣少年聽得暗暗一驚,說道:“你們害死了我娘?”


    他直到此時才發現背在背上的娘果然一動不動,不覺一臉俱是仇怒之色,切齒的道:“你們如果害死我娘,我就和你們拚了。”


    祝小青經他們一說,凝目看去,娘席地坐在那裏,情形也果然不對,心頭又驚又悔,尖聲道:“你們把我娘怎麽了?”


    秦總管深沉一笑道:“孫虔婆、賣花婆都沒有死,隻是老夫人另有差遣,才把她們留下來的,你們兩個如果不放心,也可以跟你們娘一同留下。”


    祝小青道:“是你們劫持了我娘,我娘未必同意。”


    老夫人不耐的道:“秦總管,不用和他們多說,這兩人不能放他們出去。”


    祝小青怒聲道:“好啊,原來是你主使的!”


    她身形像陀螺般一個急轉,一陣細碎如雨、瀟瀟灑灑的暗器,朝老夫人激射過去。這一陣暗器,因為她心頭又急又怒,把身上所有法寶全使出來了!


    寧無缺暗叫一聲:“要糟!”


    左手迅快放開淩妙可,身形閃電,朝祝小青搶了過去。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老夫人坐著的人,連身形也沒移動,口中沉喝一聲:“找死!”


    右手衣袖突然揮起,這一揮,她身前數尺宛如起了一陣輕風,激射過去的百十點寒星,經她袖風一拂,就像風吹柳絲,一齊隨這陣清風吹起,朝祝小青疾射過來。


    幸好寧無缺見機得快,打手向右引出,左手一把抓住祝小青手臂,往後躍退。


    那經老夫人袖風吹起反射過來的百十點寒星,迴來得比去勢還快,但經寧無缺施展“接引手”,一古腦兒朝左首迴廊引出,接著但聽一陣爆豆似的細響,全數都沒入牆中了。


    老夫人目光朝寧無缺直射過來,冷然道:“宮飛萍,老身已經答應你離去,你還留在這裏多管閑事嗎?”


    寧無缺拱拱手道:“這位祝姑娘和在下原是素識,老夫人揮袖反射,祝姑娘武功不如老夫人甚選,勢難閃避得開,在下出手相救,也是人之常情……”


    老夫人沉笑道:“你以為這是什麽地方,你能救得了她嗎?”


    寧無缺朗笑道:“在下行走江湖,不說祝姑娘原是素識,就是從不相識之人,也不能見死不救,不錯,這裏是碧落山莊,在下既敢進來,就……”


    “就沒有把碧落山莊放在眼裏,對不?”


    老夫人沒待他說下去,就生氣的道:“好,老身那就連你一起留下。”


    寧無缺朗朗一笑道:“在下縱然學藝不精,老夫人也未必留得住在下。”


    淩妙可聽得心頭大急,試想連終南金鞭叟田無常、無形刀邢鏗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都被老夫人“請”了來,大哥怎好和她鬧翻?但自己眼下假扮丁玉郎,裝作穴道受製,不好開口,隻是心裏暗暗焦急。


    就在他們說話之際,秦總管已經淩空一指,點了黑衣少年的穴道。


    老夫人道:“很好,君兒,你去接他三招。”


    侍立她身後的長發女子躬身領命,飄然行來。


    寧無缺道:“老夫人且慢!”


    老夫人道:“你還有何說?”


    寧無缺道:“方才是老夫人說的,這裏是碧落山莊,因此在下想到了一件事。”


    老夫人道:“什麽事?”


    寧無缺道:“這裏既是碧落山莊,老夫人自然有不少人手,在下隻有一個人,如何輪流作戰?因此在下倒想和老夫人領教三招……”


    他話未說完,老夫人沉哼一聲道:“年輕人好生狂妄,憑你還不配和老身動手。”


    “哈哈!”寧無缺朗笑一聲道:“老夫人之意,在下若勝了這位姑娘,咱們就可以走了?”


    老夫人似乎極怒,哼道:“你要勝得君兒,才有資格接老身一招。接得下老身一招,就任你們自由來去。”


    寧無缺道:“看來在下就是接不下也非接不可了。”


    在他說話之時,長發女子已經俏生生的走到他麵前七八尺遠,停下步來。


    寧無缺一指黑衣少年問:“秦總管,請你把這個小兄弟的穴道解了。”


    秦總管道:“他是孫虔婆的兒子,難道和宮少俠也是素識嗎?”


    寧無缺朝他笑了笑道:“在下和老夫人下了賭注,輸了連在下都賠進去,贏了自然把這位小兄弟也要帶出去了。”


    老夫人道:“秦總管,放開這黑小子。”


    秦總管答應一聲,揮手一掌,解開了黑衣少年的穴道。


    黑衣少年穴道受製,但寧無缺和老夫人說的一番話,他自然都聽到了,此刻穴道一解,目光不覺朝寧無缺投來。


    寧無缺朝他招招手道:”小兄弟,你過來,在下若是勝了,咱們還能活著走出碧落山莊,在下若是敗了,咱們就得全留在這裏了。”


    黑衣少年果然依言走了過來,抱抱拳道:“小弟還沒請教這位大哥的尊姓大名呢?”


    寧無缺含笑道:“我叫宮飛萍。”


    黑衣少年道:“小弟孫小乙。”


    長發女子站在寧無缺麵前,不耐的道:“你們說完了沒有?”


    寧無缺連忙朝她抱抱拳,瀟灑一笑道:“對不起,讓姑娘久侯了,在下宮飛萍,不知姑娘如何稱唿?”


    長發女子被他問得臉上一熱,不,被他笑得心頭一陣亂跳,幽幽的道:“我叫楚君,宮少俠可以賜教了。”


    寧無缺道:“楚姑娘隻管請先。”


    楚君在老夫人麵前不敢多說,更不敢朝他多看,嬌聲道:“宮少俠,那就請接招。”


    身形疾進,一側身,右手倏然翻起,纖纖五指舒展如蘭,朝寧無缺肩頭疾劃過來。她這一式使的正是“蘭花挑穴手法。”


    哪知上半式堪堪使出,下半招還沒施展,寧無缺左手指處,三個指頭一下撮住了楚君的玉腕。


    楚君心頭一窒,左手跟著推出,哪知寧無缺比她還快,右手三個指頭又一下撮住了她左手的脈腕,他連使兩招“拈花手”,扣住楚君雙腕,出手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楚君雙手脈腕被人扣住,幾乎掙紮不得,一時又羞又急,麵頰發赧。(她有綠紗蒙麵,外人自然看不到)嬌急的道:“快放開我……”


    寧無缺朝她瀟灑一笑,說道:“楚君娘承讓了!”


    雙手一鬆,放開了她被扣的雙腕。


    楚君急忙一掙,往後疾退了一步,她當著老夫人,被人扣住雙腕,自然不肯甘休,口中嬌叱一聲:“你再接我一招。”


    右掌一立,唿的一聲朝寧無缺當胸劈來。


    寧無缺身形斜跨半步,避開了她的一記掌風,連連搖手道:“楚姑娘,請住手。”


    楚君道:“你怎麽不還手?”


    寧無缺含笑道:“方才一招之間,楚姑娘雙手被執,難道在下還不算獲勝嗎?”


    楚君還沒說話,老夫人沉聲道:“君兒,你迴來。”


    楚君一雙清澈的眼神,從蒙麵綠紗中透射出委屈之色,深深注視了寧無缺一眼,口中應了聲“是”,緩步退下。


    寧無缺朗笑一聲,朝上抱抱拳道:“在下現在有資格接老夫人一招了?”


    他此話出口,聽得秦總管不禁變了臉色!


    老夫人似乎嫌他太過狂妄,口中沉哼一聲:“好!”


    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迴身朝伺立身後的綠衣小鬟招了招手。


    綠衣小鬟立即趨前一步,雙手棒著一柄古劍躬身呈上。


    老夫人右手一伸握住劍柄,嗆的一聲掣出一支寒光逼人的長劍,冷然道:“宮飛萍,你隻要接下老身一招,你們都可以離去,若是接不下來,隻好都給我留下了。”


    從她這句話中,就可以聽得出來,她這一描劍法,該是十分淩厲的一擊了!


    寧無缺同樣掣出長劍,抱劍當胸,施了一禮道:“老夫人隻管請賜招好了!”


    老夫人目光如電,冷聲道:“很好,你小心了。”


    喝聲甫出,右手長劍突然淩空一振,劍身發出嗡然異聲,就卷起八九道劍光,冷電精芒,如銀蛇亂閃,幾乎令人不辨虛實,莫測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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