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妙可飛快地跨下木床,定眼看去,一邊問道:“姑娘半夜前來,有什麽事嗎?”


    祝小青道:“我是一路跟蹤你們來的……”


    淩妙可不待她說下去,就問道:“你跟我們來幹哈?”


    祝小青道:“你別多問,讓我說下去好不?”


    淩妙可道:“好,你請說。”


    祝小青道:“我看你們敲門,來開門的是閻佛婆,我認識她。”


    閻佛婆是“六婆”中人,她當然認識。


    淩妙可一怔道:“她就是三姑六婆中的閻佛婆?”


    “沒錯!”祝小青道:“因此我心裏覺得奇怪,閻佛婆已有幾十年沒在江湖上出現,原來她躲在這裏,後來看你們並沒認出她來,跟著她進入庵去,我覺得有些不放心……”


    她粉臉驀地有些熱烘烘的,口氣隨著一頓,接下去道:“所以我想夜晚進來瞧瞧,方才果然看到閻佛婆……”


    淩妙可問道:“你看到什麽?”


    祝小青道:“我看她一手拎著你大哥走出去……”


    “你說什麽?”淩妙可猛地一驚,急急問道:“她挾著大哥到哪裏去了?”


    祝小青低聲道:“她是朝雲房去的,我進來一看,你果然被她點了睡穴。”


    淩妙可道:“走,我們找她去。”


    祝小青看了她一眼,輕聲道:“瞧你這麽性急,閻佛婆一身武功,在娘等六人之中,要算她最高了,僅憑我們兩人,絕非她的對手,這樣去找她,不但令兄救不出來,隻怕我們也會被她一齊拿下了。”


    淩妙可一怔,望著祝小青道:“那麽你的意思……”


    祝小青道:“我們先繞到後麵去,從後窗先看看她們把令兄弄去有何目的?再設法救人不遲。”


    淩妙可聽說大哥落到人家手裏,早已沒了主意,聞言點點頭道:“好,就這麽辦!”


    祝小青道:“你隨我來。”


    身形一晃,輕俏的閃了出去。淩妙可跟在她身後;兩條人影躲躲藏藏的從長廊往後走去。


    這裏已是白衣庵的後麵,左首一排三間小屋,乃是廚房,中間是一片荒蕪的草地,三麵都有一人高的圍牆。


    兩人躡手躡腳走近孟雲姑雲房後窗。


    隻是雲房中既沒燈火,也聽不到一絲聲音。


    淩妙可心中暗暗感到奇怪,忖道:孟雲姑要閻佛婆把大哥弄來,怎會不點燈火的呢?


    她心急大哥安危,當先彎著腰掩到窗下,貼耳細聽,雲房中還是沒有一點聲音。


    祝小青悄悄跟了上來,悄聲問道:“裏麵有沒有動靜?”


    淩妙可微微搖了搖頭,伸出食指,沾了些口水,朝花格子紙窗上輕輕一戮,就戮了一個小孔,然後湊著一隻眼睛朝房中看去。


    雲房裏雖沒有點燈火,但前麵也有一排花格子窗,依稀可以透進一些天光。


    練武的人,多半總練過黑夜視物的目力。


    像淩妙可這樣,內功不過稍有基礎,還不到夜視的程度。


    但隻要有稀微的星月之光,還可以看得清房中物事。


    雲房中,有一張雲床,就在北窗之下,此刻正有兩個人裸著身子坐在雲床之上。


    淩妙可就站在窗下,因此這張雲床,也就等於在她眼前了。


    這兩人她當然看得最清楚也沒有了。


    前麵一人,正是大哥——寧無缺。


    坐在寧無缺身後的則是孟雲姑。


    她白天以黑紗蒙麵,現在黑紗也取下了,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後。


    兩個人身子不著寸縷,而且緊緊貼在一起。


    不,寧無缺就坐在她懷裏,背貼著孟雲姑胸腹,孟雲姑左手環過去抱著他肚子,(其實是掌心按在他臍上)兩個人幾乎合成了一個。


    淩妙可畢竟是處子之身,驟然看到這副景象,(其實隻不過是目光一瞥而已)不禁又羞又氣,全身起了一陣顫抖,心中忍不住低哼一聲,氣得她眼淚立即奪眶而出,迅速退下。


    祝小青不知她看到了什麽?低聲問道:“你看到了什麽?”


    淩妙可一聲不作,頓頓腳,迴身朝草地上奔去。


    祝小青莫名其妙,忍不住也湊著眼睛朝裏看去。


    這一看,小姑娘家也羞得個麵紅耳赤,輕“呸”一聲,慌忙一個轉身,跟著淩妙可身後跑去。


    這兩位姑娘家對這種事兒,隻有臆測,可沒親身經曆過,目睹此景,還以為房中兩人正在做不可告人之事。


    淩妙可奔到草地盡頭,縱身躍起,一下越過圍牆。


    祝小青也隨著越牆而出。


    淩妙可隻是一言不發的狂奔。


    祝小青跟在她身後追了上去。


    眨眼工夫,已經奔出幾裏,祝小青道:“宮兄,你刊底要上哪裏呢?難道不管令兄了?”


    淩妙可滿腔氣憤的道:“我沒有他這樣的大哥。”


    祝小青道:“宮兄,你這就不對了……”


    淩妙可沒待她說完,哼道:“我怎麽不對了?”


    祝小青跑得胸脯起伏,說道:“宮兄也不想想,令兄是閻佛婆擄去的,由此可見白衣庵的道姑是個***子,閻佛婆幫著她助紂為虐,令兄受製於人,自然隻好聽人擺布,宮兄這一走,令兄豈不永遠落在她們手中,成了那妖女的麵首了嗎?”


    淩妙可聽得驀然一怔,說道:“你說得對,我怎麽沒想到這一點呢?”


    祝小青笑了笑道:“宮兄方才十分氣忿,這就是事不關心,關心則亂,沒有冷靜的想一想,就怒衝衝的飛奔出來。”


    淩妙可道:“那我們快迴去。”


    兩人立即施展輕功,迴頭朝白衣庵進去。


    進入竹林,悄悄繞到第二進牆下,淩妙可首先雙足點動,飛身躍登圍牆,祝小青也一擰身跟蹤而上。


    淩妙可目光左右一掠,迴身朝祝小青打了個手勢,雙雙飄落地麵,正待閃人長廊陰暗之處,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冷笑,喝道:“你們兩個還不給老婆子站住!”


    隻要聽聲音,就可知道這說話的是閻佛婆!


    淩妙可倏地轉過去,隻見閻佛婆寒著一張臉,冷冷的道:“宮公子,你帶著個女娃兒進來,鬼鬼祟祟的要做什麽?”


    淩妙可冷笑道:“閻佛婆,你沒想到點了我穴道,我居然自己解開了吧?我是找大哥來的,幹嘛要鬼鬼祟祟?”


    閻佛婆道:“你大哥正由孟雲姑替他運功治療之中,這女娃是誰?”


    “好個運功治療?”


    淩妙可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一陣臉紅心跳,冷笑道:“你閻佛婆助紂為惡,孟雲姑這**真是在替我大哥運功治療嗎?”


    “孟雲姑這**”這六個字聽到閻佛婆耳中,不覺老臉一沉,哼道:“你說什麽?”


    淩妙可道:“我說什麽?你難道沒聽清楚?我真想不到白衣庵竟是藏垢納汙的**,你快要孟雲姑把我大哥送來便罷,不然我就一把火把你們的**燒了。”


    “小子,你還敢胡說八道!”


    閻佛婆沉喝道:“雲姑不是在替你大哥運氣治療,那是在做什麽?”


    祝小青冷笑道:“在做什麽,你心裏明白。”


    她在說話之時,一張臉紅了起來。


    閻佛婆怒聲道:“好小子,你越說越不像話了。”


    淩妙可道:“那你讓我們進去瞧瞧。”


    閻佛婆道:“不行,你們不能進去。”


    祝小青道:“運功治療,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淩妙可道:“我偏要進去。”


    雙肩一晃,從閻佛婆身邊閃出,正待朝階上搶去,


    閻佛婆怒笑一聲,喝道:“你還不給我老婆子站住?”


    喝聲中,右手五指如鉤,突然朝淩妙可肩後抓來。


    淩妙可身形一偏,從旁閃出。


    祝小青道:“你隻管進去,閻佛婆由我來對付她。”


    左手一抬,打出三隻問心針,她在問心針中夾雜了五支細如牛毛的蠍尾針,左手出手,身形一轉,不知她又從哪裏打出九顆連珠鐵蓮子,一連串的激射過去,九顆鐵蓮子射到中途,又從蓮心中射出一支蓮心針。


    出手之快,不愧為暗器專家賣花婆的女兒,但閻佛婆是“六婆”之首,這點暗器在她眼裏隻不過是一些零碎的破銅爛鐵而已,口中沉笑道:“小丫頭,你是賣花婆祝二娘的女兒!”


    她右手一轉,還是朝淩妙可抓去,左手衣袖一揮,就把祝小青打去的暗器一古腦兒兜住,再抖,一陣叮叮輕擊,抖落到地上,抓向淩妙可的右手,經她一轉,忽然漾起四五隻爪,一齊抓了過去,招式怪異之至。


    淩妙可不明虛實,不敢和她徒手硬接,身形疾退兩步,嗆的一聲掣出劍來,喝道:“你亮兵刃。”


    祝小青眼看自己打出去的暗器,對方隻是衣袖揮了揮,就悉數接了過去,自然不敢再使暗器。


    此時看到淩妙可掣出劍來,也立即掣出長劍,掠了上去,站到淩妙可的左邊。


    閻佛婆看了兩人一眼,嘿然笑道:“憑你們兩個?老婆子若是連你們兩支長劍都接不下,還叫閻佛婆?”


    雙手開闔,朝兩人搶攻過來,她身形如風,出於快捷,雙爪揮舞之際,立即漾起八九條手臂,分頭朝兩人攻到。


    淩妙可、祝小青對她不敢稍存輕視,兩支劍一左一右展開攻拒。


    淩妙可使出來的是“形意劍法”,本來“形意劍法”要使得不徐不疾,以意使形,以形使氣,乃是上乘內家劍法,和太極劍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淩妙可卻把它使得快速淩厲,那就輕快有餘,內力不足了。


    祝小青使的是一套“落花劍法”,這是賣花婆集各家劍法,拚湊而成的一套劍法,但經過賣花婆的連綴,使來有如落花流水,也以快速見長。


    兩支長劍這一展開劍法,當真有如兩條靈蛇般亂閃,劍光繚繞,寒芒流動,在閻佛婆左右劃起一片劍網,簡直要直罩過去。


    不,她們隻是心有餘力不足,心裏縱然想舞得淋漓盡致,把縱橫交織的劍網朝閻佛婆當頭罩落。


    但劍光逼近閻佛婆麵前數尺,就再也進不去,她鳥爪似的鋼鉤卻從劍光中探入,朝你手腕抓來,逼得你非立即撤招後躍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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