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無缺道:“在下明白。”


    智通大師道:“那麽小施主可以把尊師名號見告了?”


    寧無缺到了此時,不得不說了,這就點頭道:“家師名號,淨一真人。”


    “淨一?”智通大師微微一怔,少林寺一派,上下三代之中,從沒有一個法號“淨一”的弟子,但他這話沒有說出口來,隻是沉吟道:“尊師法號淨一,那也是出家人了?不知有多大年紀了?”


    寧無缺道:“和大師差不多,看去七十多了,在下沒有聽家師說過,他老人家有多大年紀了。”


    剛說到這裏,智通大師突然目注殿後,沉聲喝道:“什麽人?”


    站在他身後的另一名灰衫僧人不待吩咐,一個箭步掠上大殿,再向殿後搜去,不見有人,迴出殿來,合十道:“啟稟大師,神龕後已是圍牆,弟子沒看到人影。”


    寧無缺心中暗道:可能是丁兄躲在神龕後麵了。


    智通大師目注寧無缺,徐徐說道:“小施主目前很難洗脫佛怒蓮嫌疑,老衲之意,小施主最好隨同老衲去少林寺一行,老衲也可以迴寺查敝寺名冊,先看看尊師是否是少林寺那一支派門下,這對小施主也是有利無害之事。如果小施主隨老衲前去少林寺這一段時間內,江湖上又有佛怒蓮出現,豈不立即可以澄清許多人對小施主的誤會嗎?不知小施主意下如何?”


    寧無缺道:“大師厚意,在下極為感激,隻是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他日有暇,自當專程前往少林寺拜謁。”


    智通大師道:“小師主是說不肯和老衲同去少林寺了!”


    寧無缺道:“在下抱歉,不能隨同大師去了。”


    智通大師雙眉微攏,說道:“小施主應該明白,目前江湖上大家都把你當作了佛怒蓮,小施主如果不願隨老衲同去少林,隻怕已是寸步難行。何況老衲既已發現小施主使的即是少林武學,白該把你帶返少林寺去,在真相未明之前,不能讓小施主落入他人手中……”


    “哈哈!”一聲蒼勁有如龍吟的長笑,傳了進來。


    山門前已出現手拄龍頭杖的神燈教教主蒼龍談朕率同四名香主緩步走入,目光一動,就嗬嗬笑道:“原來大師早就找到這裏來了。”


    智通大師連忙合十道:“談老施主怎麽也趕來了?”


    談朕大笑一聲道:“大師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敝教總護法龐博喪命在佛怒蓮下,老朽豈能不叫?昨晚在霍家莊被他逃脫,但敝教決心要把他拿下,就算他逃到天邊,也跳不出敝教的掌心去。”


    智能大師道:“這位小施主絕口否認他就是佛怒蓮,而且貧衲已試出他一身武學,源出少林,因此要想帶他迴轉少林,先查明他師承來曆,再作道理,老施主能否稍候幾日……”


    談朕含笑道:“大師已經知道此子昨晚是從霍家莊逃出來的了,敝教已跟蹤他多日,設下賺敵之計:讓他自投羅網,這就是說敝教誌在必得,所以老夫才親自趕來,這一點還望大師諒察才好。”


    他話說得委婉,實則已經表明態度,不同意智通大師把人帶返少林寺去。


    “阿彌陀佛。”


    智通大師雙手合十,徐徐說道:“老施主說的,原也極是,隻是這位小施主使的乃是少林武功,依敝寺門規,隻要他學的是少林武功,就必須由敝寺查明發落。縱然和其他們派結有梁子,也是由敝寺處置,再行奉知,這是敝寺的規定,還望老施主明察。”


    老和尚搬出了少林門規,也說得振振有詞,總之不同意神燈教把人帶走。


    “阿彌陀佛!”


    大門口適時又傳來一聲佛號,走過來十幾個僧人。


    當前一個黃衣老僧,臉型瘦削,年在六旬左右,他身後緊跟著兩個青衣僧人,年約四旬以上。另外還有八個年約三十出頭的青衣僧人,一律短衣佩刀,身手矯捷。


    那黃衣老僧當先走人大門,目光一動,立即合十當胸,含笑道:“原來談老施主、智通師兄都在這裏,貧僧總算及時趕上,來得不算太遲了。”


    談朕凝注黃衣老僧說道:“大師是……”


    智通大師忙道:“他是黃龍寺監寺智光師弟。”


    智光皮笑肉不笑,左手一抬,說道:“慧修、慧持,你們去見過少林羅漢堂首席長老智通師伯。”


    隨他身後走入的兩個青衣僧人連忙跨前兩步,朝智通大師合十躬身道:“弟子慧修、慧持參見師伯。”


    智通大師朝他們還了一禮。


    智光目光一注寧無缺,朝智通大師抬目道:“師兄,此人大概就是佛怒蓮寧無缺了,他害死方丈師兄,小弟特地從廬山趕來,師兄把他交給小弟吧!”


    他一開口,就要把寧無缺帶走。


    智通大師道:“愚兄剛才就在和談老施主談論此事,這位寧小施主始終否認他就是佛怒蓮,但他練的乃是少林武功,愚兄欲先把他帶迴少林寺去……”


    “師兄且慢!”


    智光連連搖手道:“這位小施主殺害黃龍寺方丈,案情發生在黃龍寺,自該由小弟帶返黃龍寺處理。


    至於他練的少林武功,黃龍寺就是少林下院,師兄如何舍近就遠?而且黃龍寺一樣有戒律堂,等此事處理完畢,自會專人向少林寺呈報的了。”


    智通大師道:“不成;愚兄非把他帶迴少林寺不可。”


    智光冷冷一笑道:“師兄此言差矣,此子殺害黃龍寺方丈,就算是師兄把他拿下了,也該發交黃龍寺處理,他又並未在少林寺做案,師兄沒有帶他去少林的理由。”


    談朕看他們師兄弟兩人爭執不下,不覺看著他們,拈須笑道:“寧無缺好好站在二位麵前,還沒有被拿下呢,而且事情總有個先後,他是敝教找到的人,理該由敝教把他帶走,二位大師空急無益,就不用多費心了。”


    寧無缺看他們三方麵都在急著要把自己帶走,心中不覺一動,忖道:“看他們相爭不下,誰也不肯讓步,莫非佛怒蓮身上,另有什麽隱秘不成?自己當真背上黑鍋,成為莫須有的罪人了。


    正在思忖之際,忽聽耳邊響起智通大師“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小施主,你隨老衲同去少林寺,才是上策,否則隻怕會惹上許多麻煩了。”


    智光目光轉到了談朕身上,深沉一笑道:“談老施主莫非也想把寧無缺小施主帶走嗎?”


    談朕沉笑道:“難道敝教不可以把他帶走嗎?”


    智光合十道:“老施主方才不是聽到了?這位小施主學了少林武功,此事已牽涉到少林寺,貧僧希望老施主三思,不同傷了兩家和氣。”


    “哈哈!”談朕洪笑一聲道:“少林寺有羅漢堂首席長老在此,毋須大師多言。”


    智光嘿然笑道:“智通師兄雖然代表少林寺,但他並不能代表黃龍禪寺,敝寺方丈師兄死於佛怒蓮手下,智通師兄自該把人交給貧僧,但老施主若不顧武林道義,和黃龍寺過不去,那就和少林寺過不去是一樣的了。”


    此人生成一副老奸巨猾,說來好像都是他的理由。


    寧無缺聽得心中極為憤怒,朗笑一聲道:“三位不用爭執不下,在下此刻還沒有束手就縛,誰也無法把在下帶走,在下特別再向大家聲明一次,在下寧無缺,並不是佛怒蓮,你們要找佛怒蓮,最好不要扯到在下頭上,好了,信不信隨你們的便,在下可要走了。”


    說完,大步朝山門行去。


    催命符柴一桂一下閃身而出,迎麵攔住了去路,嘿然陰笑道:“小子,你還想走?”


    寧無缺劍眉一挑,喝道:“柴一桂,你在鳳陽茶樓前向在下暗下毒手,在下還沒和你算帳呢,你還敢攔我去路。”


    右手指處,唿的一掌朝前推出,一道勁風,直撞過去。


    柴一桂幹笑道:“好吧,你要跟我如何算法?”


    同樣右手一抬,硬接寧無缺一掌,他練成“陰手”,出手就有一股陰柔內勁,把寧無缺劈去的掌力消解於無形。


    (寧無缺練的“返照神掌”,必須對方先出手,才能借力打力,發出極強的震力,但這迴是他無出手,就用不上“返照神掌”了。)兩人出手一抬,快同電火,就在此時,智光手下慧修、慧持早己率同八名青衣僧人,疾快的閃身而上,一下把寧無缺圍在中間。智光一揮手道:“走!”


    八名青衣僧人圍著寧無缺列成陣勢,忽然團團遊走,像一陣旋風般朝山門外移去,他們布成的是八人“小羅漢陣”,由智光率同慧修、慧持斷後。


    智光合十道:“師兄,談老施主,恕貧僧失陪了。”


    智通大師眼看智光竟敢在自己麵前,劫走寧無缺,不惜布出“小羅漢陣”,心頭雖覺怫然不悅,但他究是同門師弟,又是黃龍寺監寺,不好出手阻攔,雙手合十低誦了一聲佛號。


    隨他同來的慧因、慧果二僧卻麵露憤色,隻要智通大師一聲令下,兩人立可飛身撲擊。


    談朕雙目精光暴射,洪笑一聲道:“大師列下區區‘小羅漢陣’,就能從老夫麵前把人劫走了嗎?”


    他雖然未下令攻擊,但神燈教四位香主卻同時飛身掠出。


    不,柴一桂剛和寧無缺對了一掌,眼前人影閃動,就把寧無缺和自己分隔開來,心頭不覺一怔,連想都沒想,就揮手一掌拍了過去。


    他怎知八個青衲和尚年事雖輕,但他們展開“小羅漢陣”,繞圈疾走,施展的乃是少林鎮山絕藝“羅漢拳”。


    柴一桂這一記陰手拍在他們疾轉的陣外竟然毫不停留,像拍在疾轉的車輪之上,唿的一竄被帶了出去。


    這時其他三位香主鄭玄通、婁通、敖六也同時掠上,各自發了一掌。


    以他們四人的功力,八個青衫和尚絕非敵手。


    但就是因為他們展開了“小羅漢陣法”,把八人的力道匯集成一股飛眷疾轉的勁氣,使外來的打擊力量,都從他們身外滑過,絲毫傷不到某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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