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誰也沒有注意到,杜絕和薑倩業已另存歹念。


    杜絕匆匆解開屍體上的七彩寶衣,剛將寶衣取到手中,那耀眼光華,卻被鄭景文瞥見,厲喝一聲,道:“大膽小輩,還不住手!”腳下一邁,直衝了過來。


    金銀雙鉤和霍元笳隻當他是對自己出手,不約而同疾展兵刃,四柄鉤一支劍,同時舞起漫天寒芒,反迎麵上。


    鄭景文不愧一代梟雄,冷笑聲中,左袖一拂,發出萬鈞真力,硬生生震開了四輛長鉤,右手攸縮暴仰,五個指頭,竟探入霍元笳劍幕之內,一式“火中取粟”,徑扣他的劍身。


    這一招用既霸道,又驚險,錯非是名震武林的“宇內一君”,別人天膽也不敢嚐試。


    劍光鉤影被他一拂一抓,陡然盡斂,金銀雙鉤身形不穩,踉蹌斜衝三四步,被鄭景文飛起足尖踢中“誌堂”死穴,雙雙撲倒,霍元笳雖極力穩住身體,但手中長劍,卻被鄭景文兩個指頭緊緊挾住。


    兩人各運內力奪劍,同時一聲輕嘿,“錚”,長劍竟被硬生生齊柄扭斷。


    鄭景文冷笑道:“這是你自尋死路,休怪老夫手辣。”雙掌一搓,嗤嗤連響,半截斷劍在他掌中盡成碎屑,緊接著,掌心疾翻,一砰亮晶晶的碎鋼,化作飛雨,向霍元笳全身射去。


    這時候,兩人相距隻在咫尺之間,霍元笳奪劍受挫,已知不妙,待要閃退,迎麵千萬縷勁風撲射已至,迫不得已,舞動左掌,護住胸腹要害,身形仰射倒縱,退開丈許。


    饒是他退得快,雙腿和肩押等處,已被劍芒擊中不下三四十處,霍元笳腳落實地,又痛得就牙咧嘴,額上冷汗如雨。


    鄭景文一擊得手,就勢雙掌齊推,砰地擊中霍元笳胸腹要害,當場噴出一大口鮮血,屍體栽倒,鄭景文大袖一抖,身體淩空拔起,徑向杜絕撲了過來。


    薑倩見霍元笳和金銀雙鉤都在一招之下落敗慘死,心膽懼裂,一橫心,揚手打出一枚“霹靂毒梭”。


    但鄭景文卻不是龐豪,她毒梭才離手,一股無形罡氣,已摟頭壓到。


    那毒梭在她頭頂不足三尺的空中爆裂,毒汁反灑,立刻沾了她一頭一臉,衣衫秀發上,頓時燃起熊熊碧火。


    薑倩慘叫一聲,棄了兵刃,雙手掩麵滿地翻滾,一聲聲慘厲唿叫,懾人心弦。


    鄭景文身形並未沾地,淩空一個折轉,驀地向上再騰升數尺,右臂疾吐,仍然向杜絕頭上抓了下來。


    杜絕那敢硬接,嚇得把一件七彩寶衣向身上一裹,頸脖一縮,抹頭便逃。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陡然,一條人影斜刺裏疾掠過來,淩空一掌,硬生生將鄭景文震退,同時雙足彈起,‘砰’地踢中杜絕背心。


    杜絕慘叫一聲,倒地一連三四個翻浪,七彩寶衣脫落地上,竟被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把抓起,破空而去。


    鄭景文大怒,厲叱道:“鼠輩,往哪裏走!”二次騰身追撲,終於遲了一步,兩人一前一後,漸漸遠離了那片密林


    第二天傍晚,暮色初布,一輛馬車,風馳電奔抵達雲崖下。


    車轅上躍下老少二人,從車廂中扶出另外一老一少,那年紀大的,一臉木然神情,少年卻垂頭喪氣,顯得無精打采似的。


    駕車少年正是寧無缺,迴頭對淨一真人望了一眼,道:“師父,看柳老前輩這情形,好像心裏的氣悶越來越重,他老人家這樣,還能替君念師妹治病嗎?”


    淨一真人歎道:“這隻有看她福緣如何了,為師在商城時,趁龐豪不備,潛入車廂中,偷偷解開他們穴道,那時他神誌尚稱清楚,怎的迴到這兒,反倒糊塗起來了。”


    寧無缺又目注呂洞彬道:“龐豪他們沒有對他老人家用過什麽手腳嗎?”


    呂洞彬仍是低垂著頭,好一會,才道:“手腳倒未施展,據我猜,柳老前輩必是在馬車潛離那片密林之時,從車廂中望見林邊血戰情形,才引發了心中積悶之情。”


    淨一真人頷首道;“此言頗有見地,其實龐豪雖投靠西槿山莊,為人卻忠耿異常,在武林中名望也不低,不意竟死在杜絕等小人手中,實堪感歎。”


    他一麵用嘯音向崖頂送訊,一麵拍拍呂洞彬肩頭,又道;“你也不必把些微挫折放在心上,以龐豪之能,別說是你,便換了缺兒,也未見得能護衛住一個老年人全身退。”


    呂洞彬點點頭,低頭沒有再說什麽。


    寧無缺卻喟歎道:“缺兒最不明白的,就是鄭景文為什麽目睹追風四刀和龐豪,卻不及時援手,這是什麽道理呢?”


    淨一真人道:“鄭景文用心陰森,他這樣做,正是一石二鳥之計。”


    寧無缺訝道:“一石二鳥?缺兒卻不懂。”


    淨一真人歎道:“太簡單了,他當初在黃山暗算你的時候,少林青城二派掌門乃是證人,但真正知道他全部陰謀的,卻是追風四刀和龐豪,如今他先利用龐豪殺了青城掌門,嫁識於洗心殿。又借刀殺人,使龐豪等喪命在洗心殿手中,這一來,正道中人和洗心殿勢成水火,但卻誤以西槿山莊為友,他不但可以從中漁利,那一部逆天秘錄,也名正言順永久歸他所有了。依為師看來,昨日要不是為了那件七彩寶衣,鄭景文決不會現身出手。”


    正說著,崖頂藤籃已降落下來。


    淨一真人師徒分兩次登上崖頂,才走到茹恨庵正廳門前,卻聽廳中揚起一陣大笑道:“雜毛迴來啦,快進來喝酒。”


    寧無缺一聽那人聲,心中一跳,喜得三步並兩步飛奔而入,叫道:“公孫老前輩……”


    廳中濟濟一堂,坐得滿滿地,其中果然有落鳳頭陀和諸葛珂兒姐弟。


    鐵柱含笑起身相迎,珂兒卻側身而坐,玉麵微紅,眼角偷掠心上人,說不出的羞喜嬌媚。


    落鳳頭陀一把拉住寧無缺,目光在他臉上身上仔細打量一陣,神色忽而驚喜,忽而陰沉,看罷之後,砰地坐迴椅上,兩眼向天,道:“咱們這趟長白山果然是白跑了!”


    鐵柱笑道:“寧大哥福祿深厚,功力得複,咱們就是再跑十趟關外,也是值得的。”


    落鳳頭陀搖頭笑道:“雖是白跑,於心亦安,天幸你一身武功得以恢複,可是,你們哪裏知道咱們在關外的苦處,我和尚這雙腿,差點被珂兒丫頭催促跑折了,未尋到龍涎石乳之前,整日架著和尚滿山遍野亂轉,好不容易找到了,又逼著日夜急趕迴來,隻恨不得長一雙翅膀才好……”


    諸葛珂兒腰肢一扭,低嗔道:“和尚伯伯,你再說!”


    全室之人盡都哄笑,寧無缺雙頰微熱,偷眼望去,恰好諸葛珂兒也偷偷溜過眼光來,四目交投,彼此都心頭一震,一齊垂下頭去。


    淨一真人正色道:“龍延石乳能治療散失真力,不知能不能醫治神誌昏亂之人?”


    落鳳頭陀也漸漸笑意收斂,問道:“你的意思,是君念……”


    淨一真人道:“君念一身劍術,盡得乃師真傳,乃劍聖武學唯一傳人,方今三鬼二度出世,要是不能趕快治好她的病,隻怕……”


    落鳳頭陀接口道:“隻怕什麽,隻怕靈藥治不好她的病,但能治好,我和尚還會吝惜不成?走,咱們這就去試試。”


    和尚是火爆性子,說做就做,但剛剛站起身來,卻被淨一真人攔住,笑道:“龍涎石乳雖是天下奇藥,卻不是能治百病的萬應靈丹,是否能用,須先問一問鬼醫才行。”


    於是,寧無缺立即和鐵柱扶過‘神手鬼醫’柳寒卿,頭陀凝目一望,隻見柳寒卿神情木呆,兩眼發直,要他站就站,要他坐就坐,簡直就跟白癡一般。


    落鳳頭陀眼中淚下,歎息道:“柳老兒,都怪我和尚害了你,你心中覺得還好嗎?”柳寒卿嘻嘻笑道:“有什麽不好?吃得下,睡得著……”


    落鳳頭陀心裏暗驚,又道:“低能看得開,便是福份,大嫂慘死,我和尚必然替你報仇。”


    柳寒卿道:“報什麽仇?你找我報仇,我去找誰報仇?”


    落鳳頭陀一怔,望望淨一真人,黯然住口,再問不下去了。


    淨一真人拉過一張座椅,在他側麵坐下,含笑問道:“柳施主乃是絕世神醫,定然知道龍延石乳的妙處,咱們想送你一瓶,你看好不好?”


    柳寒卿神色淡漠地道:“龍涎石乳有什麽了不起,別說一瓶,就是十瓶,我姓柳的也吃得下去。”


    淨一真人又道:“那東西能夠隨便吃麽?”


    柳寒卿冷嗤道:“它又不是牛糞馬尿,為什麽不能吃!”


    “雖然吃得,但不知能不能治病?”


    “既然能吃就能治病!”


    “但是,病狀各有不同,藥物用錯,反足致害,不知龍涎石乳是否有害?”


    “管它有沒有害,吃了是死,不吃也是死,與其餓死,不如毒死。”


    淨一真人問來問去,見他信口胡說,語無倫次,明明一派瘋語,不禁頓感沉重。


    落鳳頭陀長歎道:“看情形,心誌昏迷,不在君念之下。”


    眾人都被這沉悶之情感染,人人淒然垂首,默默無言。


    落鳳頭陀忽然揮手要寧無缺將柳寒卿扶去臥室休息,臉色凝重地道:“咱們曆盡艱辛,尋到龍誕石乳之時,曾見那產生石乳洞穴四周十裏以內,草不枯萎,生氣盡失,可見地中靈氣,全被龍誕石乳吸取殆盡,這東西之珍貴,決不在千年參王之下,為今之計,隻好冒險一試,不如將龍誕石乳分成兩份,一半喂給君念,一半喂給柳老頭兒,能否治得好他們的心病,隻好看他們自已福份如何了。”


    淨一真人沉思良久,毅然道;“依我之見,不如分為三份。”


    落鳳頭陀詫問道:“誰還需要龍涎石乳?”


    淨一真人笑道:“這東西是否能治神誌昏失,尚不可知,但治療真氣散失,卻是絕對有效的,你為缺兒療治毒傷,失去一身內力,難道不該分服一份麽?”


    落鳳頭陀猛地從椅上跳了起來,指著淨一真人的鼻子罵道;“雜毛,你當我和尚千裏跋涉,為的竟是自己?如此心胸,咱們枉自相交數十年,從此一刀兩斷,割袍絕交,誰再將雙奇並稱,和尚扭下他的頭。”


    淨一真人平平靜靜答道:“絕交之事,貧道決不勉強,但龍涎石乳,你卻非服下一份不可,這是缺兒的心願,井非貧道之意。”


    落鳳頭陀厲吼道:“管他是誰的意思,和尚不吃,誰能相強?”


    淨一真人正色道:“你若不吃,貧道拚著破臉,也要灌你一大口。”


    落鳳頭陀疾退幾步,一探手,從懷裏取出一個白玉小瓶,頓時滿室異香彌漫,他高舉小瓶,怒目叱道:“誰敢相強,我和尚索性毀了它,管他娘的龍涎屁誕,大家別吃,就當咱們白去長白山玩了一趟……”


    正相持不下,忽地,刺蝟唐雁飛步奔了過來,氣急敗壞叫道:“寧兄!寧兄!有人找你……”


    眾人齊都一怔,暫時定下神來,淨一真人急問:“來人是誰?現在何處?”


    唐雁喘息著道:“晚輩不識那人,也未敢冒然放下藤籃,遠遠望下去,似覺來人不像中原人,手中抱著一件彩光四射的衣服,好像功力很高……”


    淨一真人駭然一驚,道:“是西域異人穆容伊措,快些接他上來。”


    唐雁返身疾奔而去,百練的士對落鳳頭陀笑道:“服藥之事暫時從緩,此人聲譽不在你我之下,須得同去迎他一迎。”


    淨一真人和落鳳頭陀領著寧無缺以及一群男女英雄,親自趕往崖邊,才穿過竹林,唐雁已領著一個黑衣怪人飄然而至,果然正是穆容伊措。


    眾人急忙見禮致候,迎接穆容伊措返迴茹恨庵,敘禮方畢,穆容伊措正色立起身來,高舉著那件奪自追魂學究龐豪屍體的‘七彩寶在’朗聲道:“在下化外之人,不悉禮數,來得魯莽,諸位休怪。在下此來有兩樁事,和一個不情之請,尚盼寧少俠和各位同道多多海涵。”


    淨一真人接口笑道:“穆容施主有何賜教,隻管直言。”


    穆容伊措首先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前次在嶽陽,在下曾與百忍師太有過一麵之緣,惜乎人微言輕,竟未能阻止洞庭慘禍,私心終日耿耿難遣,今日此來,乃欲向師太神靈,聊表追禱薄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極限大魔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何以尋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何以尋歡並收藏極限大魔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