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夏跪在何無敵麵前,輕輕搖晃著他的膝蓋,“爺爺,我找不到比眼前這個人更好的了,與他在一起,您的夏兒,很開心,我開心了,您也是歡喜的,是不是?”


    何玄的臉緊繃著,眼睛甚至沒看向眼前的幾人,而是看向遠處的天空。


    何無敵低頭看著綠夏,又將目光轉到奇才身上。奇才好似等待宣判的犯人一般,緊張得已不敢唿吸,一口氣憋在胸口,胸膛鼓漲著,好似要為自己的心騰出些地方,讓它可以更放肆地跳動。


    奇才今日光明正大地求親,委實是一個不錯的時機,他的身份地位與之前已大不相同,從門當戶對上來說,這個荊門門主的位子已足夠讓人看重;兩個門派剛剛消弭紛爭,結為同盟,奇才本人已從公義門的對立麵轉了過來。如今隻須何無敵點頭,這事兒便成了。


    他低著頭,目光無處安放,隻好落在何無敵的身上,那一襲泛著白色的灰袍,平順地貼在他的胸腹之上,忽地,伴隨著一聲長長的唿氣聲,那袍子上堆出了幾個皺褶,何無敵的身子好似一下子矮了些,他說道:“夏兒,你說了這麽多,好似爺爺是一個惡人,非要拆散一對有情人,爺爺就這麽不近人情?”


    綠夏伏在他的膝頭,喜極而泣:“爺爺,那您是答應了!”何無敵卻向著奇才道:“奇才,我的寶貝孫女可是交給你了,若是她受一點的委屈,老夫可唯你是問!”


    奇才還在呆愣之中,未來得及表露出絲毫的喜悅,何正早已脆叫一聲:“姐夫!”立時又道:“總算是能叫了!姐夫,咱們再去打獵!”何氏早將他扯到一邊。


    何無敵道:“今日就算是訂親,等到退敵之後,再擇吉日成親,夏兒,奇才北上,你就別走了,在家裏陪爺爺吧!”待嫁的姑娘,自然不宜隨未來的夫婿到處亂走,綠夏低聲應了,站起身,偷偷瞟了奇才一眼,目光中滿是嬌羞與掩飾不住的歡喜。


    奇才又重新與何家諸人見禮,如今真的成了一家人,眾人坐下來,開懷暢飲,何無敵談鋒甚健,說起年輕時爭戰沙場,抵禦大遼鐵騎之事,豪氣幹雲,奇才聽了不由得心向神往。


    眼見日頭西落,奇才起身告辭,綠夏送他下山,兩個人依依惜別,約定日後相見,二人雖說今日得償心願,卻不知要分別到什麽時候,正是情濃意恰之時,頗有些難舍難分。


    太陽落山,二人到了山門之處,卻見人聲喧嘩,荊門林虎、張豹當先,正要向山上硬闖,奇才忙上去止住,眾人見他無礙,才放下心來。


    綠夏牽過大黑,將韁繩遞到奇才手中,說道:“小白哥哥,讓大黑陪你去,在戰場上可千萬要小心。”奇才笑道:“你都囑咐了一路了,我都能背下來了!”翻身上馬,吆喝一聲,帶著虎豹堂出山去了,綠夏站在山門眺望良久,迴去免不了牽腸掛肚。


    梁世美與他並轡而行,說道:“王兄弟,何姑娘怎麽不與你一道?”奇才笑道:“男兒上陣殺敵,帶個女子算什麽?等得勝歸來,我抬著轎子,吹著喇叭來迎她!”


    梁世美笑道:“兄弟,你這是要成親了啊,恭喜恭喜!”眾人都齊聲吆喝,喊著要他請客喝酒,奇才大喝道:“今晚隨意喝,明日咱們殺敵去!”


    當晚又在山下莊子裏留宿,梁世美聽奇才講了結盟之事,說道:“兄弟,如今你已與何家結了親戚,有些話愚兄就不知該不該說了。”


    奇才道:“梁三哥,咱們是患過難的兄弟,過了命的交情,有什麽不能說的?你說,兄弟我洗耳恭聽。”


    梁世美道:“我梁家與公義門仇深似海,愚兄若是說多了,兄弟你免不了覺得我在搬弄是非,讓你與自己妻家隔心。”


    奇才道:“私下裏,我當然是何家的女婿,可說到江湖之事,荊門眾人信得過我,將這麽大基業交到我手上,肯聽我的號令,我總不能為了一已私情,吃裏扒外,胳膊肘朝外拐,不管如何,總得以江湖道義為先,咱們武林中人,不就講的俠義二字麽?梁三哥,你放心,兄弟分得清輕重。”


    梁世美道:“表麵上看來,公義門勢強,荊門勢弱,南北並盟,你並沒有吃虧。可依愚兄看來,恐怕更急著結盟的反倒是公義門。”


    奇才道:“梁三哥何出此言呢?”


    “公義門行事,恃強淩弱,唯我獨尊,不留餘地,斬盡殺絕,此番怎麽會如此謙讓?定是不得已而為之。”


    奇才其實也在奇怪,此次結盟意外地順暢,正不知何無敵打得什麽算盤,聽梁世美這麽一說,正打在他的心坎上。


    梁世美又道:“上一次武林大會,何無敵本想正位武林盟主,沒料到被兄弟你潑了一通髒水,五派聯盟一番鬧騰,武林群豪一哄而散,到如今各門派還心有餘悸,便連之前投效的各派,如今也是人心惶惶,不瞞老弟說,那太原韓家已差人去錢塘,與我暗通款曲,可見有許多人對公義門都是麵服心不服。他們這幾年攤子鋪得太大,擴張得太快,比如一個人餓了好幾天,突然吃了一頓山珍海味,一不小心便要撐住病來,必得多動彈動彈手腳,好好地消消食,公義門便是如此,眼下能穩住中原便不錯了,哪裏還顧得上南下呢?”


    “梁三哥言之有理,我說收拾了雙龍幫,公義門怎麽沒有反應?想來也是一時力有不逮。”


    “依公義門以往行事,恐怕早就殺上門去,如今卻是忍了。可見他們必有後顧之憂,因此不敢全力南下。公義門雖然實力雄厚,武林各派哪個也及不上,可天下英豪若是真的聯起手來,公義門如何能敵得過?若此時有什麽契機,引發他門內危機,或許何無敵的霸業便變成了紙糊的房子,一下子灰飛煙滅了,眼下遼軍入侵便可能是一個契機。”


    “願聞其詳。”


    “兄弟,中原各派尊何無敵為首,此次遼軍入寇,中原之地慘遭踐踏,眾人都要保護一家老小,哪兒還有心思再隨著他南下拚殺?何無敵若要穩定這一大攤子,必得帶著眾人抗敵不可,不管是不是真心,也須用抗擊外敵來收聚人心,所以說如今他隻能北上,絕不能南下,一南下人心便散了。可若是方家、梁家趁著公義門北上之機,重迴汴洛,荊門等江南各派也趁機北擴,那麽他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地盤,便會一夜之間易手。”


    梁世美停了一下又說道:“依愚兄看來,眼下公義門斷斷不敢招惹荊門,兄弟你不找他的麻煩,何無敵便要謝天謝地了,因此他斷然與你結盟,先穩住局勢,等這場大戰過去再作打算,便是自己的孫女。。。哈哈,兄弟,你與何姑娘情投意合,如今成其好事,實在是可喜可賀啊!”


    梁世美說得頗有道理,隻是說到綠夏,讓奇才頗有些不是滋味,他說道:“梁三哥所言極是,兄弟我受益匪淺,隻是何無敵也是個英雄,他既是太祖皇帝的傳人,自然是有報國之心,真心抗遼的,這一點倒是與你我同心。不管怎麽說,天下武林結盟,隻會於國有利,請梁三哥也暫時放下仇怨,咱們先聯手殺退了契丹人,再作打算。”


    梁世美微微一笑,說道:“兄弟你是怎麽打算的?以南盟盟主身份,號令江南?”


    奇才道:“哪有未與諸派共議,便自稱盟主之理?這盟主之事,不提也罷。何無敵是北方之霸,門下自有許多門派,荊門雖也有些追隨者,隻是戰火離江南尚遠,眾人沒有切身之感,或許不如北方這般同仇敵愾,在下也不強求,隻能廣樹旗號,有心者自會來投。如梁三哥這般,不用招唿便一心北上,讓人欽服。”


    梁世美道:“哈哈,雖如此說,分則弱,合則強,我見兄弟你軍容整齊,號令嚴明,有心隨你一起。鳥無頭不飛,號令之事還是要的,咱們這一隊,當然以王兄弟為主。”


    奇才道:“梁三哥客氣了,咱們相互照應吧!”


    兩人計議到半夜,奇才久在軍營,知道自涿州以南,重兵把守之地便首推定州、瀛州,此時北方道路不通,消息不暢,不知遼軍推進到哪兒,便是二州是否已失守也不知曉。便決定先往定州方向行進,再見機行事。


    第二天眾人起身,驅馬出門,卻見有兩三百人在外等候,都是在這裏聚集的武林豪傑,見到他們出來,都叫道:“來了來了!”幾個大漢上來說道:“王門主若要南下,這便請迴,若要北上,我等願意追隨。”


    奇才道:“在下正要帶人北上抗虜,有意者可一同前往。”眾人都道願行。林虎喝道:“要跟著走就得聽門主的號令,進退有據才能上陣,要是受不了規矩,那就自己走自己的,不要亂了我等軍容。”眾人拱手道:“請王大俠下令。”


    眾人都是武林豪傑,平時散亂慣了,哪有什麽規矩,隻是一窩蜂地跟在後麵。


    奇才知道不能對他們過於嚴苛,隻說道:“騎馬者在前,步行者在後,都隨著前麵旗幟走。”又差人迴江陵荊門總舵,告知虎豹堂動向,催促門內再派後援北上定州會合。


    梁世美自告奮勇當先探路,安排食宿,一幫武林豪傑亂轟轟地向北走,到了一處鎮上飲食休息。奇才令虎豹堂扯了旗幟,大旗上寫著三個字“抗虜軍”。又製了十數麵大旗,上書十六個大字:“武林英豪,上陣殺敵,驅逐胡虜,恢複幽燕”。


    越往北走越亂,到處是南下逃難的百姓,一路有不少武林豪傑加入,隊伍到了冀州時,已有近千人之數,奇才停下來整頓兵器人馬,分派首領,又留下些人手,接應後來之人,吩咐眾人采買食物,多帶幹糧。


    梁世美探路迴來,帶來一個消息,契丹大軍正在圍攻瀛州。


    奇才熱血沸騰,他終於又迴到抗虜前沿,而且麵臨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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