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以來,張啟陽忙的腳底板打屁股,根本就沒有那麽多時間照看五位殿下和諸位大人們的飲食起居。


    隨著時間的推移,各種亂七八糟的問題紛紛暴露出來。


    開始的時候,蔡楓華僅僅隻是說不習慣大灶上的飲食,想要單獨開個小灶。


    對於這種小事兒,張啟陽根本就沒有細想,直接就應了。


    沒過多久,他們又說五位殿下金嬌玉貴,一定需要專人服侍。


    考慮到三位公主殿下有諸多不便,就專門找了倆健婦伺候著。


    沒過幾天,問題又來了:張啟陽找的這倆健婦實在太過粗鄙,不僅服侍不周,而且禮數不全,根本就不知道伺候天家貴胄的規矩,一定要張啟陽再換幾個儀表得體知道規矩的精細之人。


    接二連三的鬧了這麽幾迴,把張啟陽搞的越來越不耐煩,直接就正麵開懟了:“這小吳莊本就是荒僻鄉野,哪有那麽多錦衣玉食?如今國事艱難,諸位還想著以前出則車食則肉的日子?”


    張啟陽沒好氣的說道:“我毅勇軍的兵士們每日兩餐,每餐隻有一菜一飯,每隔五日才能吃到一次葷腥。諸位大人每日三餐,餐餐見肉不說,還有整隻的雞鴨供應。幾位大人每日的飲食所需,足夠製造出百十杆長槍,或者是幾百支箭矢了。你們去外麵看看,看看我們的兵士吃的是什麽,應該知足了!”


    現如今山河破碎國事傾頹,正是厲行節儉之時,這個道理他們不是不明白,隻是不願意落實在自己身上而已,被張啟陽一通搶白,雖然心中不服卻也說不出什麽來,隻能用幾位殿下做擋箭牌:“我等清苦一些也就罷了,五位殿下金嬌玉貴,平白墮了天家威嚴。”


    用這些人的話說,若是五位殿下的衣食用度太過於簡陋,就損了皇家的顏麵。


    不說這些還好,說起這個張啟陽更加火大:“好個天家威嚴好個皇家體麵,四嬸子你過來。”


    張啟陽將伺候安寧公主的那名健婦拉了過來,對眾人說道:“你們可曾知道,就是這位被你們稱為粗鄙不周且又不知規矩的婦人是何等身份?”


    “這不過是個鄉野婦人罷了,能有什麽身份?”


    “這位四嬸子的夫家於八灣河一役中戰死沙場,壯烈之極。為了營救各位出京突圍,她的兒子身中數刀,現如今還躺在床上養傷。她們家父一輩子一輩的效忠大明,你們說她粗鄙,你們說她不知禮?”


    張啟陽越說越氣:“想必諸位已經聽說了京城了裏邊的那些個事,那些個紫綬金章的朝廷重臣轉過頭去就投了李闖,與那些個滿口忠義的家夥比起來,四嬸子要強一萬倍。


    聽說陛下殉國的消息之後,四嬸子主動請纓,一文錢不拿的伺候著殿下,這才是真正的大仁大義大忠大禮。


    平日裏,四嬸子連一顆雞蛋都舍不得吃,你們來了之後,已經把她家裏成群的雞鴨都吃光了!”張啟陽毫不客氣的說道:“民心如水,能載亦能覆,如今山河殘破社稷蒙塵,終究還有光複的希望,若是寒了百姓之心,那就真的再也收拾不起來了。”


    蔡楓華知道張啟陽說的在理,但他如此直眉白眼的指責幾位殿下,搞的大家都很沒有麵子,小聲的嘟囔了一句:“國朝哺養萬民,如今用到他們了,就應該奉養以供。”


    “放屁!”這一次張啟陽是真的怒了,直接就爆了粗口:“是朝廷養著萬民還是萬民養著朝廷?難道你不清楚嗎?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的大道理裝進狗肚子了嗎?”這已不是爭論,而是直接破口大罵了。


    民重君輕的大道理講了千百年,到了自己頭上就忘的幹幹淨淨,不得不說這是絕大多數讀書人的臭毛病。


    張啟陽直接就把蔡楓華罵了個狗血淋頭,讓這位蔡大人很沒有麵子,臉色青白不定幾欲發作。


    眼看著二人就要撕破臉了,太子殿下卻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態,安寧公主趕緊主動站出來,朝著那位四嬸子躬身一禮,萬般誠懇的說道:“想不到這位四嬸子原是滿門忠烈一心報效之人,以前多有怠慢,實在不該。現在當著張侍講的麵兒,給四嬸子賠個不是。”


    那四嬸子本是鄉野婦人,見到公主殿下給自己行禮,當即就慌了,趕緊趴伏下去不住磕頭:“這怎麽使得?這怎麽使得?平白折了我的壽數。隻要殿下不嫌棄俺伺候的不好就行,可不敢受殿下的禮數。”


    “如今社稷危急,能多積攢一份財力一份人心,光複河山的希望就多一分。以後的諸般供應全都依尋常兵士水準即可,我等就應該與士卒同甘共苦,太子你呢?”


    “對,對,應當如此,應當如此!”安寧公主主動站出來,以很低的姿態給太子和蔡楓華解圍,總算沒有真的弄出什麽風波,但卻讓張啟陽和這些人的關係變得脆弱而又微妙。


    那幾個文臣甚至開始懷疑起張啟陽的用心。


    事情是明擺著的,從京城裏逃出來已經一個多月了,張啟陽既不南下也不北上,而是將太子和諸位殿下“軟禁”在這個小小的山村之中,他到底是何居心?


    漢末的曹孟德挾天子以令諸侯,終於在亂世之中篡漢為魏,這張啟陽是不是要效仿曹孟德的故事?他是不是想做大明朝的活曹操?


    到了這個時候,隻有和張啟陽很不對付的許文才為他辯解了幾句:“張侍講確實跋扈了些,但他的忠誠之心還是有的,當此危難之際,不可胡亂猜忌。”


    仗著有兩千多民兵,就厲聲嗬斥大臣和諸位殿下,這已不僅僅隻是“跋扈了些”那麽簡單,而是根本無有人臣之禮。


    “這張啟陽目無太子,長而久之怕是要生異心的。”蔡楓華說道:“唯今之計,就是盡快脫離他的掌控,不知京城那邊的消息怎麽樣了?”


    作為大臣和太子,當然不願意久在張啟陽的屋簷之下,所以早就暗暗的派遣侍衛去外麵打探消息。


    隻要外麵的局勢好轉,馬上就離開小吳莊。


    可惜的是,那些個侍衛帶迴來的消息一個比一個更壞:先是有大量的文武大臣投靠了李闖,然後就是闖軍大肆拷掠,將京城裏的達官貴人皇親國戚折騰的欲仙欲死,收斂了大筆資材。


    然後又聽說南北兩路闖軍匯合,如此一來,反攻京城的美夢就算是徹底破產了。


    幾日之後,又聽說平西伯吳三桂投了李闖。


    原本還指望平西伯吳三桂能夠揮師關內擊敗李闖,這一下子連最後的希望都破滅了。


    可沒過幾天,又聽說闖軍大舉北上,看樣子是要和吳三桂打仗。


    這些個文臣們頓時就興高采烈起來:原來平西伯投靠李闖隻不過的疑兵之計,爭取到足夠的寶貴時間之後已經準備和闖軍決戰了。


    平西伯世受皇恩滿門忠烈,怎麽可能真的投了闖賊?


    隻要吳三桂打跑了李自成,一定會迎請太子還京,到時候大家全都是彪炳千秋的大功臣。


    但這份喜悅的心情僅僅隻維持了一兩天,當外出打探的侍衛把最新的消息帶迴來之後,每一個人都目瞪口呆:吳三桂獻了山海關,投了多爾袞,現在正率領八旗辮子兵追著李自成的屁股一路窮追猛打。


    “這……這怎麽可能?平西伯怎麽會投清?”


    聽到這個消息許文才等人已經慌了,反反複複的追問著:“消息確切麽?千萬不要搞錯了。”


    “千真萬確,辮子兵已經進京城了,絕對不會有誤!”


    就在不久之前,眾人還把吳三桂說成了是“忠勇無雙滿門忠烈”,轉眼直接就投了清廷,並且帶著辮子兵入關進京,局勢的變化之快眼花繚亂目不暇接,讓人無所適從。


    這些人還滿懷希望的期待著吳三桂能扭轉乾坤再造煌煌大明,結果卻是這樣的一番情形。


    鐵一般的事實在這些人的臉上甩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直到這個似乎,眾人才想起張啟陽的話來:“我信不過吳三桂!”


    幸虧當時張啟陽攔住了眾人,若是當初他們帶著太子去投靠吳三桂的話,後果絕對是災難性的。


    先是李闖破京,然後是八旗辮子兵進京,這一連串的變化已經讓這些人慌亂的手足無措,根本就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所有能夠想都的希望全都無一例外的破滅掉了,還能指望誰?


    “能指望的上的也就隻有張侍講了,無論如何他手裏還有兩千民團,終究可以算是最後的一絲希望,我這就去找他。”


    “連吳三桂都投了清虜,洶洶之際,這張啟陽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想法。”安寧公主已經說的足夠委婉了,但眾人還是聽懂了她話裏話外的意思:吳三桂這樣的國之幹城都投敵了,難道張啟陽比吳三桂還要忠誠?


    現如今國朝覆滅山河破碎,所謂的朝廷根本已不複存在,根本就拿不出能夠讓他效忠的籌碼,若是他想要升官發財的話,直接把太子賣給吳三桂或者是多爾袞,肯定會有一場潑天的富貴。


    “如今隻有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若是張侍講還感念先皇的恩寵,興許尚有可為。如果張侍講也要做吳三桂,那就是天要亡我大明。”


    安寧公主又道:“什麽都不用說了,我等與諸位大人一起去見張侍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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