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騎之中巋然不動的東胡長者陡然舉手製止了身後馬騎方陣的呐喊,他勒馬向前走了兩步,麵對衛琅抱胸說了一通,他所操的東胡言語應是鮮卑方言,秦夢聽不懂。


    衛琅也是一臉懵懂,這時身後指認秦夢那東胡漢子操了一口蹩腳的東胡言語說道:“烏洛俟王說了,客卿大人可能不知犀毗乃是我鮮卑聖靈,按照族規,射殺聖靈者當死!請客卿大人將此子交給我王處置!”


    言語之中,秦夢聽出了衛琅在這群人中還頗有威望,自己慌張的心也就安定了下來。


    烏洛俟王,聽起來真像俄羅斯?秦夢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不由打量起馬騎之上這個虎背熊腰半禿頭大胡子的老者,還別說還真有些像後世的俄羅斯人。


    “烏洛俟王是什麽王?”秦夢瞄了衛琅一眼用夏語問道。


    衛琅一臉嚴肅小聲嘀咕道:“鮮卑山的領地歸他掌管!東胡王被你囚禁這些年,他的勢力迅猛擴大,就連方圓數千裏的西伯利亞草原都被他占據了,他一直都有南下取而代之東胡王的圖謀!看來今烏洛俟王日是來者不善!王子以你看如何對付他?”


    沒想到衛琅竟然還把球踢給了自己,秦夢苦笑道:“那就把我交出去,栓在馬尾上,被他們拖死拉到!”


    “好主意!就這麽辦!”衛琅竟一臉嚴肅的點頭同意,像是玩笑,又特麽的那般正經。


    衛琅說完跨出一步,麵向烏洛俟王抱胸施禮,嚴肅的說道:“此子乃是大王和夏女所生的夏子,爾等如敢動動王子,信不信大王揮兵平滅了你們烏洛俟部!”


    尼瑪衛琅真能胡編,啥時候老子成了東胡王的兒子?秦夢聞聽不可思議的瞪著衛琅。


    衛琅說完,烏洛俟王沉默了,過了良久隻見他突然放聲仰天大笑起來,對著秦夢蔑視的做了一個拇指朝下的手勢。


    這個動作顯然不雅,否則身後一眾騎士不會肆意大笑。


    不鹹姬率領千餘之眾甲卒聞訊從山中營帳而來,一下子就將烏洛俟王的囂張氣焰給壓滅了。


    烏洛俟王垂涎三尺的看了不鹹姬一眼,用生硬的東胡話說道:“你終歸是我的閼氏!”隨即他撥轉了坐騎,領著一眾馬騎飛奔離去。


    不鹹姬不由臉色煞白,怔愣著望著衛琅問道:“衛卿若是烏洛俟部族造反如何是好?”


    衛琅神情嚴峻的說道:“那就據險而守,等到大王神遊歸來!”


    兩人說話似乎用的暗語,秦夢明白其意,不由問道:“東胡王到底在鮮卑石室中幹啥呢?神遊是何意?”


    兩人聞聽不由一怔,衛琅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繼續敷衍道:“明日王子什麽都會明白的!在下也得告辭,侍奉大王了!”


    沒法子問,一問衛琅就遁逃,秦夢轉向不鹹姬欲要追問,誰知不鹹姬也是不冷不熱的態度轉身領人離去,不大一會,身邊隻剩下侍奉自己的一眾肅慎漢子。


    “白弟一早去哪呢?”秦夢猛地抬頭看到從山腰飛奔下來的萊小白,不由問道。


    萊小白皮裘上沾滿了雪,簡直就是了一個雪人,他將秦夢拉到山洞裏神秘兮兮的說道:“兄長,小弟適才在山中攀岩,竟然發現了一窩哪日我們射殺的麋鹿,適才東胡人是不是又在因為此事為難兄長?若是那樣,咱們賠給他一隻不就得了!”


    萊小白就是一個不諳世事的野孩子,他哪裏知道事情的內在情由?萊小白心性單純,說多了,他也不明白,秦夢而已懶得給他解釋那麽多,為他撣去皮裘上的雪片,又把他按在土炕上問道:“白弟吃飯了嗎?這些羊肉馬奶,對了,還有兩碗黃米,快些趁熱吃了!”


    “哇啊!竟有黃米飯,這些想死我了!”萊小白驚喜不已,上來捧起大鍋,三五口就把鍋中飯粥喝了個精光,放下鍋,用袖子抹了一把嘴,看到秦夢驚詫的眼神,突然不好意思的問道:“兄長,我都給喝完了,也忘記問你是否喝過?”


    秦夢慌忙擺手說道:“白弟不用自責,我適才先喝的,給你剩的少了,愚兄反倒有些過意不去了!”


    之所以看他,那是被他舉鍋的吃相震驚,心中在感歎他不愧是個野孩子,可是萊小白來了這麽一句話,又讓自己秦夢甚為感動而且慚愧:萊小白哪裏野了?這是質樸!


    萊小白聞聽秦夢吃過這才放下心,拿著飯勺鏘鏘鏘的刮起來鍋上的飯粒一邊望嘴裏送,一邊嘖嘖讚歎:“這黃米怎就比家裏的香甜呢!”


    “想家了?”秦夢問道。


    “嗯嗯,有些想念傻子繚還有清姊姊了!”


    萊小白如實的迴答,也挑起了秦夢的思鄉之情。


    就在這時衛琅去而複返,一見秦夢就長揖,麵色有些慚愧的說道:“大王要見王子!”


    秦夢卻沒給衛琅好臉色,陰陽怪氣的說道:“不是不見嗎?怎麽又突然召見了?”


    “說來話長,王子隨我來吧,見到大王,你就清楚了原由!”衛琅卑微的說道。


    秦夢未在托大,看在一鍋飯粥的份上,更想知曉何謂神遊,遂領著萊小白跟著衛琅來到了山中的鮮卑石室。


    鮮卑石室所在的山是這片山中最高的山頭,山中遍布洞穴,但都不深,每間洞穴壁上皆掛有一副鹿角,地麵上堆砌有一堆石頭,石頭上皆有一個骷顱。


    處處透露著詭異,處處散發著神秘,秦夢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越往山中走,這種洞穴越是密集,黑洞洞的骷顱眼製造出的陰森可怖之氣令人喘不上來氣。


    滿山遍野都是這樣的洞穴,秦夢也就幹脆不看了,隻是專心看腳下的路,萊小白卻是傻大膽,眼珠子四處踅摸,似乎不知可畏是何物。


    東胡王所在的石室就在山中半山腰處一片平地之上,這棟石室堪稱宏偉,大石所砌,南北九十步,東西四十步,高七十尺。坐北朝南,南北廊下一排十幾根腰粗的石柱,宏偉可比宮殿。從石頭遭受侵蝕的程度來看,這棟石室年代當以百年計。


    石室周圍布滿了東胡最為健碩的壯士,石室之前燃燒了一堆熊熊大火,石室的台階上血腥一片,擺滿了牛羊豬的頭。一個麵帶鬼麵,身著豔麗服飾,頭戴各色羽毛的巫祝,正在激烈而又投入的跳神。


    秦夢進入石室,隨即光線暗淡了下來,但也能看見石室牆壁以及柱子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鹿角,以及石室盡頭的床榻和人。


    看久了鹿角那種複雜而又別致的分杈,很容易讓人不知覺的聯想生命的無常。


    “王子你來了?”突然一個蒼老而有無比痛苦的聲音在幽靜的石室中響起。


    不對啊?怎麽是自己熟悉的夏語,而且是標準的雅言呢?難道說話之人真是東胡王?


    秦夢納悶不已,緊走幾步,隻見坐在床榻上的不鹹姬身上依靠著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瞪著一雙迷茫的眼睛望著自己。


    這就是東胡王?一別多年,秦夢完全認不出他了。


    “夏語說得不錯!你怎瘦成了這個摸樣?會是我的門客虐待你了?”秦夢詫異的問道。


    似乎東胡王在也沒有了力氣,隻是虛弱的看著秦夢,還是一旁的不鹹姬說道:“王子的門客並未虐待大王,大王隻是為病患所折磨而已!”


    “得了什麽病?何時得了病?怎麽不早找我為你醫治?”秦夢寒暄客套道。


    依靠在不鹹姬身上的東胡王無力的苦笑一聲,虛弱的說道:“大限以至,非醫石所能治!”


    是否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秦夢注意到東胡王眼神中少了很多霸氣,多了不少的慈悲。


    “不鹹姬請你說說大王的病症,看我能否為大王祛痛除病?”望著一吹即到的東胡王,秦夢悲憫的說道。


    “大王三月前開始腹痛,最初三五天一疼,再後來就是兩三天一疼,再後來就是天天疼,嘔吐不止,身子發燙,請了無數醫者,找了無數巫祝……”不鹹姬說道。


    “腹痛?哪個位置?我可否探看?”秦夢上前一步拱手向東胡王問道。


    “適才老夫神遊歸來,先人也已告知本王大限將至……”東胡王拉住了秦夢的手,悠悠的說道。


    自己的手被東胡王所拿,秦夢頗為不習慣,然而麵對這樣病入膏肓的老人,秦夢實在不願沒有風度,身子不由蹲了下來。


    東胡王接著有氣無力的說道:“王子還是莫要折騰了,聽聞烏洛俟王也已有了反叛之心,本王還是交待一番後世吧!”


    秦夢更是不解,你死輪得著和我交代什麽後世,難道真是要讓自己隨他殉葬,不過看他這麵相似乎沒有一點怨恨自己的意思,反倒和自己頗為親近。


    “老夫曾恨你至死,但歲月以及精絕城中的書籍卻讓我改變了心性!若不是王子的出現,也許我至死都不明白為何老夫最後落了一個眾叛親離的下場?王子你知曉嗎?我在精絕城六年裏悟透了什麽嗎?”東胡王一口氣說完,渾身都在戰栗,生出了滿頭的汗水。


    秦夢徹底震驚了,東胡王的夏語水平,絕對過六級,而且詞匯豐富,自己很想問他,讀書認字是誰教的?不過看到他痛苦的表情,秦夢忍住了,隻是用搖頭迴答了他的問題。


    “啊!啊……”東胡王挺了挺身欲要再次開口,卻摸著右下腹部痛苦的呻吟道:“由不鹹閼氏向你道來吧……”


    “小子看看你的傷處,是戰傷還是內裏的疼……”作為一個到處行醫的醫者,秦夢本能的注意上了東胡王的病情。


    東胡王伸出手來拒絕了秦夢查看,以不容反抗的語氣說道:“聽她說!”


    不鹹姬說道:“大王在精絕城六年想明白了諸子眾叛親離的原因就是我鮮卑人之間沒有孝道……”


    孝道?!


    聞聽東胡王的讀書心得,秦夢甚是震驚。東胡王竟也知孝道,可見他在精絕城確實沒少讀書。可是一個遊牧民族的酋長懂得了孝道,又有何用呢?孝道可不是一個簡單的父嚴子順,母慈子孝!沒有我華夏幾千年來農耕文化孕育不出這樣獨特的文化。


    秦夢忍住心中的翻江倒海的激動,靜聽不鹹姬接著說道:“大王說了若是在征伐之外,多多提倡孝道,鮮卑人就能如夏人一樣孝敬父母,家族和睦!大王說了,王子雖不是他的親生子嗣,卻比親生子嗣還要對他慈愛有佳,鑒於這點,大王要將王位讓給你,不過大王隻有一個條件—要讓你認他為父……”


    “什麽?”秦夢聞聽,突然站起,自己的耳朵沒有問題,不鹹姬表達的也很清楚,然而巨大的震驚,還是讓自己不可思議的質問道。


    “你沒聽錯!你來做東胡王,老夫的一切都傳給你!”東胡王淡定的向秦夢點頭更加明確的說道。


    我擦,世間還真有隻要認爹就能繼承富可敵國遺產的事情?


    天上怎能掉餡餅?秦夢隨即本能就開始思索這裏可能蘊藏的天大陰謀。


    東胡王圖什麽呢?


    東胡王臨死依舊如老狐狸一樣看穿了秦夢的心思說道:“其實本王還真有所圖!不鹹姬委身你數年,你卻不動她一根毫毛,而且將我的幼女撫養長大。若非老夫親身經曆,如何會相信世間還有這等離奇之事!老夫這八年裏,除了讀書,就剩琢磨你了!


    本王同不鹹閼氏又有了一個幼子,這些年來不鹹閼氏為我付出太大,本王死後,很想為他們娘倆找個忠實的靠山,老夫思來想去,世間隻有秦子最為可靠!老夫可以斷言,以秦子的慈悲心性,即位大王之後,必會善待我的臣民以及我的子嗣!”


    這次秦夢徹底聽明白了東胡王的意思!


    這是什麽事,若非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也不會相信這種離奇之事!


    東胡王懸賞萬匹戰馬,傾全部族之兵攻擊燕趙,原來竟然是脅迫自己繼承他的王位,收了他的老婆?


    蒼天啊!大地啊!世間真的就有這麽美好的事情砸到自己頭上!


    “秦子,可否答應老夫的請求?”東胡王捂著肚子,額頭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痛苦的懇求道。


    隻要做了東胡王的兒子,就能擁有整個東胡草原,憑借東胡的十萬鐵騎,就可揮師南下,逐一平滅燕趙齊秦楚魏韓七國,進而統一整個華夏,再利用自己豐富的學識,對周邊胡人實行文化同化,那時候就可建立了遠超秦朝的大一統的華夏王朝。


    太刺激了!


    這事想想就覺得刺激,秦夢生怕心髒承受不住,故意靜坐下來,深唿吸一番,讓自己冷靜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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