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來到甲板上也傻眼了,隻見船尾甲板上,鮮血淌滿了一地,橫七豎八躺著一群呻吟的彪壯漢子。


    船尾扶欄處,阿青一手那劍,一手伸展,用身體擋在一位手握利劍的白麵青年之前,和一群手持勁弩的船手裝扮的秦卒對峙。


    “那白麵小廝,劍法著實了得,出手如電,劍劍戳刺腿上要害,根本就近不了身!如今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上卿請速速定奪!”適才那校尉湊到李斯近前抱怨道。


    李斯四顧,果見四周停泊的各式船隻上人影晃動,黑暗裏到處都是一隻隻好奇的眼睛。


    若是縱容事態持續下去,那就有暴露蹤跡的風險。


    李斯打量了一眼,阿青身後的那名麵色極其白的男子,見他一身破衣爛衫,發髻之上既無冠又無巾,隨即憤怒的下令道:“一起攻上去,數十人難道敵不過一人?”


    校尉一愣神,他身後的任都尉卻拔出了寶劍怒斥他道:“全都跟我上,這麽多人製服不了一個癟瘦小子,傳揚出去,我任囂軍中威名還往哪放!”


    任都尉一馬當先,身後一眾親衛也紛紛拔劍,瞬間形成扇形陣勢向阿青和那白麵男子合圍而去。


    “不可傷了那小女子……”李斯在後麵再次囑咐道。


    “小女子讓開,我看不得他們一群男人侵淩你一個女啞巴,這才執劍上前,我堂堂男兒何須你來護我?”白麵男子一把將阿青拉到身後,一口地道的齊音凜然嚷道。


    阿青急的麵紅耳赤,張張嘴卻發不出一句話語,眼見數十人執劍慢慢圍了過來,阿青欲要尋找逃路,扶著船舷上的欄杆探頭四望。


    結果卻讓阿青大吃一驚,也不知何時欄杆後麵掛坐著四五個同樣破衣爛衫的漢子,嗯?也不全是漢子,其中竟有一個梳著奇怪發式的女子。


    他們一眾人坐在狹窄的舷邊,腳蹬著一艘烏蓬船的頂棚,正側眼觀察船上的局勢。


    “啞巴女子不要慌張,有我們在,誰也休想傷你!”那紮著高高馬尾辮的女子輕輕拍了阿青扶在船欄上的手背溫柔的說道。


    這個一手握劍的表情高冷的女子,瞬間就讓阿青慌亂的心神安定了下來。


    “勾踐兄長,小白這小子一人對付二十幾人,我心裏沒底啊!咱們要不要上去幫幫他啊!”船舷上的一個漢子迴頭對身邊的人說道。


    “師父都說了,白師弟人如靈猿,是咱們眾師弟中,劍術最高者,難得他有機會一展劍術的機會,放心適才我已看出,他們不敢使用弓弩!”旁邊首領漢子一臉冷峻,穩重的說道,


    突然聽到和越王一樣的名字阿青激動不已,雙手捧上她那柄寒光閃閃的寶劍遞給那叫勾踐的漢子,指著上麵的“越王鳩(勾)淺(踐)自作用劍”幾個鳥篆字,嗚嗚呀呀的吐出幾個別人聽不懂的字:“救我,劍歸你!”


    漢子早就認出了女子手中的寶劍不是凡品,卻不曾想到竟然是越王勾踐的用劍。


    “你是何須人也?越人王族?”漢子認出了寶劍上麵的幾個篆字,神情一震,脫口問道。


    阿青點點頭。


    魯勾踐將劍還給阿青,


    “想這女子也不是一般人物,否則秦人也不會投鼠忌器,拿她沒辦法!就像對付咱們一樣!不知清兒姊姊在巴山蜀水過得還習慣嗎?”那冷如冰霜的女子就是蓋倩,她憂傷的說道。


    船上叮叮當當一陣脆響打破了阿青和這幾人閑適的談話,阿青急忙迴轉過頭,隻見一群彪壯漢子一起持劍撲向了白麵男子,而白麵男子卻如猿猴一般輕巧,踩踏著一柄柄劍尖,淩空而起,翻轉之後,就落在了眾人身後,男子極其靈巧的左右揮刺,根本就未看到劍尖碰人,四五人就應聲倒地。


    反應過來的一眾秦卒扭轉身來還擊,誰知手中利劍還未刺出,手腕處就重重挨了一劍,以致寶劍飛脫,手臂再無握劍之力。


    白麵男子如同一條魚,在眾人的空隙中閃展騰挪,轉眼功夫,扇形的圍攻陣勢就被打了一個七零八落。


    任囂握著受了傷的右手腕,憤怒的大喊:“困住他,用身體壓上去,奪下他的寶劍……”


    秦卒也怒了,大有同歸於盡的必死之心,挨上幾劍十幾劍,即便被戳成窟窿,隻要能困住這個如同猿猴迅捷靈巧的白麵男子,也都在所不惜。可惜,可惜,白麵男子壓根就不給他們機會。


    就剩任囂一人時,白麵男子再次退到船舷邊上,爽朗笑道:“不服再來!”


    “小白見好就收,把人救了就行,咱們還得省著力氣入城打聽主公下落!”舷邊坐著的蓋倩躍下大船,跳到烏蓬船上,抬頭說道。


    “謹遵夫人之命!”小白應聲答道,瀟灑的將不沾一點血的劍刃還劍入鞘,翻過船舷欄杆,伸手去牽失神的阿青,說道:“走吧,我護你離開此地!”


    適才還是一個個彪壯大漢,轉眼間就成了滿地蜷縮的傷殘,眼前這一幕太過驚悚,阿青猶覺在做夢,然而一雙大手,卻是溫暖有力。白麵男子,白的嚇人,但現在看來卻是美麗可掬。


    阿青被白麵男子抽下船去,一眾掛坐在船上的夥伴也隨即跳下,各執船槳,飛速駛離此處。


    任囂欲要令人追趕,卻被李斯製止道:“算了,再追無益,此地不可再待,即可起航順流向東!”


    黑夜之中,一支船隊,急速起錨掛帆,駛離了郢都城外的碼頭。


    “小女子,你要前往哪裏?”烏蓬小船上的小白詢問站在船頭四處張望的阿青問道。


    此時此刻阿青最惦記船中昏迷的秦夢,這兩日養傷,雖不知郢都發生了什麽,可她卻清楚龍陽君和秦夢關係親密,人生地不熟,首先也就想到向龍陽君求助。


    “就是那艘船!”阿青突然看到了龍陽君掛有宋字大旗的樓船,指著,歡悅的跳了起來。


    “她難道是楚國宋家的婢子?也好咱們也可聽過這條線打探打探主公的所在!”兄長勾踐說道,隨即撐船靠上了宋氏樓船。


    龍陽君的樓船黑乎乎一片,隻有底艙亮著燈光。


    小白翻身上船,又拉阿青上去,叮鈴鈴一串清脆的鈴聲響起,這是船上設置的防賊機關。


    不多時,一群黑漢子出現在了小白麵前,著實互相嚇了一跳。


    “你們主公何在?這女子是不是你們家的婢女?”小白指著阿青問道。


    帝須先來一句怪怪的阿彌陀佛,接著就是搖頭,指著郢都的方向說道:“我家主公海吉拉斯如今在城中!”


    聽到了阿彌陀佛,勾踐兄長有些意外,隨即翻上大船,向帝須迴應了一句“阿彌陀佛”。


    這就是暗號啊!帝須和勾踐互相對視了一陣。同時開口問道:“你是身毒人?”,“你知曉身毒佛法?”


    魯勾踐點點頭,隨即說道:“那麽這船是龍陽君所有?”


    帝須點點頭。


    魯勾踐大喜,追問道:“如何能聯係到龍陽君!”


    讓魯勾踐失望的是,帝須搖搖頭攤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就在魯勾踐打算離去時,突然遠處狂奔而來一眾人馬。


    魯勾踐頓時提起了精神,見了麵才知,他們皆是龍陽君的一眾家臣。


    “求見我們主公?恐怕我們主公沒有功夫理會你們!”折騰了一天一夜的龍陽君家臣,隻想迴來睡會大覺,根本不願理會這群破衣爛衫似乎想混口飯吃的流民。


    “我會走!你們這群卑賤之人也敢推搡本太後?”人群中被人押縛的李環生氣的嚷嚷道。


    魯勾踐立時就注意上了李環,詫異的問詢龍陽君的家令:“此婦可是楚國太後?”


    “管你何事?此女也非是我家婢女,沒其他事,就趕緊下船!”龍陽君的家令不耐煩的轟攆魯勾踐。


    李環似乎聽到了魯勾踐的質問,立時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喊道:“壯士救我!妾身就是楚太後!”


    龍陽君的家臣一下子就急,上去就去捂堵李環的嘴。


    萊小白看不過去,立時就將劍架到龍陽君的家令脖子上,嗬斥道:“老子最恨欺負女人!”


    李環見此,如同遇到了救星,衝到小白身前,驚喜交加的哭喊道:“壯士救我,快送我迴都,本太後一定為你賜爵封官!”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龍陽君的一眾家臣陡然緊張了,紛紛拔出身上刀劍,立時就將魯勾踐,萊小白,阿青圍在了中間。


    魯勾踐見情況不妙,立時拱手說道:“我家主公周王子繚和你們主公關係至密,隻因我們主仆失散多日,一時無法取得聯係,才來尋求宋公子的幫助!兄弟也是任俠豪傑之士,最見不得天下不平事,若是因此誤會,咱們講清楚即可,傷了我們兩家和氣,主公怪罪下來都擔當不起!小白還不放下劍來向宋公賠罪?”


    小白憤憤的拿下了劍,轉而去扶跪在自己腳下的李環,卻見李環一臉死灰。


    “你說你們主公是誰?”家令驚詫的問道。


    “周王子繚,世人稱之謂秦子!”魯勾踐驕傲的說道。


    龍陽君的家令立時收斂了適才不屑的神情,上前一步,仔細打量起來了魯勾踐,突然渾身一震驚唿道:“您是勾踐兄長?”


    “你認識我?”魯勾踐也有些詫異問道。


    龍陽君的家令立時長長一揖,激動的說道:“仆下有眼無珠!當年海上分別之時,您就站在王子的身邊,那時仆下還是一個低級家臣,一遭南海,族人子弟差點死絕,仆下充任家令也是瘸子裏挑將軍,適才怠慢之處,勾踐兄長海涵!”


    家令隨即高聲喊道:“來人快通告主公以及王子夫人,勾踐兄長到來!”


    家令話中不提秦夢,這讓魯勾踐心生疑竇,不由問道:“我家宗主何在?”


    家令一拍頭跳腳罵道:“天殺的秦人將王子劫去了,如今我家主公和二主公都在為此事奔走!”


    “啊!”魯勾踐聽聞不禁失聲叫道。


    就在這時阿青突然跪倒在魯勾踐身前,指著適才的方向,吱吱呀呀的著急唿喊,殘破的舌頭都吐了出來,卻始終說不清一個字來。


    龍陽君的家令更是詫異的看著阿青,突然拍腿驚唿道:“這不就是西施琴姬嗎?快,快,快……通告主公和王子夫人,人在這裏……”


    龍陽君的家令亢奮的都差點瘋掉了,轉頭就沿著船梯下船,太過慌亂以致從半空中摔下,啪的一聲清脆響亮,即便如此,他仍能爬起來,而後飛身上馬,以離弦之箭的速度衝進了黑暗裏。


    魯勾踐茫然的看著這一切,不知所措,突然阿青那起了魯勾踐的手,在他手心上寫下:王子繚就在那船上!


    連寫數遍,魯勾踐這才感受出了意思,核實道:“你說王子繚就在先前那首船上?”


    阿青拚命點頭,眼淚奪眶而出。


    “上弦,下弦,魯望,魯朔原路返迴,去找先前那艘大船,主公就在上麵……”魯勾踐疾唿道。


    當然是撲了一空,不過很多人都見到那艘大船向東去了。


    不過耽誤的這個空檔,李牧,泄鈞,龍陽君,羋琳聞訊而來,見到了魯勾踐還有阿青,立時知曉了秦夢的下落。


    一時間淮水之上以及兩岸就熱鬧了起來,水上百舸爭流,岸上百馬奔馳,龍陽君也親自指揮他的樓船,參加進了這場劃船比賽中。


    蓋倩見到被稱之謂王子夫人的羋琳隻是小小的驚訝一下,隨即就釋然說道:“清兒姊姊早就看出你喜歡上了秦郎,沒想到你們真在一起了,夫人不要秦國的榮華富貴了嗎?”


    羋琳羞愧的點點頭,以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說道:“時間富貴榮華不如一個對你好的人!”隨即羋琳轉移話題問道:“倩姊姊怎麽來到了郢都?”


    蓋倩提起往事,她這般堅強的人,也不免留下了離別的眼淚。


    左清和蓋倩先被呂不韋的人劫持進了巴蜀,一路輾轉到了,竟然見到了太史公父母和祖母還有癡傻的王子繚一眾人,之後白武士追蹤而至,很快司空馬也趕來,得知秦夢要親來會合,所有人都頗為期待,誰知白武士又傳來消息,秦夢來不了,由白武士秘密護送前往楚國廣陵會合。白武士還未動身,結果大批秦軍來到,囚禁了所有白武士,他們聲稱接到秦王令,要護送左清等人北上鹹陽。


    左清深知反反複複背後都是政治風雲的反反複複,生怕連累了郎君秦夢,她決定哪也不去,就待在巴郡枳邑丹穴山中哪也不去,不管誰來勸,自己是鐵了心不走,被逼得緊了就絕食反抗。


    左清為了表明心誌,避免秦夢再受人要挾,特地遣派蓋倩和魯勾踐的一眾墨門兄弟前來告知巴郡的實情。


    蓋倩一眾人即從巴峽穿巫峽,順江一路而來,邊走邊打聽繚王子行蹤,今日白天這才來到的郢都。


    蓋倩最後說道:“也是機緣巧合,我等在淮水碼頭準備登陸時,萊小白見到大船中阿青被幾個大漢圍攻而不能脫身,便出手打抱不平,誰知竟是秦郎的琴姬!”


    羋琳聽完悠悠長歎道:“難怪秦郎總是要求我們慈悲為懷,原來真是老天有眼,救人才能救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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