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在給他上藥,但他一看娘那軟弱樣子就生氣,於是用胳膊狠狠撞開了娘,惡聲惡氣地說道:“給我上藥有什麽用?等會兒還是要被人扔出去,上和不上藥又有什麽區別?”


    娘無助地看著他,眼神充滿了無奈和可憐。


    這時的邵良沒有半點同情心,他心裏充滿了冷漠:“你跟我裝可憐有什麽?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我都不知道今晚我能不能活著,你還指望著我能可憐你、保護你嗎?娘啊,從小你就教導我不要去怨恨、不要去報複任何人,但是善良寬容真的有用嗎?我們從不與人交惡,但是別人就會放過我們嗎?我不想善良了,也不想再去寬容任何人了,所有欺負我們娘倆的人,我會一個個記清楚他們的臉,隻要我活著一日,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


    娘著急地搖搖頭,讓他不要去記恨任何人。


    可是呀,爹的墳都被人刨了,屋子被人鳩占鵲巢,外麵行屍泛濫成災,而那些人卻無情地將他丟進行屍堆中!


    這種奇恥大辱,你卻要他放過所有人??


    他做不到!


    娘比劃了很多手勢,都是讓他放下仇恨、不要去報複任何人。但那時候的邵良什麽都聽不進去,最後娘心疼地抱住他,似乎是想用母親的懷抱去安撫他的憤怒。


    就在這時候,張全貴帶著一群人進來了,他們抓起了邵良,就和前麵三晚一樣,抬他出去扔。


    邵良在經過張全貴身邊的時候,突然掙紮著湊到張全貴的麵前,咧嘴露出猙獰的笑:“張全貴!今晚我要是能活著,明天迴來我一定殺了你!”


    “行,我等著。”張全貴無恥地笑著,揮手讓人把他抬出去。


    就在他們出門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溫柔而美妙的聲音:


    “放開我兒子!”


    所有人都怔住了。


    就連邵良,也傻了。


    那是他娘的聲音?


    她不是啞巴嗎?


    啞巴怎麽會說話呢?


    所有人都朝娘看去,隻見她瞪著雙眼,一行血淚從眼眶中緩緩流下,一縷黑氣從豔紅的唇縫中溢出!


    “妖!我就說了,她是個妖怪!”所有人都嚇壞了,一哄而散,逃得遠遠的。


    娘伸手擦去唇上口紅。


    她擦拭得很慢、也很用力,手指都壓得嘴邊變了形。


    她一邊慢慢地擦,就一邊慢慢地說:“我都說了,我們家沒有什麽鎮邪法寶,這兒不過有個苟活了18年的死人罷了!”


    隨著她的話語,從她嘴裏逸出的黑氣就越來越多。


    隨著她對口紅的擦拭,嘴唇顯露出了灰白的本色,原本滿滿是膠原蛋白的臉癟了下去,變青、變黑,就連瞳孔都泛白了,轉眼間,一個傾國傾城的美女麵目全非!


    對於娘的變化,邵良感到無比的驚恐,因為……


    因為她現在的樣子就跟外麵的行屍沒什麽兩樣!!


    他的娘,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鬼……鬼啊!”人們驚恐地叫著,四下逃散到角落去,沒有一個人膽敢再靠近。


    娘徑直地朝大門走去。


    她打開了門。


    “娘?”邵良終於忍不住叫了一聲。


    娘停了下來,轉過身來,看向邵良。


    雖然現在娘的樣子變得很醜陋、很可怕,瞳孔泛了白,但邵良依然覺得娘就像從前一樣,眼睛水靈靈地瞅著自己。


    “邵良,我的良兒,良兒,良兒……”娘輕聲道:“此生有三個殘念,一念,想開口多喚幾聲我兒的名字;二念,盼我兒長大成人,知書明理,娶妻生子,一世平安,而如今是看不到我兒娶妻了;三念我兒能繼承其父生前衣缽,認祖歸宗。”


    隨著娘的唇張唇合,黑氣逸出來越來越多,她的麵容身體就像個漏氣的氣球一樣,越來越幹癟。


    邵良感到害怕,趕緊叫道:“娘,你別再說話了!”


    但娘卻搖搖頭,對他說:“邵良,你記住,接下來的事都是娘心甘情願去做的,而且娘早在18年前就死了,所以你不要去記恨任何人,永遠,都不要去仇恨任何人!”


    邵良大叫:“我不!”


    娘抬起頭,泛白的眼珠看向所有人:“從今往後,誰敢再動我兒子一根手指頭,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說完,娘抬起手,用力擦掉了眉心的一點朱砂!


    待朱砂擦去,娘眼中的靈光也逝去了。


    站在眾人麵前的娘,儼然是具不折不扣的行屍!


    後來,邵良才知道:


    18年前,娘懷胎八月,卻不幸身患絕症而亡。爹不舍愛人的離世,便以50年壽命把娘從陰間換了迴來。他渡了一口陽氣給娘,以己身精血塗唇,封住那一口陽氣,而後18年,娘不再張口說話,怕的就是泄了那口陽氣,從此香消玉殞;又以朱砂點額,是為守住娘的靈台清明,否則,娘在這世間不過是一具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罷了。


    而爹,因為將已死之人的魂魄拘迴屍體中,強行逆轉生死,是觸犯了族中禁忌,所以被族人除名追殺。為了保住娘,隻能是帶著娘遠走高飛。當他走到這,正逢山中屍王準備出世,娘臨盆在即,於是他停了下來,以封印屍王為條件,請老村長收容他們兩口子。


    等封印屍王過後,爹就化身為村裏一名平凡的手藝人,製作精良的毛筆去賣,勉強過日。


    同時,爹也是一名優秀的養屍人,他把娘的屍身養得很好,是以,娘的屍身日漸玉潤,容貌日漸豔美。


    然而好景不長,爹本來就是用50年壽命將娘換迴人間的,與屍頭同住時間長了有損身體,於是在山裏苟活10年後,爹就撒手人寰,留下了邵良和娘一對孤兒寡母。


    這一日,娘先是開口說話,擦去唇上封印,溢出的黑氣就是存在她體內18年、已經變了質的陽氣,身體發生了屍變,就再也救不迴了;


    接著,擦去靈台封印,滅掉自己心智,不知情、不知痛,方能激發出行屍體內最大的能量。


    她擦掉眉心朱砂,就轉身朝外走,邵良有種不祥的預感,他想要把娘找迴來,但突然“良心發現”的村人們將他死死摁在地上,於是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娘的背影漸行漸遠……


    第二天天亮後。


    村裏的人走出去,發現村裏到處都是殘屍碎肉,邵良的娘站在殘屍堆中,屍身屹立不倒,宛如戰神在世。


    沒有人敢走過去一探究竟,於是他們釋放了邵良,讓他去查看個究竟。


    邵良走過屍路,走到娘的麵前,輕輕一碰,娘就倒下了。


    那一倒,邵良覺得天都塌了。


    他娘力戰群屍,終究香消玉殞。


    但是邵良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悲傷,行屍全被娘粉碎,算是除掉了行屍群這個大禍害,但屍王仍在。


    這時梅嬸拿出了娘的遺信,交給了邵良。


    信中告知邵良的身世和一切的緣由。


    原來邵氏一族精研封印術,邵良的爹是族中翹楚,毛筆是邵氏一族封印師門的主要法器,但邵良的爹自從18年前與屍王一戰之後,隨身法器就留在了山中鎮壓屍王,而爹為了給娘養屍,更是將一切鎮邪之物全都的扔出屋外,所以家裏根本就沒有一樣鎮邪法寶。


    行屍懼怕靠近邵家,那是因為家中的有邵良的娘。


    邵良的娘雖然不是什麽厲害的角色,但怎麽說也是一位高人精心養了18年的屍,比普通的行屍等級高出一大截,所以行屍們自覺迴避,而非是因為家中有什麽厲害的鎮邪法寶,所以說張全貴等人是白白來相逼了。


    知曉一切後,眾人也不問他過去18年裏有沒有學過封印術,給了邵良一根毛筆,就將他趕進了南山裏。


    他們堵住了山口,讓邵良無處可逃,隻能硬著頭皮進了山。


    而不得不承認的是,有些東西是血脈相傳的,所以當邵良找到他爹當年的封印時,他看一眼就明白怎麽做了。


    他加固了封印,天上的烏雲散去,屍王重新沉入地底下,這一禍患算是暫時解除了。


    你以為消除了禍患之後,接下來就是英雄凱旋而歸、教訓惡人的美好結局嗎?


    不。


    邵良迴到村裏就昏迷了三天三夜,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扔在村外了,幾個體格彪悍的男人堵在村口,舉著木棍、菜刀,讓他滾得越遠越好!


    原來,村裏的人並不認為邵良一家救了全村人,反而認為他們一家太邪門了,怕留著他日後會成禍患。所以邵良都沒有來得及給爹娘收屍,就被趕出了村。


    但他並不反抗。


    他默默地爬了起來,一句話都不說,就離開了村。


    因為他心裏很明白,有朝一日,等他變得更強大一些的時候,他還會再迴來的,到時候,他一定會為他的爹娘討迴公道的!


    而如今已是三年後,村裏的人們果然跪著求他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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