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最溫柔、最體貼、最讓人心動的告白了。


    對方又是那樣漂亮的女人,黎斐差點就要答應了,然而浮現在腦海裏的卻是陸恬蔓說著,自己是「感情冷感」時的冷清安靜的臉龐,他不能讓她第一次動情就遭遇像他這樣的頑石,他最應該做的是,在她沒有深陷之前就把她推離泥沼。


    他驚訝著自己竟然擁有這種為他人考慮的高尚情操。


    這次,換黎斐搖頭了,「不好,一點也不好,我認為你是一朵高傲的花,所以才產生了征服感,想追求你;現在看到你這樣,卑微乞求愛情的樣子,我什麽幻想都沒了,對不起,我沒興趣了,這幾天就當是一場夢,你就當沒見過我,從沒認識過我,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我也不會再招惹你了。」


    言語比真實的武器更加傷人。


    明知道有些是事實,也早有預料,可親耳從對方口裏聽到,心髒還是疼得瑟縮了一下,陸恬蔓閉上眼睛,一滴晶瑩的眼淚緩緩從眼角滑下。


    那眼淚仿佛掉進了黎斐的心裏,十分的鹹澀。


    「對不起,我做不到,我知道你不是會說狠話的人,你的心很暖、很軟,你是在氣我對不對?你就算不愛我,你也是喜歡我的,我隻相信這一點,也隻認這一點,管你之前是出於什麽原因而對我產生興趣,我都不想理會。」


    陸恬蔓重新睜開眼睛,一雙雪亮的星眸在淚水滋潤下更加清透如水晶,此刻執著而倔強地看住黎斐,「你不要自以為是,什麽為了我好推開我都是狗屁,我從來沒有愛過人,但我知道,愛情就像修鏈,輕易放棄的人是不會成功的。」


    「你何必……」黎斐的話沒有機會說出來了,因為陸恬蔓抱住他的脖子,惡狠狠地壓了上來,用黎斐曾經教導的方式,學以致用,舔吻著對方的雙唇。


    笨拙的舌頭描摹著黎斐優美的唇線,在黎斐想製止她,微微掀唇的時候,陸恬蔓當機立斷咬住對方的唇瓣,小舌靈活地鑽了進去,溫柔地舔舐敏感的口腔內部。


    大腦轟鳴一聲,理智如同被撕碎的紙片一樣,飛得不見痕跡。


    黎斐反被動為主動,扣住對方的腦袋,深深地吻了下去,彼此氣息糾纏,舌頭卷著舌頭,一起跳著最優美的舞蹈。


    不知吻了多久,在差點擦槍走火之前,黎斐低喘著推開陸恬蔓,陸恬蔓一雙雪色的眼眸終於染上了情欲的色彩,迷迷離離,仿若搖曳的燈火一樣,令人心醉。


    「黎斐,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追你,你一定也想從那段無望的感情中解脫,而你恰好不討厭我,甚至對我有一點感覺,那麽,你又何必要把自己的心鎖進生人勿近的籠子裏,做出花花公子的模樣,你那副輕佻的麵具一點都不好看。」


    黎斐撫摸著陸恬蔓泛著紅暈的臉蛋,歎息著把腦袋埋進了陸恬蔓的肩窩。


    一切都失控了。


    他知道即使不愛陸恬蔓,他也不願意放開她了,就因為當時的一念之差,兩個人以奇怪的方式糾纏在一起了。


    他是真心喜歡這個特立獨行的女人,幹淨、倔強,如同馬蹄蓮一樣,向著陽光筆直生長,然後在金色的陽光下,開出美麗又聖潔的花朵。他不知道以後的路會怎樣走下去,他能不能把喜歡變成愛……


    當天晚上,陸恬蔓就出院了,黎斐送她迴家,打開門,黎斐嚇了一跳,要不是陸恬蔓拚力阻止,他一定報警說有人入室竊盜了。


    除了桌子、沙發這種大型家俱不適合拿來發泄怒氣,抱枕、花瓶、雜誌全被砸了一地,各種玻璃碎片在燈光下閃著光,亮晶晶得十分刺眼。


    「老天,你到底交了什麽樣的男朋友,分手了居然會砸掉女朋友的家?」黎斐隻覺得不可思議,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基本的教養。


    陸恬蔓倒顯得很平靜,走過去就把散落一地的東西撿起來,「他從小家境優越,被寵壞了,一生氣就愛摔東西發泄,反正有傭人會收拾得妥妥當當,但他本身沒什麽壞心眼,再生氣,也從沒對我動過一根手指。」


    黎斐不是滋味地嗆聲,「他都把你家搞成這樣了,你還替他說話!」


    嘴上是這麽說,心底仍然擔心陸恬蔓會被玻璃碎片割傷,他以不容拒絕的姿態把陸恬蔓推到椅子上坐好,自己俯下身體來收拾這一地的狼藉。


    陸恬蔓微微笑,「不是替他說話,是事實,人總是被表象迷惑,還記得第一眼看見你時,我認定你是那種用情不專,到處播種的病毒種馬,不過後來……」


    黎斐迫不及待地問:「對我改觀了?」


    「對,你就算是種馬,也是一頭風度翩翩、德才兼備、溫柔體貼的優良種馬,跟病毒種馬扯不上關係。」


    黎斐歎氣說:「這是讚美嗎?為什麽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陸恬蔓挑挑眉說:「不算讚美,我的字典裏可沒有詞句是用來讚美花花公子的。」


    黎斐不懂,為什麽陸恬蔓對「花花公子」這四個字這麽敏感,「你的情史一目了然,隻是遇到一個自以為愛你卻不懂你的男人,又不是被花花公子騙了貞操、生了孩子又被拋棄了,你沒必要那麽討厭他們,浪費自己的感情多不值得。」


    陸恬蔓用一種冷淡、無關緊要的態度說:「你說中了一半,那個被騙了貞操、生了孩子又被拋棄的人是我媽。」


    黎斐手一顫,尖銳的玻璃碎片立刻劃破皮膚,沁出一滴鮮紅的血珠,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隨意地擦去血珠,然後站起身走到陸恬蔓背後,把這個目光飄忽、身體顫抖的女人攬到懷裏。


    「你太溫柔了,我沒事,從她自殺到現在,都過了十幾年了。」陸恬蔓冷淡的說。


    黎斐終於明白為什麽陸恬蔓會這樣倔強、拚命地工作,大概是隻有工作才能讓她感覺到踏實,因為隻有工作才不會拋棄她,卻也更加明白,陸恬蔓對他提出追求的時候,到底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黎斐竟然雙眼有點發澀,越了解她,對她就越心疼一點,恨不得張開雙臂,把這個倔強的女人攬到自己的羽翼之下,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提供的羽翼會不會半路撤走,讓對方重蹈覆轍。


    戰戰兢兢,如臨大敵。


    黎斐低頭如同膜拜女神一樣,敬慕地親吻她的發絲,「我隻是愛抱著你。」


    陸恬蔓閉上眼睛,那些久遠、沉澱的悲傷在男人的溫柔麵前,變得不堪一擊,內心一下子變得很軟很軟,全是與母親在一起的甜蜜記憶。


    黎斐果然是個萬能型的人才,家事也難不倒他,沒花多少時間,他就把被沈錯弄成竊盜現場似的房間整理得幹幹淨淨。


    「黎斐,你是最好的,我一定要把你娶迴家!」


    黎斐勾了勾唇角,眼底卻沒有笑意,「這是我整理的時候發現的,原來有一個人,也想把你娶迴家。」


    他遞過來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盒子下麵還有兩張紙,一張是機票,一張是信紙。


    陸恬蔓拿過信紙看。


    小蔓:


    對不起,又弄亂了你的家。


    我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我知道自己很失敗,曾經允諾你的事情,一件也沒有做列。


    我說過我不會介意你把我放在工作後麵,隻要你偶爾能想起我就可以,但相處時間越久,我越來越貪得無厭,我想你時時刻刻把我放在心上,我想讓你像我愛你一樣愛我,因為得不到,所以我暴躁、我生氣、我發脾氣……而且我把所有的錯都推到你身上,從來不肯檢討。


    收到你分手的簡訊後,我整個人都崩潰了,我的世界坍塌了,我無法想像沒有你的生活,我知道是我錯了,是我把你逼得太緊,沒給你喘息的餘地。


    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不用很快,這是一個月後的機票,我現在在加拿大的分公司,如果你原諒我了,請你帶上戒指飛過來找我。


    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愛你的沈錯


    「原來是沈先生,你果然沒有替他說話,我見過他幾次,在富可敵國的小開裏,他算是個特例,長得好,本身又有能力,待人接物都沒話講。」


    黎斐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像一個小女人一樣,說出這麽酸溜溜的話,話一出口,他就想劈死自己。


    「你看了我的信。」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


    黎斐摸了摸鼻子,「對,我知道這很不尊重人,我是腦袋被驢踢了才會做出這種事,但我就是控製不住,或許再來一次也是這樣,你就盡管鄙視我吧。」


    他一看到小盒子,整個人就開始抓狂、暴躁,變得完全不像自己,他知道這樣的小盒子裏會裝什麽,他知道自己應該放她走,因為可能花費一輩子的時間,他都無法給予她這樣深刻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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