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神說完這番話,神色莫名有些晦暗。


    君神剛才說的話,花凝也是已經係數聽了去。


    他的言外之意也很是明確。


    果然在天下蒼生,大義凜然之下,就是君神也無可奈何。


    花凝微微笑了笑,有看向已經變得狂躁的木兮。


    繼而說道:“替我照顧好祁夜。”


    隻有這一句話,這也是花凝最為掛心的話。


    良久,隻見君神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活了這麽久,竟也是第一次眼眶子裏出現了淚水。


    就在那紅蓮業火再次往外噴射之際,花凝忽然一個翻身,拉著木兮的腳底盤根錯節的根部就一頭紮進了紅蓮業火。


    霎時間,天地失色,眾神仙被紅蓮業火所發出來的強大靈力所震傷。


    君神亦受了傷。


    隻是,這火卻並未有要消停的意思。


    紅蓮業火噴湧而出,大有吞天滅世之勢。


    諸天眾神,皆受其害。


    九重天上,靈寶天尊也因心力不濟,而無法再繼續阻擋紅蓮業火繼續吞噬九重天。


    而導致這一場滅世之災的始作俑者雲瑤,此刻正站在君神的身後。


    鬼哭狼嚎,天地動蕩。


    妖魔橫行,八荒失衡。


    君神看著雲瑤說道:“放出了木兮體內的道之力,這便是你想要的結果?”


    雲瑤愣了愣,卻訥訥的說道:“我……我不想這樣的……


    我隻是想要木槿要花凝要牧遠……”


    雲瑤的話還沒有說完,君神就忍不住又問道:“殺了他們以後呢?


    如果你能如願的殺了他們,那之後呢?


    她們死了,你真的就能放下心中仇怨?”


    這話一說出口,雲瑤整個人都怔愣在了那裏。


    良久,也沒有再聽到雲瑤的聲音。


    所有人都忙於抵製紅蓮業火,忙著想辦法活命。


    天族已經如此,人界魔族更是不堪。


    紅蓮業火落到人族,人族瞬間化作焦炭。


    有些生靈甚至於連最後一聲哀嚎都還沒有來的及發出來,就已經沒了命。


    所有的人都在疲於奔命,可是卻依舊沒有半分生機。


    魔族動蕩,玄冥宮的宮殿甚至都已經坍塌。


    後山處也是如此。


    慕白率領眾魔族一齊直奔花界。


    霎時間,花界便被路人馬占據。


    花凝和木兮跳下去良久,那紅蓮業火依舊熊熊燃燒。


    雲瑤睫毛微動,一行清淚忽然滑落。


    君神問的對,當她認為她憎恨的人都死光了以後,她便不再是她了。


    這一路走來,她已經離真正的自己漸行漸遠。


    心中對於仇恨的執念讓她忘記了最初的自己。


    曾幾何時她也是一個天真不諳世事的小精靈。


    如果不是因為牧遠,她不會丟掉真正的自己。


    可是,令她丟掉自己的真的就是牧遠或者是花凝他們嗎?


    答案雲瑤其實在心裏早就有了。


    良久,隻見她忽然輕移腳步,來到了君神身邊繼而說道:“你同我說了這麽多,其實也就是想要點醒我吧?


    你心裏其實也明白,僅憑花凝和木兮生祭紅蓮業火其實是沒有用的。


    因為木兮的水靈素被我取下來了。


    沒有了水靈素代替水麒麟,花凝也隻能白白犧牲,這紅蓮業火隻會繼續吞噬天地。


    你希望我也跳下去是不是?”


    君神不置可否的說道:“若說這世間我最不希望死去的人便隻有花凝。


    可是方才我還是讓她去生祭了紅蓮業火。


    你知道為什麽嗎?並非身為君神的我無情。


    隻是與蒼生相比,花凝實在是重不過她們。


    況且花凝也是聖神,於蒼生她也有一份責任。


    如果今日我可以祭了那紅蓮業火,我倒也願意替她去走一遭。


    她尚且不能置身事外,雲瑤,作為這場災難的始作俑者,你覺得你有資格置身事外嗎?


    蒼生的命,花凝該去救,你也該去償。”


    雲瑤大笑了幾聲,隻是這合著眼淚的笑聲,卻顯得格外蒼涼。


    天地間還在不斷地有人死去,有城池化作焦土。


    有神仙灰飛煙滅。


    良久,隻見雲瑤一個飛身就來到了紅蓮業火的邊緣,她閉上眼睛,張開雙臂。


    臉上滿是從容。


    隻見她默默的對真正的鳶尾說道:“我終究還是要為我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的。


    隻是要委屈你了,同我一起灰飛煙滅。


    這世間若說我還對誰存了萬分愧疚,那也隻有你和桂花了。


    桂花因我而死,而我卻也沒能好好的活下去。


    你救了我,我卻奪了你的命,鳶尾啊,這句遲來的抱歉……


    終究還是遲了。”


    雲瑤剛剛在心裏說完,鳶尾卻忽然柔聲道:道,亦有道,我們能參透其中一二已是不易。


    為了蒼生而死,為大道而亡,我覺得很是壯闊。”


    於是,下一刻就見雲瑤如同一隻離了玄的箭一樣,筆直的墜向了紅蓮業火之中。


    霎時間,天地震顫。


    與此同時,業火褪去。


    天色恢複澄明。


    人間下起了傾盆大雨。


    九重天也不再動蕩。


    花界禁地從此不複存在。


    人,四海八荒百廢待興。


    君神獨自迴到花凝水榭的那一晚,祁夜整整哭了一晚。


    隻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那也隻是未到傷心處罷了。


    三百年後,冥府再次熱鬧非常。


    因為冥王新近又添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據說冥王夫婦在女兒百日宴時便宣布了將來由她繼承冥王之位。


    幾百年來,狐狸洞都與冥府交往甚密。


    尤其是狐狸洞狐帝的寶貝女兒,更是成日裏如同野狐狸一般,沒羞沒臊的往冥府跑。


    跟在人家俊俏小巴蛇身後,央求著人家娶了她。


    為這事兒,狐帝容玄可是上了老火。


    直說自己當初不該放下那豪言壯語,卻沒想到自家姑娘竟如此沒有骨氣。


    又過了兩百年,花界後園一處荒草叢生的地方,忽然紅光衝天。


    百鳥齊聚。


    天地靈氣大肆噴湧。


    百花競相盛開。


    靈獸爭鳴。


    惹得九重天得一眾大小神仙皆大為興奮。


    天君看著這異常的天象,又看了看他身邊的臨淵上神說道:“這天象……”


    “當年君神由聖神飛升君神時相傳便是如此……”


    臨淵上神接話說道。


    當然這話一說出口,所有的人就越發興奮。


    有的甚至都已經竊竊討論了起來。


    “難道又要出一個君神?”


    “看這樣子,我看像。不過這次是誰啊?萬萬年來也不過就出了一個君神一個聖神,那最有可能成為君神的聖神……


    五百年前不是也已經生祭了紅蓮業火了嗎?”


    “就是啊,我也真想不出還有誰能飛升君神了。”


    而此刻站在花界外的君神和祁夜似乎正屏息等著什麽一般。


    良久隻見君神扶著祁夜說道:“你都這副模樣了,還出來拋頭露麵……


    一會兒給我精神點啊!別讓她有機會數落我。”


    祁夜笑了笑說道:“放心,一會兒她可沒工夫數落你。”


    說話間,隻見紅光內,一赤紅火鳳凰騰空而起。


    熊熊烈火耀眼奪目。


    百鳥朝鳳,百獸爭鳴。


    繼而化作一襲紅衣女子。


    風采依舊,容貌絕豔。


    落於君神麵前,莞兒一笑,天地失色。


    祁夜微微一笑,伸出手去說道:“有生之年,我終究還是等到了你。”


    花凝握住了祁夜的手說道:“還好你還在等著我。”


    說完二人攜手同去。


    徒留君神一人,風中淩亂。


    良久隻見他幽幽的說道:“還真是……沒工夫數落我。”


    正說話間,臨淵上神就已經帶領著那些個神仙趕了過來。


    看到的卻是君神自己站在那裏。


    於是上前問道:“人呢?”


    君神微微轉身反問道:“什麽人?”


    臨淵上神又看了看四周問道:“君神啊!”


    “我不就是君神?”


    君神挑了挑眉說道。


    “不是,新飛升的君神。”


    “哦,你說的花凝啊!她走了,不知道又去哪裏討酒喝去了。”


    君神這話一說出口,所有人都跟著大為吃驚。


    畢竟誰也沒有想到新飛升的君神竟然是五百年前生祭了紅蓮業火的花凝啊!


    良久隻見臨淵上神這才說道:“花凝……活了?”


    “活了?她就沒死過。


    花凝是鳳凰,鳳凰飛升……浴火重生。


    這是她飛升君神的劫數。避無可避。


    紅蓮業火便是她成大道的劫數。”


    眾神仙聽了,瞬間又陷入了沸騰。


    隻聽得一旁的小仙君又低低的說道:“這下好了,以前是最不正經的冥王,後來做了最荒唐的聖神,如今還要繼續做最不正經和最荒唐的君神嗎?”


    而另一個小仙君也立刻附和道:“還是我們麵前的這位君神靠譜。”


    君神聽了這番說辭,不禁眉頭一皺,卻也不知道到底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花凝的這荒唐名聲怕是終其一生也抹不去了。


    於是乎,冥府再次成為了熱鬧之地。


    冥王和判官槿一家人被冥府門外的大小神仙再次圍了個水泄不通。


    偏偏還有狐狸洞那位小祖宗也被關在了冥府。


    狐帝容玄直在狐狸洞裏發飆,罵那些個堵在冥府大門外的神仙。


    花凝和祁夜迴了花凝水榭。


    這裏幾百年過去了,卻依舊沒有變樣子。


    那些桃花依舊開的好看,君神用靈力將養的冰蓮倒是少了好幾朵。


    據祁夜說是都摘了給他入了藥。


    花凝靠在祁夜的肩頭,把玩著手裏的桃花說道:“還好,君神把你照顧的很穩妥。”


    祁夜扯了扯蒼白的唇角,手有些顫抖的摸了摸花凝的臉說道:“這幾百年來,等著見你是我唯一活下來的支撐。


    如今見了你了,倒真的有些累了。”


    聽了祁夜的話,花凝瞬間流出了眼淚,身子卻並未動。


    祁夜再次笑了笑說道:“飛升了君神是高興的事情,莫要哭了,哭花了臉可就不好看了。”


    花凝點了點頭說道:“我是……高興的哭了。


    即飛升了君神……又見到了你,我這不是高興嘛!”


    “那便好,我總是時時都希望你是高興的。


    你不在的這幾百年裏,我身子偶然硬朗些的時候,還迴過魔族,見了一次慕白。


    他還是那麽消瘦,性子也寡淡了許多,他見了我時,也哭了,我勸他別哭。


    他也笑著告訴我他是高興的才掉的眼淚。


    我也相信了,如今你這麽說,我自然也是相信的。”


    祁夜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已經是越來越弱了。


    花凝微微一笑,卻聽得身後“撲通”一聲。


    她卻依舊還保持著那個原本的動作。


    好像她身後讓她依靠的人還一直都在一般。


    良久,隻見她笑了哭,哭了笑。


    眼淚浸濕了衣袖。


    手裏的桃花戛然而落。


    落到水麵,驚起團團漣漪。


    君神走到二人的身後,看著此情此景,不禁唏噓。


    直到祁夜徹底的消失不見,君神這才坐到了祁夜原本的位置上來。


    花凝依靠著他,幽幽的說道:“祁夜,你說將來我們生幾個孩子好啊?


    生一個吧,太多了鬧騰。


    我們就在人族依山傍水搭一個院子,庭前養魚弄花,庭後安歇睡覺。


    日出起舞,日落吹簫。


    不,還是生兩個吧。


    這樣我們將來若是想要獨處了,就讓她們結伴出去玩。


    最好是個女兒和兒子,就也不怕她們會被人欺負了去。


    祁夜,下輩子……我不做冥王,不做聖神,不做君神了。


    你也不要做魔族太子,也不要做魔族魔君了好不好?


    我們隻做短短數年的凡人可好?”


    花凝的話說到這裏戛然而止。


    卻聽得君神輕飄飄的應了一句:“好。”


    良久,君神才又說道:“祁夜怎麽都是願意的。”


    於是自那以後,四海八荒的兩位君神便再也沒有露過麵。


    有人說他們雙修成了夫妻。


    有人說她們不僅雙修了,


    而且還生了娃娃。


    還有人說他們隻是躲起來享清閑去了。


    總之,對於那一段過往,知道的人越來越少,傳奇的故事卻越來做多。


    千百萬年後,冥府又換了新的冥王。


    那冥王也有著傾世容顏,喜歡著一身赤紅色長衣,喝酒鬥蛇無一不會。


    是了,她的身邊還跟著一條年邁的老蛇,人們隻知道它叫做幽冥鬼蛇,可是隻有冥府的老冥王一家才喚它做“細細”。


    這日,冥王接任儀式上,遠遠的站在冥府之外的兩位君神滿意的笑了。


    君神看了看身邊的女子說道:“還別說,她和你的容貌真的不相上下。”


    花凝得意的看了看君神說道:“她是由我的精血借由木槿的肚子而出世的。


    容貌自然與我不相上下。”


    “隻是不知道,她會不會與你走同樣的路呢?”


    君神裝作一副杞人憂天的模樣感歎道。


    花凝轉身邊走邊說道:“天道自有安排,你我隻需靜待。”


    說完,二人便當即不見了蹤影。


    而此刻冥府大門外,木槿和曦看著遠處的方向,釋然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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