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筱殺氣騰騰找上門的時候，還沒有見到想要見的人，就被眼前的氣勢給鎮住了。
沐氏集團在台北的分部，八十六層高的辦公大廈，茶色的玻璃帷幕在陽光下反射著星星點點的耀斑，潔淨透明到幾乎讓人以為並不存在的鋼化玻璃門，映出她手持一根棍子的可笑模樣。
看了眼守在門口，門神般的八名警衛，她忽然就沒有了進去的勇氣，況且她的鞋子還沒來得及換，身邊不時走過的、衣冠楚楚的沐氏職員，讓她有了那麽一丁點的自卑。
可是，她若不進去，葉澄那小子……算了，拚了！握緊拳頭為自己打氣，葉筱咬牙擡腳。
跨國集團沐氏，盡管是在台北起家，但是總部已經於七年前移至美國，原來的總部，也就是葉筱現在站著的地方，被改為分部。
身為其總裁、最高領導人的沐允澤，來台北市的機會其實並不多，一年一次而已，但這並不妨礙他成為分部上下上千名職員仰慕的對象。
帥氣、沉穩、睿智且多金，這樣的男人，就算多看兩眼也是福氣，至於癡心妄想地要與之有什麽進展，就是作夢。
這幾日，沐氏的職員，尤其是女職員們，在工作上是加倍的努力，各個犧牲午餐的時間搶著加班，甚至下班了還賴在公司不肯走，原因很簡單，總裁沐允澤今年破例，第二次來了分部。
誰不想給老板留個好印象，就算他看不到自己，自己看到他也好，這一點，連警衛們也不例外。
所以葉筱毫無意外地被擋了下來。
「這位小姐，你不是沐氏的員工吧？」
頭發隨意紮成馬尾，普普通通的牛仔褲、白襯衫，袖子高高挽起，這些都不是警衛們歧視她的理由，最重要的是，她的鞋子滿是泥濘。
讓這樣的人進去，自己的飯碗還要不要了？
這是……看不起她？葉筱不服，上前就和他們理論起來，太過專心，所以完全沒有察覺，一輛豪華商務用車在不遠處緩緩停下。
「怎麽迴事？」清朗沉穩的聲音響起，所有的吵鬧、爭執戛然而止，葉筱迴頭去看的時候愣了一下，她怎麽沒有注意到身後多出了四五個男人？
話是那個被人簇擁著的男人說的，氣勢洶洶，貴氣逼人的感覺，這個男人長得可真好看，五官有如刻劃一般分明深邃，線條剛硬中不失柔和，他是混血兒？
「總、總裁……」警衛們看著沐氏總裁沐允澤蹙起的眉頭，有點慌亂，在公司大門口與人爭執，做出這樣有損公司形象的事情，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被開除，但是……他們一個個反應迅速，一致將手指向了混亂的根源，「總裁，有人鬧事。」
「鬧事？」沐允澤瞥了眼葉筱手裏的棍子，眸色暗沉，「原因？」
嗯，他就是沐氏的總裁，自己要找的人？看起來未免太年輕了點，但現在不是感歎這些的時候，葉筱清清喉嚨，就要說明來意，「你是沐氏的老大吧？我是來找你的。」
老大？倒是個有意思的詞。
沐允澤慢慢在嘴裏咀嚼著，俊眉揚起，「有事？」
他可不記得自己認識這麽一個女人，不修邊幅、邋裏邋遢的女子，這樣的人，還真的沒有在他的視線裏出現過，如果見過，他一定記得。
「那個……」對方隻是輕輕地掃了自己一眼，葉筱忽然覺得很局促，不是因為害羞，而是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在身著名貴西裝的他麵前這麽一站，怎麽就有點難民的感覺？都怪葉澄那小子，看自己迴去怎麽收拾他。
沒有等到下文，沐允澤有點不耐煩起來，他的時間很寶貴，每分每秒都有安排好的公司事務等著他處理，容不得這樣浪費。
「進來再說。」他漠然地扔下一句，擡腳就走。
嗯，這人怎麽這麽跩？進就進，怕你啊？
隨著進了門，葉筱的腳步卻停了下來，那光可監人的地板，還是讓她退縮了，自己的鞋子這麽髒，踩一步就一個印子。
「欸，等等。」
沐允澤再次不耐地迴頭，隻見那個著裝毫不講究的女孩子局促地看著她自己的腳下，然後衝著自己伸出手來。
「要不，就在這裏說吧！我隻耽誤你五分鍾，不行嗎？那四分鍾……三分鍾吧，不能再少了。」
一根接著一根蜷起的手指，配上那可憐兮兮的祈求神色，沐允澤覺得自己像是菜市場的小販，在討價還價地販賣時間，不過事實上那是什麽樣的感覺，他還真的沒有體驗過。
他也在一瞬間明白了葉筱的心思，不禁有點失笑，怕弄髒地板？還以為她什麽都不在乎，於是他淡淡開口，「三分鍾。」
言畢，便向接待大廳內的沙發走去。
咦？好像也沒有想像中的難說話嘛！反倒是葉筱手裏還提著棍子，教她不好意思起來，忙尷尬地藏在身後，跟了過去。
「你好，我叫葉筱，在郊外的花園工作，我有一個弟弟，是師大的學生，十天前他騎車迴學校，不小心撞到了你的車子，你知道，他是一個窮學生，而我的薪水也不高，勉強……」隻用屁股跨坐在沙發的邊角，葉筱就劈裏啪啦地開講，三分鍾啊……要是再搞不定，她就哭死了。
「重點。」沐允澤微皺起了眉，這個女人是怪胎嗎？一大堆廢話不說，還死死地盯著牆上的時鍾，時鍾比自己有魅力？不過很好，知道自己不喜歡浪費時間，但是十天前……
沐允澤淡淡地瞥了眼守在一邊的助理，後者就退到後頭打電話去了。
嗯，重點？葉筱詫異了一下，才明白對方的意思，深吸一口氣，「重點就是我們沒錢，賠不起你那輛貴得嚇死人的車子，而你的屬下又跑到學校去恐嚇我弟弟，嚇得他都不敢去學校了，這件事，你看要怎麽辦吧！」
一提起這個，葉筱就來氣，連小孩子都欺負，算什麽？不過，對方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又是怎麽迴事？想了想，她又小心翼翼地開口建議，「要不，我欠債肉償？」
肉償？沐允澤掃了眼葉筱嬌小的身材，襯衫有點大，看不出她有多少料，隻是心中冷了幾分。
很多女人都想爬上他的床，用的招數也是千奇百怪，刮花車子？賠不起？欠債肉償？水到渠成，嗬嗬，她倒是有心計。
「那個……不是、不是！」葉筱急急搖手，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沐允澤赤裸裸審視的目光掃過來，她才明白自己居然很白癡地口誤了，肉償？天啊！他會怎麽想她？把她當成了那樣的女人？她的名節啊，就這麽沒有了。
「誤會，是口誤、口誤！我是說，欠債工償、工償，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為你工作。」
葉筱的尷尬，沐允澤看在眼裏，隻是依舊不屑，她改變了方法，改用迂迴戰術，慢慢接近？
「好啊，你能做什麽？」就看看她能耍出什麽花招好了。
這麽容易？不知道是不是葉筱的錯覺，怎麽覺得這個男人的口氣，突然疏離了許多？
「隻要是一般的文職，我都能勝任的。」
「人事經理，計算一下，這位小姐需要在沐氏無償工作多少年？」
「總裁，要是一般的小職員，至少也要五年。」
「五年……」葉筱愣了一下，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還是無償的？她兇狠地瞪向說話的人，無聲地控訴他詐欺，車子不就是一點小小的損傷，有必要到這種程度嗎？
分部的人事經理投過去一個淡然的表情，說出一個讓葉筱吐血的事實，「那隻是烤漆的費用，還沒算來迴的運程、手續……」
天啊，來道雷劈了她吧！五年……她的青春尾巴都不剩了，想餓死他們姊弟倆啊？
剛剛打電話的助理迴來，埋頭在沐允澤耳邊說了什麽，而沐允澤也沒有多餘的表情便起了身。
車是司機私自開出去的，因為怕受罰就跑去威脅小孩子，這樣的人，可以離開沐氏了，不過……既然這個女人要補償，那就由她。
「明天開始上班，你最好記得換雙鞋子，否則二十樓以上的清潔工作，以後就由你兼任了。」
二十樓以上？那不就是六十六樓！全部的清潔？葉筱覺得自己是絕對不會忘的，鞋子、鞋子……不行了，重新去買一雙吧，她掃了眼時鍾，三分鍾，剛剛好。
◎ ◎ ◎
葉筱覺得，自己真的很不適合在辦公室裏工作，還不如種花來得自在。
英文程度普通的她，現在進入一家所有文件、信件幾乎都是英文的跨國大公司，她根本就吃不消。
真不明白薇薇那丫頭羨慕自己什麽，醜小鴨就算進了天堂，可還是醜小鴨啊！更何況，她可不覺得沐氏是天堂，尤其在見到裏麵總是自我感覺良好，有點趾高氣昂的員工之後。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沐氏裏有一半的員工，就是這些八卦女人，所以昨天的事情，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了沐氏分部的大廈，葉筱上班的第一天，就能感覺到冷颼颼的目光，犯花癡的女人可怕，嫉妒中的女人更可怕。
可是整整三分鍾啊，行銷部門的鍾美氣得幾乎扭斷了蠻腰，要是總裁能給自己一分鍾，那該有多好！
鍾美冷眼看著正抱著一大堆文件走過來的葉筱，她假裝無意，腳卻伸了出去。
本來應該被她絆倒、摔得很慘的葉筱卻在她跟前停下，一臉認真地說道：「鍾小姐，你裙子扣子開了。」
「啊！」隨著一聲慘叫響起，鍾美狂奔到化妝室。
葉筱一眼掃過去，本來打算看她笑話的人都轉移了視線，聊天的、看電腦的，臉上都掛著幸災樂禍的笑，不過本來是想笑她，都變成了笑鍾美。
這些人……葉筱聳聳肩，可真是無聊。
在那之後的日子雖然還是有小小的為難，但是葉筱自認為還可以應付，這份工作也沒有那麽艱難。
當然，因為英語程度有限，葉筱也鬧出了不少的笑話，好在笑歸笑，沐氏的員工守則很嚴明，為免自己受到牽連，與葉筱一起工作的那幾個同事還是對她頗為照顧。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漸漸地，憑藉著葉筱的真誠，那些同事們都沒有一開始那麽排斥她了，尤其在知道她是無償工作之後，還對她報以同情，甚至有了幾個特別要好的同事。
不過，她倒是再也沒有見過沐允澤。
也是，自己是公司的基層員工，人家是大總裁，本來就不應該有什麽交集，沒見麵也沒什麽不好，唯一不好的是葉筱存摺裏的錢越來越少，到最後隻剩下個位數。
「葉澄，你去跟老師說一聲，再等兩天，姊一定把學費繳清。」接近葉澄畢業的日子，葉筱本來以為能夠平平安安地讓葉澄讀完大學，結果出了這樣的事情，天天上班卻入不敷出，一向好強的葉筱阮囊羞澀，也隻能低聲下氣。
「姊，要不然我辦休學……」葉澄少年老成，況且他也已經不是孩子了，姊姊的辛苦，他一直看在眼裏，要不是自己闖禍也不會……
「你說什麽呢？好好學，別的不用管，有我呢，你老姊我以後的幸福生活可就指望你了。」葉筱拍胸脯保證，「況且你畫畫有天分。」
葉澄喜歡畫國畫，天賦不錯，如今又小有成就，怎麽能說放棄就放棄？隻是葉澄走後，葉筱的小臉就垮了下來，全然沒有了剛才在葉澄麵前的那分信誓旦旦。
自從父母離世，他們姊弟相依為命之後，為了供弟弟上學、學畫，經濟上本就拮據，現在工作又成了無薪的……唉。
今天周末，不用上班，可是周末的打工，她都已經兼了兩份……藝術類課程的學費本來就貴，單靠她兼職的錢，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才能繳清；而她也不想讓葉澄因為交不出學費而在班上擡不起頭來，畢竟都那麽大了，何況還有生活費的問題……
算了！葉筱下定決心，拿出了手機。
「喂，薇薇？我是葉筱，對，有事要麻煩你……」
◎ ◎ ◎
夜晚的台北市，燈紅酒綠，不夜城。
作為一個高級的會所，kingclub夜總會的裝潢設計都是一流的水準，隻是在昏暗的燈光下，推杯換盞的氛圍和不時伸到女伴裙下或胸前的手，即使是這高雅的場所，也彌漫著糜爛之感。
這就是夜幕下都市人的生活。
身著一襲黑色晚禮服的葉筱站在包廂門前，忽然沒有開門進去的勇氣，不安地扯扯過短的裙子，拉拉過低的衣領。
這樣的衣服她以前從來都沒有穿過，連薇薇都說想不到她那麽有料，可是她就是覺得不習慣，從更衣室到包廂這短短的路程，幾乎就要消耗掉她所有的勇氣。
「葉筱，你不要這樣，既然決定了，就放開一點吧。」薇薇勸阻，打開門推著她走了進去。
音樂聲很大，吵得葉筱心煩意亂，談笑聲小了一點，感覺有幾道目光朝她過來，那樣地肆無忌憚，身上本就遮不了什麽的衣服都成了擺設，她從不曾被人這樣露骨地注視過，也聽不清薇薇是怎麽陪笑著請罪喝酒，就木然地走到一邊坐下。
「小姐是第一次來陪酒？」有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人貼了過來，故意在她耳邊說道，並且遞過了一杯酒。
對方靠得太近，而且那人的手又搭在葉筱裸露的肩上，她一緊張，手一哆嗦，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酒全部灑在對方的褲子上。
氣氛一瞬間冷了下來，隻有背景音樂中，歌手唱得撕心裂肺的聲音。
「老板、老板，您別生氣，她是第一次來，有點緊張，您就多擔待些，薇薇給您賠罪。」
薇薇上前擋在葉筱身前，一口氣喝下了一大杯滿滿的酒。
「也行，不過，你喝了不算，要她喝。」
葉筱擡頭，在昏暗曖昧的燈光中，隻見一個禿頭的中年男人衝著自己遞過來……一整瓶酒。
「喝就喝。」她賭氣接過，心裏卻想：這個男人，怎麽長得那麽像豬頭？
「葉筱……」薇薇明顯流露出擔心，她知道葉筱的酒量並不是很好。
「爽快！好，我喜歡……」禿頭男人起身靠上前，醉眼看著葉筱將整瓶酒灌下。
但是……玻璃碎裂聲隨後響起，葉筱手裏的酒瓶在禿頭男人頭上開了花，整個過程乾脆俐落，絲毫都不拖泥帶水。
「他摸我的屁股。」葉筱說道，聲線無辜，就好像那個男人本來就該被酒瓶砸得腦袋開花，不隻如此，他還摟著她使勁往他身上靠，她覺得惡心。
這一迴，呆滯的不隻是薇薇，在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隨即反應過來，朝著這邊撲來。
「宋老板，你不要緊吧？」
「你這個婊子，敢砸我？把她送到酒店去，看我怎麽收拾她……」色慾薰心，即使受傷了，也不忘垂涎美色，禿頭男人一手捂著被砸出血的腦袋，一手指著葉筱，眼睛兇狠得像是要吃人一樣。
「葉筱快走！」薇薇護著葉筱，她的臉上被人賞了一巴掌，葉筱還沒動，就被人拉住胳膊一拽，踉蹌地匍匐在地，而腦袋正好磕上桌角，紅腫了一大塊。
「你們讓開，我要親自教訓這個婊子……」禿頭男人一邊上前，一邊解著褲子皮帶。
那種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剝的眼神，葉筱忽然感到了害怕，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就起身推倒了禿頭男人，繞過眾人開門就跑，一氣嗬成。
「抓住她……」身後有人叫囂著。
一階階樓梯盤旋而下，天曉得她為什麽不搭電梯而選擇走樓梯，況且她還蹬著十幾公分的高跟鞋。
葉筱想，乾脆脫了高跟鞋算了，但她還沒有動手，腳踝處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人也失去了平衡，直直向前摔去。
這迴完了，不死也得殘。
預期的疼痛沒有來臨，葉筱的手被人抓住了，止住了她本來要從樓梯摔下去的慘狀，原來傳說中的英雄救美真的存在，葉筱驚喜迴頭，卻笑不出來。
救她的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說：「要是摔得血肉模糊，宋老板還怎麽玩？」
葉筱一直認為自己很有勇氣，但實在無法麵對這麽惡心的事情，隻要看見禿頭男人，她的胃就劇烈翻騰，更別說那雙色眼。
所有的人，包括薇薇，都被強製性帶了出去，包廂裏隻留下行動不便的自己和笑容猥褻兇殘的禿頭男人。
掙紮、叫喊什麽的就算了吧，未必有用，就在葉筱看準機會，想著要趁機一腳踹到對方要害時，有人搶先她一步踹開了包廂的門。
這人好眼熟，好像是那個大總裁身邊的助理大衛……看著緊隨著助理身後出現的男人，葉筱總算安心下來了。
有熟人就好辦了，他應該會幫自己吧？不管怎麽說，自己現在也是他的員工……於是葉筱掙紮著起身，一蹦一跳地向著沐允澤跳去。
勾起唇角，沐允澤溢出一抹嘲諷的笑來。
這就是她的招數？她怎麽知道自己在這裏，跟蹤嗎？不過當他的視線掃及她額頭上的一大片紅腫時，俊眉還是微微蹙了一下。
這種夜總會，他並不常踏足，恰巧今晚有個客戶作東，對方很熱情，他也隻好勉為其難，正要離開的時候，卻無意中瞥見混亂中有個熟悉的人影，沒想到跟上來以後，見到的就是她。
會有這麽巧的事情？說出去，誰信。
嗯，那是什麽意思？不屑的眼神太過明顯，讓葉筱止住了腳步，不過也隻是一瞬間而已，現在這種情況還是逃命要緊，不再猶豫，她上前就要抱住沐允澤的胳膊。
眼裏閃過厭惡，沐允澤避過她的動作，讓葉筱撲了個空，隻能站在原地尷尬，加上腳上的傷，她差點就再次摔倒，好在她及時抓住了門框。
「她是你們的小姐嗎？今晚我包了。」淡漠地留下一句話，沐允澤轉身就走。
已經趕到包廂的經理連連點頭哈腰，「好、好的，您慢走。」
「喂，什麽小姐！我不是……」但葉筱轉念一想，現在並不是解釋的時候，還是逃命要緊吧，高跟鞋早在拉扯中掉了，好在走廊上鋪有一層厚實華貴的絨毯，赤腳也不覺得疼。
於是穿著一件皺巴巴晚禮服的葉筱，在曖昧的燈光下裸露著大片白皙的肌膚，就這樣一蹦一跳地跟在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的沐允澤身後，努力追趕著他的腳步，追得滑稽也辛苦。
沒辦法，誰叫他此時就是自己的救星呢！
到口的肥肉就這麽沒了，自己頭上的傷也沒人負責，禿頭男人自然不依，正要叫囂，經理已低著頭走了過去。
「什麽，沐氏？」禿頭男人瞪大了眼睛。
「宋老板，今晚的消費小弟請了，給您換個地方，您繼續盡興，如何？」
麵子多少掙迴了那麽一點，再加上對方是沐允澤，禿頭男人隻好作罷。
沐氏集團在台北的分部，八十六層高的辦公大廈，茶色的玻璃帷幕在陽光下反射著星星點點的耀斑，潔淨透明到幾乎讓人以為並不存在的鋼化玻璃門，映出她手持一根棍子的可笑模樣。
看了眼守在門口，門神般的八名警衛，她忽然就沒有了進去的勇氣，況且她的鞋子還沒來得及換，身邊不時走過的、衣冠楚楚的沐氏職員，讓她有了那麽一丁點的自卑。
可是，她若不進去，葉澄那小子……算了，拚了！握緊拳頭為自己打氣，葉筱咬牙擡腳。
跨國集團沐氏，盡管是在台北起家，但是總部已經於七年前移至美國，原來的總部，也就是葉筱現在站著的地方，被改為分部。
身為其總裁、最高領導人的沐允澤，來台北市的機會其實並不多，一年一次而已，但這並不妨礙他成為分部上下上千名職員仰慕的對象。
帥氣、沉穩、睿智且多金，這樣的男人，就算多看兩眼也是福氣，至於癡心妄想地要與之有什麽進展，就是作夢。
這幾日，沐氏的職員，尤其是女職員們，在工作上是加倍的努力，各個犧牲午餐的時間搶著加班，甚至下班了還賴在公司不肯走，原因很簡單，總裁沐允澤今年破例，第二次來了分部。
誰不想給老板留個好印象，就算他看不到自己，自己看到他也好，這一點，連警衛們也不例外。
所以葉筱毫無意外地被擋了下來。
「這位小姐，你不是沐氏的員工吧？」
頭發隨意紮成馬尾，普普通通的牛仔褲、白襯衫，袖子高高挽起，這些都不是警衛們歧視她的理由，最重要的是，她的鞋子滿是泥濘。
讓這樣的人進去，自己的飯碗還要不要了？
這是……看不起她？葉筱不服，上前就和他們理論起來，太過專心，所以完全沒有察覺，一輛豪華商務用車在不遠處緩緩停下。
「怎麽迴事？」清朗沉穩的聲音響起，所有的吵鬧、爭執戛然而止，葉筱迴頭去看的時候愣了一下，她怎麽沒有注意到身後多出了四五個男人？
話是那個被人簇擁著的男人說的，氣勢洶洶，貴氣逼人的感覺，這個男人長得可真好看，五官有如刻劃一般分明深邃，線條剛硬中不失柔和，他是混血兒？
「總、總裁……」警衛們看著沐氏總裁沐允澤蹙起的眉頭，有點慌亂，在公司大門口與人爭執，做出這樣有損公司形象的事情，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被開除，但是……他們一個個反應迅速，一致將手指向了混亂的根源，「總裁，有人鬧事。」
「鬧事？」沐允澤瞥了眼葉筱手裏的棍子，眸色暗沉，「原因？」
嗯，他就是沐氏的總裁，自己要找的人？看起來未免太年輕了點，但現在不是感歎這些的時候，葉筱清清喉嚨，就要說明來意，「你是沐氏的老大吧？我是來找你的。」
老大？倒是個有意思的詞。
沐允澤慢慢在嘴裏咀嚼著，俊眉揚起，「有事？」
他可不記得自己認識這麽一個女人，不修邊幅、邋裏邋遢的女子，這樣的人，還真的沒有在他的視線裏出現過，如果見過，他一定記得。
「那個……」對方隻是輕輕地掃了自己一眼，葉筱忽然覺得很局促，不是因為害羞，而是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在身著名貴西裝的他麵前這麽一站，怎麽就有點難民的感覺？都怪葉澄那小子，看自己迴去怎麽收拾他。
沒有等到下文，沐允澤有點不耐煩起來，他的時間很寶貴，每分每秒都有安排好的公司事務等著他處理，容不得這樣浪費。
「進來再說。」他漠然地扔下一句，擡腳就走。
嗯，這人怎麽這麽跩？進就進，怕你啊？
隨著進了門，葉筱的腳步卻停了下來，那光可監人的地板，還是讓她退縮了，自己的鞋子這麽髒，踩一步就一個印子。
「欸，等等。」
沐允澤再次不耐地迴頭，隻見那個著裝毫不講究的女孩子局促地看著她自己的腳下，然後衝著自己伸出手來。
「要不，就在這裏說吧！我隻耽誤你五分鍾，不行嗎？那四分鍾……三分鍾吧，不能再少了。」
一根接著一根蜷起的手指，配上那可憐兮兮的祈求神色，沐允澤覺得自己像是菜市場的小販，在討價還價地販賣時間，不過事實上那是什麽樣的感覺，他還真的沒有體驗過。
他也在一瞬間明白了葉筱的心思，不禁有點失笑，怕弄髒地板？還以為她什麽都不在乎，於是他淡淡開口，「三分鍾。」
言畢，便向接待大廳內的沙發走去。
咦？好像也沒有想像中的難說話嘛！反倒是葉筱手裏還提著棍子，教她不好意思起來，忙尷尬地藏在身後，跟了過去。
「你好，我叫葉筱，在郊外的花園工作，我有一個弟弟，是師大的學生，十天前他騎車迴學校，不小心撞到了你的車子，你知道，他是一個窮學生，而我的薪水也不高，勉強……」隻用屁股跨坐在沙發的邊角，葉筱就劈裏啪啦地開講，三分鍾啊……要是再搞不定，她就哭死了。
「重點。」沐允澤微皺起了眉，這個女人是怪胎嗎？一大堆廢話不說，還死死地盯著牆上的時鍾，時鍾比自己有魅力？不過很好，知道自己不喜歡浪費時間，但是十天前……
沐允澤淡淡地瞥了眼守在一邊的助理，後者就退到後頭打電話去了。
嗯，重點？葉筱詫異了一下，才明白對方的意思，深吸一口氣，「重點就是我們沒錢，賠不起你那輛貴得嚇死人的車子，而你的屬下又跑到學校去恐嚇我弟弟，嚇得他都不敢去學校了，這件事，你看要怎麽辦吧！」
一提起這個，葉筱就來氣，連小孩子都欺負，算什麽？不過，對方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又是怎麽迴事？想了想，她又小心翼翼地開口建議，「要不，我欠債肉償？」
肉償？沐允澤掃了眼葉筱嬌小的身材，襯衫有點大，看不出她有多少料，隻是心中冷了幾分。
很多女人都想爬上他的床，用的招數也是千奇百怪，刮花車子？賠不起？欠債肉償？水到渠成，嗬嗬，她倒是有心計。
「那個……不是、不是！」葉筱急急搖手，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沐允澤赤裸裸審視的目光掃過來，她才明白自己居然很白癡地口誤了，肉償？天啊！他會怎麽想她？把她當成了那樣的女人？她的名節啊，就這麽沒有了。
「誤會，是口誤、口誤！我是說，欠債工償、工償，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為你工作。」
葉筱的尷尬，沐允澤看在眼裏，隻是依舊不屑，她改變了方法，改用迂迴戰術，慢慢接近？
「好啊，你能做什麽？」就看看她能耍出什麽花招好了。
這麽容易？不知道是不是葉筱的錯覺，怎麽覺得這個男人的口氣，突然疏離了許多？
「隻要是一般的文職，我都能勝任的。」
「人事經理，計算一下，這位小姐需要在沐氏無償工作多少年？」
「總裁，要是一般的小職員，至少也要五年。」
「五年……」葉筱愣了一下，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還是無償的？她兇狠地瞪向說話的人，無聲地控訴他詐欺，車子不就是一點小小的損傷，有必要到這種程度嗎？
分部的人事經理投過去一個淡然的表情，說出一個讓葉筱吐血的事實，「那隻是烤漆的費用，還沒算來迴的運程、手續……」
天啊，來道雷劈了她吧！五年……她的青春尾巴都不剩了，想餓死他們姊弟倆啊？
剛剛打電話的助理迴來，埋頭在沐允澤耳邊說了什麽，而沐允澤也沒有多餘的表情便起了身。
車是司機私自開出去的，因為怕受罰就跑去威脅小孩子，這樣的人，可以離開沐氏了，不過……既然這個女人要補償，那就由她。
「明天開始上班，你最好記得換雙鞋子，否則二十樓以上的清潔工作，以後就由你兼任了。」
二十樓以上？那不就是六十六樓！全部的清潔？葉筱覺得自己是絕對不會忘的，鞋子、鞋子……不行了，重新去買一雙吧，她掃了眼時鍾，三分鍾，剛剛好。
◎ ◎ ◎
葉筱覺得，自己真的很不適合在辦公室裏工作，還不如種花來得自在。
英文程度普通的她，現在進入一家所有文件、信件幾乎都是英文的跨國大公司，她根本就吃不消。
真不明白薇薇那丫頭羨慕自己什麽，醜小鴨就算進了天堂，可還是醜小鴨啊！更何況，她可不覺得沐氏是天堂，尤其在見到裏麵總是自我感覺良好，有點趾高氣昂的員工之後。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沐氏裏有一半的員工，就是這些八卦女人，所以昨天的事情，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了沐氏分部的大廈，葉筱上班的第一天，就能感覺到冷颼颼的目光，犯花癡的女人可怕，嫉妒中的女人更可怕。
可是整整三分鍾啊，行銷部門的鍾美氣得幾乎扭斷了蠻腰，要是總裁能給自己一分鍾，那該有多好！
鍾美冷眼看著正抱著一大堆文件走過來的葉筱，她假裝無意，腳卻伸了出去。
本來應該被她絆倒、摔得很慘的葉筱卻在她跟前停下，一臉認真地說道：「鍾小姐，你裙子扣子開了。」
「啊！」隨著一聲慘叫響起，鍾美狂奔到化妝室。
葉筱一眼掃過去，本來打算看她笑話的人都轉移了視線，聊天的、看電腦的，臉上都掛著幸災樂禍的笑，不過本來是想笑她，都變成了笑鍾美。
這些人……葉筱聳聳肩，可真是無聊。
在那之後的日子雖然還是有小小的為難，但是葉筱自認為還可以應付，這份工作也沒有那麽艱難。
當然，因為英語程度有限，葉筱也鬧出了不少的笑話，好在笑歸笑，沐氏的員工守則很嚴明，為免自己受到牽連，與葉筱一起工作的那幾個同事還是對她頗為照顧。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漸漸地，憑藉著葉筱的真誠，那些同事們都沒有一開始那麽排斥她了，尤其在知道她是無償工作之後，還對她報以同情，甚至有了幾個特別要好的同事。
不過，她倒是再也沒有見過沐允澤。
也是，自己是公司的基層員工，人家是大總裁，本來就不應該有什麽交集，沒見麵也沒什麽不好，唯一不好的是葉筱存摺裏的錢越來越少，到最後隻剩下個位數。
「葉澄，你去跟老師說一聲，再等兩天，姊一定把學費繳清。」接近葉澄畢業的日子，葉筱本來以為能夠平平安安地讓葉澄讀完大學，結果出了這樣的事情，天天上班卻入不敷出，一向好強的葉筱阮囊羞澀，也隻能低聲下氣。
「姊，要不然我辦休學……」葉澄少年老成，況且他也已經不是孩子了，姊姊的辛苦，他一直看在眼裏，要不是自己闖禍也不會……
「你說什麽呢？好好學，別的不用管，有我呢，你老姊我以後的幸福生活可就指望你了。」葉筱拍胸脯保證，「況且你畫畫有天分。」
葉澄喜歡畫國畫，天賦不錯，如今又小有成就，怎麽能說放棄就放棄？隻是葉澄走後，葉筱的小臉就垮了下來，全然沒有了剛才在葉澄麵前的那分信誓旦旦。
自從父母離世，他們姊弟相依為命之後，為了供弟弟上學、學畫，經濟上本就拮據，現在工作又成了無薪的……唉。
今天周末，不用上班，可是周末的打工，她都已經兼了兩份……藝術類課程的學費本來就貴，單靠她兼職的錢，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才能繳清；而她也不想讓葉澄因為交不出學費而在班上擡不起頭來，畢竟都那麽大了，何況還有生活費的問題……
算了！葉筱下定決心，拿出了手機。
「喂，薇薇？我是葉筱，對，有事要麻煩你……」
◎ ◎ ◎
夜晚的台北市，燈紅酒綠，不夜城。
作為一個高級的會所，kingclub夜總會的裝潢設計都是一流的水準，隻是在昏暗的燈光下，推杯換盞的氛圍和不時伸到女伴裙下或胸前的手，即使是這高雅的場所，也彌漫著糜爛之感。
這就是夜幕下都市人的生活。
身著一襲黑色晚禮服的葉筱站在包廂門前，忽然沒有開門進去的勇氣，不安地扯扯過短的裙子，拉拉過低的衣領。
這樣的衣服她以前從來都沒有穿過，連薇薇都說想不到她那麽有料，可是她就是覺得不習慣，從更衣室到包廂這短短的路程，幾乎就要消耗掉她所有的勇氣。
「葉筱，你不要這樣，既然決定了，就放開一點吧。」薇薇勸阻，打開門推著她走了進去。
音樂聲很大，吵得葉筱心煩意亂，談笑聲小了一點，感覺有幾道目光朝她過來，那樣地肆無忌憚，身上本就遮不了什麽的衣服都成了擺設，她從不曾被人這樣露骨地注視過，也聽不清薇薇是怎麽陪笑著請罪喝酒，就木然地走到一邊坐下。
「小姐是第一次來陪酒？」有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人貼了過來，故意在她耳邊說道，並且遞過了一杯酒。
對方靠得太近，而且那人的手又搭在葉筱裸露的肩上，她一緊張，手一哆嗦，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酒全部灑在對方的褲子上。
氣氛一瞬間冷了下來，隻有背景音樂中，歌手唱得撕心裂肺的聲音。
「老板、老板，您別生氣，她是第一次來，有點緊張，您就多擔待些，薇薇給您賠罪。」
薇薇上前擋在葉筱身前，一口氣喝下了一大杯滿滿的酒。
「也行，不過，你喝了不算，要她喝。」
葉筱擡頭，在昏暗曖昧的燈光中，隻見一個禿頭的中年男人衝著自己遞過來……一整瓶酒。
「喝就喝。」她賭氣接過，心裏卻想：這個男人，怎麽長得那麽像豬頭？
「葉筱……」薇薇明顯流露出擔心，她知道葉筱的酒量並不是很好。
「爽快！好，我喜歡……」禿頭男人起身靠上前，醉眼看著葉筱將整瓶酒灌下。
但是……玻璃碎裂聲隨後響起，葉筱手裏的酒瓶在禿頭男人頭上開了花，整個過程乾脆俐落，絲毫都不拖泥帶水。
「他摸我的屁股。」葉筱說道，聲線無辜，就好像那個男人本來就該被酒瓶砸得腦袋開花，不隻如此，他還摟著她使勁往他身上靠，她覺得惡心。
這一迴，呆滯的不隻是薇薇，在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隨即反應過來，朝著這邊撲來。
「宋老板，你不要緊吧？」
「你這個婊子，敢砸我？把她送到酒店去，看我怎麽收拾她……」色慾薰心，即使受傷了，也不忘垂涎美色，禿頭男人一手捂著被砸出血的腦袋，一手指著葉筱，眼睛兇狠得像是要吃人一樣。
「葉筱快走！」薇薇護著葉筱，她的臉上被人賞了一巴掌，葉筱還沒動，就被人拉住胳膊一拽，踉蹌地匍匐在地，而腦袋正好磕上桌角，紅腫了一大塊。
「你們讓開，我要親自教訓這個婊子……」禿頭男人一邊上前，一邊解著褲子皮帶。
那種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剝的眼神，葉筱忽然感到了害怕，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就起身推倒了禿頭男人，繞過眾人開門就跑，一氣嗬成。
「抓住她……」身後有人叫囂著。
一階階樓梯盤旋而下，天曉得她為什麽不搭電梯而選擇走樓梯，況且她還蹬著十幾公分的高跟鞋。
葉筱想，乾脆脫了高跟鞋算了，但她還沒有動手，腳踝處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人也失去了平衡，直直向前摔去。
這迴完了，不死也得殘。
預期的疼痛沒有來臨，葉筱的手被人抓住了，止住了她本來要從樓梯摔下去的慘狀，原來傳說中的英雄救美真的存在，葉筱驚喜迴頭，卻笑不出來。
救她的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說：「要是摔得血肉模糊，宋老板還怎麽玩？」
葉筱一直認為自己很有勇氣，但實在無法麵對這麽惡心的事情，隻要看見禿頭男人，她的胃就劇烈翻騰，更別說那雙色眼。
所有的人，包括薇薇，都被強製性帶了出去，包廂裏隻留下行動不便的自己和笑容猥褻兇殘的禿頭男人。
掙紮、叫喊什麽的就算了吧，未必有用，就在葉筱看準機會，想著要趁機一腳踹到對方要害時，有人搶先她一步踹開了包廂的門。
這人好眼熟，好像是那個大總裁身邊的助理大衛……看著緊隨著助理身後出現的男人，葉筱總算安心下來了。
有熟人就好辦了，他應該會幫自己吧？不管怎麽說，自己現在也是他的員工……於是葉筱掙紮著起身，一蹦一跳地向著沐允澤跳去。
勾起唇角，沐允澤溢出一抹嘲諷的笑來。
這就是她的招數？她怎麽知道自己在這裏，跟蹤嗎？不過當他的視線掃及她額頭上的一大片紅腫時，俊眉還是微微蹙了一下。
這種夜總會，他並不常踏足，恰巧今晚有個客戶作東，對方很熱情，他也隻好勉為其難，正要離開的時候，卻無意中瞥見混亂中有個熟悉的人影，沒想到跟上來以後，見到的就是她。
會有這麽巧的事情？說出去，誰信。
嗯，那是什麽意思？不屑的眼神太過明顯，讓葉筱止住了腳步，不過也隻是一瞬間而已，現在這種情況還是逃命要緊，不再猶豫，她上前就要抱住沐允澤的胳膊。
眼裏閃過厭惡，沐允澤避過她的動作，讓葉筱撲了個空，隻能站在原地尷尬，加上腳上的傷，她差點就再次摔倒，好在她及時抓住了門框。
「她是你們的小姐嗎？今晚我包了。」淡漠地留下一句話，沐允澤轉身就走。
已經趕到包廂的經理連連點頭哈腰，「好、好的，您慢走。」
「喂，什麽小姐！我不是……」但葉筱轉念一想，現在並不是解釋的時候，還是逃命要緊吧，高跟鞋早在拉扯中掉了，好在走廊上鋪有一層厚實華貴的絨毯，赤腳也不覺得疼。
於是穿著一件皺巴巴晚禮服的葉筱，在曖昧的燈光下裸露著大片白皙的肌膚，就這樣一蹦一跳地跟在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的沐允澤身後，努力追趕著他的腳步，追得滑稽也辛苦。
沒辦法，誰叫他此時就是自己的救星呢！
到口的肥肉就這麽沒了，自己頭上的傷也沒人負責，禿頭男人自然不依，正要叫囂，經理已低著頭走了過去。
「什麽，沐氏？」禿頭男人瞪大了眼睛。
「宋老板，今晚的消費小弟請了，給您換個地方，您繼續盡興，如何？」
麵子多少掙迴了那麽一點，再加上對方是沐允澤，禿頭男人隻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