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疑惑,“你就不問問那後遺之症到底是什麽?”


    這小子便如此沉得住氣?若是換成旁人怕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可他卻點到為止,這是因為覺得不損壽數不傷行止便足以,還是當真不在乎?


    恍惚之間,老乞丐似乎在身旁少年的身上看見了那種與世相隔的淡漠。


    “不必。”


    李宸的迴答並沒有叫老乞丐等很久,幾乎便是在他話語落下之後便有了迴答,沒有半分的勉強之意。


    老乞丐的目光透過遮蓋在眼前的層層亂發,落在少年清俊絕美的容顏之上,在少年的麵上一寸寸劃過。


    認真而專注,似乎是想要透過他的麵容神情,窺見他的內心深處一般。


    漸漸的,老乞丐在李宸的眉宇之間似乎得到了他所想要知曉的答案,心間微歎,收迴目光轉而又落於自己手中的酒葫蘆上頭。


    有時候人就是不能不服老,便是他也需承認自己老眼昏花了,竟然連一個臭小子都沒有辦法看得通透。


    嗬——


    自嘲笑笑,他仰頭便是一大口的酒水入喉,似如此便能夠忘卻心中煩亂思緒一般。


    老乞丐邊仰頭飲酒,邊在心中憤憤地兀自咒罵著,那狐狸一般地整日就知道裝模作樣的老家夥這些年究竟都收了什麽徒弟啊!


    果然除了女娃娃之外,那老家夥身邊之人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要麽怎麽說蛇鼠一窩麽不是。


    這一瞬間,瞥著少年麵容上不動如山地神色,老乞丐心中不覺便生出一股子衝動,想要不管不顧地將那後遺之症全然告之。


    介時他倒是要看看,這小子在知曉那後果後,是否還能夠維持如今的鎮定淡漠來!


    不過僅存的理智,還是叫老乞丐死死壓下了心頭那股蠢蠢欲動的衝動。


    他不將那後遺之症說明道透,並非是擔憂這木頭一般地臭小子,縱使是與他全盤告之又如何?


    以這小子先時的淡漠來看,老乞丐心中肯定,便是他說了,這小子的麵上怕是連眉毛都不會挑一挑的,既然他不會在乎,他又何必要多此一言。


    而他之所以說的模糊,除了心中另有些許算計之外,也是顧忌著他新收的女娃娃。


    他好歹過了大半輩子,半隻腳都不曉得是否已經踏入了棺材裏頭,那些個該經曆的與不該經曆的也早已經曆得全盡了。


    更何況再加上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在旁可是看得透透的,這小子看女娃娃那眼神嘖嘖嘖,可不是師兄看師妹那般簡單。


    那般似是雜糅了時間所有柔波的神情……


    他好似在何處見過,在他的記憶之中仿佛也出現過露出這般神情的男子,隻是腦海中那男子的麵容似是被籠罩上了一層迷霧,他根本就無法看見他的麵容。


    那人是誰?


    老乞丐擰著眉頭陷入思索,思緒如光在腦海的記憶之中不斷來迴尋找著。


    可是叫他失望的是,尋找半晌終是無果,不僅如此,隨著沉思迴想,他的腦海宛如被驚雷劈中一般,猝然一痛。


    那驟然而至的入骨疼痛使老乞丐的神情懵然一滯,他不得不放棄思索,飛快地給自己猛灌一大口酒水,眼瞼微斂掩下藏於其中的翻湧不止的暗流。


    待高抬的酒葫蘆放下之時,老乞丐眼眸之中的波濤洶湧的暗流,已然被散得七七八八所剩無幾。


    罷罷罷,既然無法記起,那他便不想了就是,這也沒什麽。


    渾濁眼眸一亮,老乞丐內裏沉重盡去,唯剩豁然,隻是在他眼眸深處,被層層疊疊思緒所掩著的地方,若是凝神細瞧仍舊是能窺得幾分悲鳴傷懷來。


    老乞丐又看了眼身旁的少年,神情猶豫雙唇幾番翕合,幾次欲言又止。


    他想要對他說些什麽,可是話語每每抵至嘴邊,卻又被他生生咽迴肚裏無疾而終。


    有些事由到底是外人插不進去的,其中悲歡喜怒到底隻有那局中之人方能夠嚐得出來,縱使如今他有心想要提醒些什麽,也終是不知該從何說起。


    如是想著,老乞丐心中便又是另一番想要奮起殺人的煩躁,手中酒葫蘆猛地一抬,咕嚕咕嚕便又是一大口。


    酒水下肚眼神漸變迷離,老乞丐眯著一雙眼眸,古人說得好啊,何以解憂,自然便是唯有杜康啊——


    古人誠不欺我!


    李宸的一雙重眸除了方才瞥老乞丐的那幾瞬之外,倒是從未離開過小姑娘的身上。


    內力順著全身的經脈,緩緩流淌,一點點地補損體內傷處,默默開始攢著力量。


    他身上的外傷不足為懼,隻要能夠抑製住他體內竄流的寒氣,內裏之傷他也能夠自行調理治療,而如今寒氣受抑,他的痊愈不過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聽方才前輩的語氣,前輩似是認識家師?”李宸雖在療傷,但是他仍舊不緊不慢地開口詢問套話。


    雖然知道這人對寧寧並沒有什麽惡意,但是他身份不明,到底無法叫他全然放心。


    臭木頭小子!


    老乞丐好整以暇地瞥了眼盤坐療傷的少年,心中暗罵,隻迴以冷哼一聲。


    果然與那老家夥是蛇叔一窩的,那心竅具是個七拐八彎的!


    不遠處默默聽著耳朵的小姑娘,與麵前用爪子偷偷摸摸,試圖勾她手中糕食的胖狐狸無言對視,眨巴眨巴了雙眼。


    她飛快地將手中剩下的糕食具給掰碎了,一股腦喂給胖狐狸與小肥啾之後,拍拍手中碎屑,而後起身蹬蹬蹬地便屁顛屁顛小跑到李宸的身邊。


    一手捏了他的衣袖,在老乞丐灼灼的目光注視之下湊近李宸的耳畔,神秘兮兮地與其耳語道:


    “師兄我先時便覺得這人定然是與師傅認識的”小姑娘皺著玲瓏小巧的鼻子,雙頰鼓成了湯包子,貓著嗓音繼續道:“而且還是一生死敵的那種!”


    李宸麵頰微偏,重眸將小姑娘作偷兒一般賊兮兮的小表情盡收眼底,他忍著心頭笑意,“哦?和以見得?”


    一聽這話,小姑娘立時便振奮了精神,她緊挨著自家大師兄坐下,開始認真非常地掰著自己的小指頭,輕者聲音細細與其掰扯起來。


    “你看啊,隻要一提到師傅,他便是咬牙切齒的,那模樣分明就是厭惡極了的,如果師傅在場的話,無需又其他的懷疑,他一定會提刀衝上去。”


    這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好麽,楚曦雙手一癱,表情是分外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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