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垂眸望著懷裏那嬌小的身子,才幾天時間,原本鮮活的一個人,竟然就瘦成這般。他素來知道苦苦暗戀一個人是痛苦的,可是從來沒有想過,他一直深深藏在心窩裏喜歡的姑娘,如今竟然為了別人將自己折磨成這樣。


    而那個男子,還在處心積慮騙她,當她為了他傷心落淚、甚至一病不起的時候,他則悠閑地呆在皇宮裏,籌謀著到底娶哪家的姑娘可以給他爭取最大的利益。就算他身份特殊,身不由己,那也不能成為可以傷害棗兒的理由。


    他李承堂放在心窩裏疼的姑娘,絕對不允許旁人傷害她一絲一毫。


    藥效上來了,懷中的姑娘也漸漸睡了過去,她似乎睡得很安心,唿吸是平穩的,連嘴角都掛著一絲笑意。


    李承堂大掌揉了揉她的頭發,一低頭,便在她嘟著的小嘴上親了一下。


    姑娘的唇香香軟軟的,還帶著一絲甜味,離得近了,可以聞到她身上隱隱也有股清香,她整個人就像一朵開在清晨的花一樣,渾身散發著朝氣,永遠那麽活潑鮮亮,愛笑就笑,愛哭就哭,恣意瀟灑得很。


    就跟小時候初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樣,梳著可愛的花苞頭,總是像個小尾巴一樣跟著他二哥,怎麽甩都甩不掉。還愛哭,說不得,才兇了幾句,就跑去長輩那裏告狀了。也是後來他才知道,那時候的小女孩不是愛哭包,她是想用一種特別的方式吸引別人的注意力。


    她娘出身低微,她在家不受寵,甚至連小小庶女都敢欺負她,她的堅強霸道不過是強裝出來給人看的。很多時候,他都會看到,小姑娘會偷偷躲到一個沒人看到的牆角繼續哭,那種背著人偷偷地哭,其實才是真正傷心的時候。


    所以,當後來她又哭著指出是自己搶了她彈弓的時候,他沒有出言反駁辯解。她想要自己身上打獵用的弓弩,他可以為她重新做一個。她想要自己的汗血寶馬,他也可以送她一匹。她想要任何東西,他都會心甘情願給她。


    他有的,會全部給。他沒有的,不惜一切代價找了來,也會給。


    有的時候,他覺得,沒有道理的任性地去寵溺一個人,也是一種幸福。


    他原想著,等著她過了及笄再上門提親的,如今看來,若是自己再不主動些,怕是媳婦要被旁人搶走了。


    紅杏枝頭春意鬧,此時正是春濃時節,人間花開正盛。


    第二日一早,伴隨著蟲鳴鳥叫聲,謝繁華於夢中幽幽轉醒。她翻了個身,麵對著那扇窗,窗戶半開著,院子裏的杏花桃花都已經開得很旺盛了,個個擠破腦袋似的想要探進屋子裏來。謝繁華一邊看著窗外熱鬧的春意,一邊想著昨兒晚上的美夢,心情也沒那麽糟糕了。


    紅枝走了進來,見主子已經醒了,她大步走過來說:“姑娘,今兒天氣好,可願意起來走走?”


    謝繁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慢悠悠望了紅枝一眼,然後輕輕搖了搖頭,小聲說:“不要讓別人知道我已經醒了,也別讓旁人知道我身子開始大好了。”


    紅枝跟在謝繁華身邊也有些時日了,有的時候,也能猜出自家姑娘幾分心思來。聽謝繁華這般說,她便心中有數,點頭道:“姑娘放心好了,如今老太太已經讓四姑娘進宮參加皇子選妃去了,老太太一早就親自陪著去了。”


    不可否認,謝繁華這次病倒,不僅僅是真的傷心,她也是在逃避。


    她不想嫁到宮裏頭去,不想做謝家一枚棋子,她隻想嫁個簡單的人,隻想過夫妻恩愛的平淡日子。


    紅枝也不想自家姑娘總想著傷心的事情,便扯了旁的話題道:“姑娘,咱們‘花好月圓’如今生意有趙姑娘操持著,您倒也可以休息些時日了。姑娘昏迷的時候,親家老太太來看過姑娘幾次,趙家姑娘也跟著來的。”


    “阿嫵?”謝繁華這才想起來,曾經為著周庭深的事情,誤會阿嫵了。


    她強撐著想要坐起來,奈何身子還弱得很,軟軟的有些提不上力氣。


    紅枝拿了個引枕墊在謝繁華身後,扶著她坐好,又給她掖好被子,這才又說:“前些日子,趙姑娘新出了一種花樣的裙子,似乎很得京中貴女的喜愛,都爭相訂購。哦,對了,奴婢自作主張請了幾位幫忙的繡娘,隻因前些日子姑娘一直病著,所以還未來得及告訴姑娘。”


    謝繁華點頭道:“鋪子裏的事情你就多費心了,我不在的時候,你便先決策,完了事後再告訴我也行。”


    紅枝應了聲,明顯心裏很高興的,又在謝繁華跟前伺候了會兒,方才轉身出去。


    謝繁華喝了點米湯,才準備歇下,謝錦華進來了。


    因為一早的時候窗戶開著,將房間裏頭那股子怪味給蓋了過去,此番屋裏倒是沒了藥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甜的花香味。


    謝錦華進來的時候,清秀的麵龐上帶著笑意:“三妹妹已經醒了?我瞧你屋裏頭的味兒沒那般重了,還有股香味呢。”她於床邊坐了下來,紅枝給她端了茶水進來,她則擺了擺手道,“你們先出去吧,我跟你們家姑娘說說話。”


    紅枝應著出去了,謝錦華這才握住謝繁華的手道:“你雖然大病一場,可也算是因禍得福了,總算逃過這一劫。剛剛宮裏頭傳來消息,說是四妹妹被淑妃娘娘選中給三皇子當側妃了,咱們家既是出了一位皇子妃,你也算是自由了。”


    謝繁華心裏雖然鬆了口氣,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還是不踏實。


    似乎哪裏不對勁,她總覺得,自己並沒有逃過這一劫。


    因為已經跟夏家定了親,謝錦華這些日子更加鮮少出門了,平日裏沒事隻呆在自個兒屋子裏繡嫁妝。


    謝繁華望著姐姐,見她氣色好了許多,不免也笑了起來:“姐姐婚事定在九月,如今已經要五月了,想來也沒多少時日了。”她還是擔心姐姐的,那夏盛廷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雖然姐姐溫柔端莊,而又有侯府小姐的身份,怕也不一定能夠幸福。


    夏盛廷跟林翹的感情,她上輩子是見過的,所以,這輩子她是怎麽也不會再走那條路。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姐姐卻是瞧中了夏盛廷,隻希望姐姐能夠比自己出息,別讓自己上輩子的悲劇重演在她身上。


    其實有的時候想想,謝繁華不但瞧不起夏盛廷,反而也有些恨他。明明已經有佳人在旁紅袖添香,偏偏為著仕途還要招惹世家之女。


    女子何其可悲?


    望了謝錦華一眼,謝繁華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便道:“我在揚州的時候,跟著舅舅做生意,舅舅算股份給我的,所以自己身上還有些銀兩。”說了一半又喚紅枝進來,讓她去自己梳妝櫃底下拿出個紅木盒子來,遞到謝錦華跟前,“這個我一早就給姐姐準備好了,自打我管著三房的大小事情後,也知道了家裏的情況,咱們府上,怕也隻是外麵不知道的人瞧著光鮮,其實到底如何,也隻咱們心裏自己清楚。”


    上輩子她嫁妝很多,有些是侯府給的,其實很多都是舅舅送來添了的,她不清楚,所以她一直以為自己豐厚的嫁妝都是侯府給的呢。這輩子細細想來,怕根本不是那麽迴事,且說侯府沒那麽寬裕,就算有,老太太也不可能對自己那麽舍得。


    謝錦華雖然身上確實沒多少伴身的銀子,但是她來,也不是向妹妹要銀子的,因此一下子臉色就變了,推道:“三妹妹玩笑了,我怎麽可以要你的銀子?你快些收起來吧。”


    謝繁華道:“二姐姐便是念著咱們的姐妹情分,也收下吧,二哥跟二姐打小就對棗兒好,棗兒不是不知道報恩的人。”


    謝錦華握住妹妹的手道:“棗兒,雖然逃了皇子選親,可是並不代表你已經自由了。老太太那裏,怕是還惦記著你呢,姐姐今天來不但是看你身子好了沒有的,也是想問問你,你自個兒有什麽打算?”


    “老太太若是逼著我嫁我不願意嫁的人,我大不了再病一場。”謝繁華嘴一噘,就有些耍起小孩子的性子來。


    “你這說的可是糊塗話。”謝錦華道,“女人的身子傷一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調理得好,你倒是好,還上了癮了。你是不知道,你病倒了,我跟二哥倒是急得半死。”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妹妹,放低了聲音說,“棗兒,你既生了一場病,那些該忘記的事情該忘記的人也得忘了。”


    謝繁華知道姐姐說的是誰,不免又耷拉下腦袋,心抽搐著疼。


    該說的話也都說了,謝錦華起身道:“你的銀子首飾,我是萬萬不能收的,姐姐該說的話也都跟你說了,你自個兒身子要緊。”


    連著兩日,謝繁華都是一直臥在床上不起來,到了第三日,聽說皇子選妃已經結束了,她才穿了衣裙,想著趁天氣好去花園裏逛逛。


    可巧不巧的,在花園裏賞花,便見到了她最不想見到的兩個人。


    謝素華如今是淑妃娘娘給齊王殿下選的側妃,也是燕平侯府唯一一位王側妃,是侯府將來要仰仗的人,因此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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