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今兒穿著一身秋香色的衣裙,明眸皓齒,臉上盡是溫柔甜美的笑意。她無需多妝扮,就算是布衣荊釵,也會叫一眾人都黯然失色。


    當初,謝潮榮初次見到陳氏的時候,就如現在這般,他站在高處,看見街上她領著丫鬟在街攤邊挑選一些便宜的女兒家的胭脂水粉。她隻迴眸溫柔的一笑,便叫他失了心魂,從此日日放在心上,再不舍得放手。


    是,袁嗣青說的對,他是無恥的。當初為了能夠娶得阿皎,他確實耍了下三濫的手段。


    自那次見麵之後,他迴去便著人去打探了一番,才得知原來白日所見的女子姓陳,是那古陽縣出了名的美女,年有二十卻一直未嫁。溫柔貌美的女子,二十歲未嫁人,想來必是有什麽原因的,他又著人好生打探一番,才知道,原來是有了青梅竹馬的情郎哥哥。


    那哥哥也是個農家出身,比之陳氏年長一歲,早在五年前出去打拚去了。甚至連當初陳氏跟袁嗣青的五年之約,他也探得一清二楚,怪不得呢,如此如花似水般的女子,就知道大齡未嫁該是有原因,原是有了心儀的男子。


    其實隻是見過一麵而已,就算那女子再如何叫他心動,也都還不至於要他使什麽手段來得到。隻在揚州散了心,便就收拾行禮準備迴家了,卻在迴家的路上再次遇到了這個女子。這個女子生得實在太好了,他再次遇到她的時候,她正在被人欺負,這一次,他救了她,兩人才算是第一次正式的接觸。


    隻幾句話的交流,他便能夠感覺得出,此女雖然出身農家,但是言行談吐都十分有涵養,比之那大家閨秀,絲毫不遜色。這樣如皓月般明淨的女子,真要一輩子留在這鄉下麽?他有些舍不得!這樣的女子,該是被好好嬌養著才對,她那情郎哥哥根本配不得她。


    人一旦下了決心,所做出來的事情那都絕對是狠辣的,尤其是有權有勢有能力的人。


    隻一月有餘的功夫,他便叫人放出消息來給陳家,說是那袁嗣青在外麵早已經有了相好的,又派人途中阻止袁嗣青晚歸,以造成他不願如期迴來娶陳氏的假象。從而,在陳氏最為傷心難過的時候,他趁虛而入,對佳人噓寒問暖表達愛慕之意。


    其實陳氏溫柔膽小,聽得他真實身份之後,根本是不同意的。那個時候,她到底還是傷心大於驚訝的,她根本忘不了她那個“負心”的未婚夫。謝潮榮不是不怕的,匆匆別離之後,他則快馬加鞭趕迴了京城,在謝家祠堂裏列祖列宗跟前跪了七天七夜,才叫父母鬆了口,再然後就是他帶著花轎,去古陽縣迎親。


    迎親隊到了古陽縣的時候,他才知道,陳氏病了。她早已得知自己為了娶她跪求父母的事情,所以她為了求母親答應這門親事,也在大雨中跪了一天一夜。當時陪在她身邊照顧著她的人是袁嗣青,可她迷迷糊糊中叫著的卻是自己的名字。


    這真是叫他喜出望外,更是不會再放手。


    既然當初就沒有放手,如今兩人已是夫妻十五載,又何來和離一說?


    謝潮榮見到妻子,轉身大步朝樓下去,風一樣走到妻子跟前,倒是將陳氏嚇了一跳。


    陳氏今兒心情不錯,她好久都沒有如今日這般開心了,若是以後能夠天天如此該有多好,能夠天天陪著母親跟女兒就好了。


    她看了丈夫一眼,微微垂了眸子,沒再說話。


    謝繁華卻是笑著道:“爹,您來的正好,瞧,我跟娘買了很多東西呢。”她將手上大大小小的包袱都遞送到謝潮榮跟前,“都是棗兒跟娘喜歡的,還有這些,這些是外婆買的針線跟繡線,外婆最喜歡刺繡了。”


    謝潮榮伸手拍了拍女兒的小腦袋瓜子,接過包袱道:“跟你娘出來逛街,為何不跟父親說一聲?要是你說了,父親就是再忙也會抽空陪你們的。”說著目光落在陳老太太身上,請安道,“小婿見過嶽母大人。”


    陳老太太一直便不喜歡這侯府公子,十五年前就覺得是這小子用花言巧語騙走了自己女兒的。騙娶了女兒,若是他對女兒好也就罷了,可是如今,他對自己女兒根本不好,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侯爺不必行如此大禮,我老婆子可不敢擔。”當著眾人的麵,陳老太太還是比較照顧這靖邊侯的麵子的,如若不然,她跑去廚房拿出大刀來追著這兔崽子砍了,敢欺負她閨女,小子活膩了。


    謝潮榮有些尷尬,隻道:“小婿來接阿皎跟棗兒迴家,也是來請嶽母大人跟小婿迴家的。”他望著陳氏,愧疚道,“倒確實是小婿的錯,沒考慮到阿皎的感受,你們母女離別多年,該是有許多話要說,嶽母跟小婿迴了謝府,小婿定會好生照顧。”


    陳老太太哼道:“謝三郎的照顧,我老婆子可不敢擔。你若是想叫我老婆子多活幾年,便就跟阿皎和離,咱們坐下來平心靜氣談談,往後跟你們侯府再無瓜葛。”瞥了謝潮榮一眼,見他這小子臉色立即鐵青,她哼道,“還有棗兒,你已經有了兩個女兒了,想必是不在乎棗兒的,叫她跟了我們最好。”


    謝潮榮麵色不快,隻是極力壓製住心頭怒火,陪著笑臉道:“嶽母大人說笑了,小婿跟阿皎夫妻感情好得很,嶽母大人怎生說到了和離?這叫小婿聽了生畏。”


    “別在我老婆子跟前睜眼說瞎話,你們夫妻感情好不好,當我是瞎的?”陳老太太為女兒抱不平,越說越氣,胸口起伏道,“你們家個個都是黑心肝的,你們如何害我女兒自己心裏清楚!可憐我女兒向來性子和順,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跟人爭搶,若不是有棗兒在,我女兒早被你們一群黑心人活生生吃了,我哪裏還能見到她?”


    謝潮榮被堵得啞口無言,隻低著頭道:“嶽母大人放心,往後再也不會了,小婿會好好疼阿皎跟棗兒的。”


    陳老太太精明得很,嘲笑道:“我昨兒便帶迴了女兒,你卻是到現在才知道來接人,想來你是無所謂有沒有這個妻子的。你屋裏頭藏不藏嬌,我管不著,但是我的女兒,你們誰也別想欺負。謝三郎,我今兒可就明明白白告訴你,我女兒既是被我帶了迴來,就不可能再迴去那肮髒齷齪的地方!”


    謝潮榮見跟老太太已是說不通了,便轉頭望向陳氏道:“阿皎,你跟我迴家吧。”


    陳氏低頭沒有看他,隻將身子往自己娘身後躲了躲,咬著唇道:“三郎,你便應了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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