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看了老太太一眼,有些尷尬地說道:“婆婆,其實媳婦覺得,隻要是雲家的姑娘,其實嫡出庶出也就沒那麽重要了。那雲琦雖則是庶出,可這孩子的為人品性都是不錯的,知書達理,為人也落落大方,隻可惜投錯了胎,生在了姨娘的肚子裏,她要是落在安璟侯夫人肚子裏,怕是就了不得了。”


    這樣一說,老太太腦海裏自然就浮現出那雲琦的模樣來,這孩子今年好似有十七八歲,生得著實婉約動人知書達理,她生母薑氏雖為安璟侯的一位姨娘,但是好在這孩子自己爭氣,還是頗得安璟侯喜愛的。


    再看那雲瑛,雲瑛雖為嫡出,但是性格未免要強了些,年紀也小。再說了,雲家若是嫡出姑娘嫁到謝家做續弦,老太太心裏也是為雲家抱不平,那安璟侯跟侯夫人杜氏也不會同意。


    這樣一想,綜合各方麵考慮,確實覺得雲琦乃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謝老太太道:“咱們今兒說的這些,先不要聲張出去,總得將老三的事情處理妥當了再談這事。不過,倒是可以擇個好日子,將雲家幾位姑娘都叫到咱們府上來玩,再叫我好好瞧瞧。”


    “是,媳婦知道了。”姚氏見婆母滿意了,她也就了了一樁心事,又站起身子來道,“媳婦手上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處理,婆婆您先休息,媳婦晚點再來給婆婆請安。”


    老太太眯眼笑道:“你去吧。”


    且說謝潮榮打衙門迴來之後,一心念著妻子,便直奔汀蘭院來。


    路上卻遇著了芷蘭院的丫鬟翠兒,翠兒是得了賀氏的命,趕著過來截住謝潮榮的,翠兒跪在謝潮榮跟前道:“老爺,姨娘生病了,請老爺過去瞧瞧姨娘。”


    謝潮榮本來就對賀氏有氣,此番見被賀氏的丫鬟攔住,又想到受了委屈的妻子,他麵色立即鐵青,一腳踹在翠兒身上,將翠兒踹得跌趴在一邊,吃了一嘴的泥土。


    他冷眼瞥了翠兒一眼,抬腿重新往前走,翠兒得了主子的吩咐,今兒是必定要將老爺請過去的,便抱住謝潮榮腿道:“老爺,您可憐可憐姨娘吧,她一早打衙門出來就生病了。可憐我們姨娘,原本身子都沒有好得徹底,如今還吃了個冤枉的官司,去了那陰暗晦氣的地方呆了一晚上,剛剛都咳出了黃痰,連廣寧伯夫人都來了。”


    又拿廣寧伯來威脅自己?哼,她仗著自己是廣寧伯的妹妹,不但在侯府橫行霸道,還敢設計陷害阿皎。甚至……甚至自己差點就答應了母親,要休了阿皎來娶她為妻,好在自己沒有那麽做,否則非得後悔死。


    “滾開!”謝潮榮此番正在氣頭上,毫不客氣便一腳踹在翠兒身上,然後站正了身子,雙手背負,腰杆挺得筆直,隻冷眼睥睨著翠兒道,“迴去告訴你們姨娘,往後沒事就給我好好在芷蘭院呆著,若是她膽敢再害阿皎,我管她是不是廣寧伯的妹妹,都給我滾出謝府去。”


    “三郎……”一抹柔媚的女聲響起,從灌木後麵走出一位病怏怏的高挑美人來,那人正是賀氏,她正由自己的娘家嫂嫂吳氏攙扶著,緩步朝謝潮榮走來,含淚道,“三郎如今心裏隻有太太,卻是再也沒有賀宏珍了。珍兒知道,珍兒做錯了很多事情,珍兒不該嫉妒太太,不該垂涎侯夫人的位置。”她是真的傷心欲絕,也是真傷心得落淚,顫抖著身子道,“打小,我便不喜歡跟女孩子一起玩,我就喜歡跟著你。那個時候你並不討厭我,反而是待我很好。三郎,你若是不喜歡我,真的不該對我那般好的,你該一開始就冷漠地待我,那樣也好叫我趁早冷卻了那份心思,可是遲了,都遲了。當我生病的時候你親自喂我吃藥,當我被發了狂的馬顛得快要墜入懸崖時,出現在我身邊的人總是你……那個時候,縱使我已經知道你待我不過兄妹之情兄弟之義,也已經晚了!我的心……”許是剛剛說得急了些,她使勁咳了兩聲,方又道,“那個時候我就想,這輩子我跟定你了,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總之你別想甩了我。”


    謝潮榮望著賀氏,似乎又想到了十多年前那個總喜愛穿紅衣的小姑娘,那個時候的她是多麽的單純,謝潮榮怎麽也想不明白,她怎麽會變成如今這般。如今這般心思歹毒,肮髒齷齪。


    “三郎……”賀氏見丈夫還是冷著一張俊臉,她小心翼翼伸出那雙蒼白的手去拽他袖子,可憐兮兮地說,“你就再喂我吃一次藥吧,隻這一次便好。隻要你不再生我的氣,我往後一定好好聽話,再不興風作浪。”


    “你也知道是你自己興風作浪?”謝潮榮冷眼瞥著賀氏,袖袍一甩,哼道,“既然知道錯了,就去芷蘭院裏麵麵壁思過去,別再出來了。”說完便欲走。


    賀氏卻是跪了下來,緊緊拽住他袍角,哭著道:“別走,三郎,如今我已經是殘軀病體,連大夫都說我若不再好好調養著,怕是活不得幾日了。珍兒不怕死,珍兒就怕到死三郎也沒能原諒我。所以,你別走,就去芷蘭院坐一會兒好不好?就一會兒,你喂我吃藥。”


    旁邊吳氏見小姑子為著一個男人竟然這般作踐自己,忍不住哭道:“真是作孽!好好一個將門千金,怎麽活成了這樣!這誰家的女兒誰心疼,好了,珍兒快起來,地上涼得很,你本來就病著。”邊說邊伸手去扶賀氏,奈何賀氏卻倔強得很,不肯起來。


    這股子倔強勁兒倒是沒變,謝潮榮蹙眉望著賀氏,一下子似乎又想到了小時候。那個時候,她確實像個男孩子一樣,愛騎馬射箭。不但愛騎馬射箭,還總愛跟人比試,輸了就會哭鼻子。


    其實若說有錯,他謝潮榮自己也有錯,他若是不碰了人家姑娘的身子毀了她清白,她賀宏珍也不會到謝家來,那如今這些事情,就都不存在了。追根究底,自己有錯,當初看到了阿皎寫給袁嗣青的信錯寄到了自己那裏,又想著他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便一時氣得……氣得……


    將罪責往自己身上一攬,謝潮榮對賀氏的怨氣也就少了幾分,反之,多了幾分愧疚,便伸手去扶她道:“起來吧,寒天臘月的,地上多冷。”


    賀氏見丈夫關心自己,開心得笑了出來:“三郎不怪珍兒了?”


    謝潮榮手上稍稍用了點勁,便就將賀氏托了起來,淡淡道:“我也有錯。”


    賀氏搖頭:“不,這都是我的錯。三郎,我答應你,往後一定好好敬重太太,一定幫著太太處理府上庶務,再不跟她對著幹。”


    “你真想通了?”謝潮榮挑眉,頗有興致地望著賀氏。


    賀氏臉上立即爬上一抹紅暈來,低眉順眼道:“自然。妾身既是說了這樣的話,必然是做得到的,不過,三郎得先喂我喝藥。”


    謝潮榮望了眼吳氏,心底一番權衡,便點頭道:“先去芷蘭院。”


    芷蘭院內,賀氏坐在床上,吳氏替小姑子蓋好了被子,便說:“既然這裏有侯爺在照顧,那妾身便先走了,家裏還有許多事情未有處理呢。”笑著朝謝潮榮彎了彎腰,笑道,“勞煩侯爺了,改日我再來。”


    謝潮榮轉頭吩咐:“送廣寧伯夫人出去。”


    翠兒領著廣寧伯夫人吳氏出去,紅芍就端著剛煎好的藥過來了,她向謝潮榮行禮道:“侯爺,姨娘該要吃藥了,藥還燙著。”


    謝潮榮從紅芍手中接過藥來,沒說話,隻緊抿著薄唇,舀了一湯匙藥放在嘴邊吹了吹,才將遞送到賀氏嘴邊,賀氏張口就吞了下去。


    謝潮榮挑眉:“不苦?”


    賀氏興奮得像個孩子一樣,搖頭道:“隻要是三郎親手喂的,都不苦。”


    謝潮榮一愣,隨即隻是搖頭輕笑,隻喂藥,卻再沒說話。


    賀氏用眼神給紅芍使了個眼色,紅芍心領神會地去做了該做的事情,沒一會兒功夫,謝潮榮便覺得有些困起來。


    “三郎你怎麽了?”賀氏將喝了一半的藥碗放到了一邊去,伸手扶住丈夫道,“可是這些日子累著了?”


    謝潮榮這些日子確實是累著了,不管是朝廷上的事情,或者是宅子裏麵的事情,都是一件接一件,叫他心累得很。


    不過還保留一絲清醒,他起身道:“既然藥喝完了,便就好好歇著。”他身子有些微微晃動起來,眼前也開始有些漸漸模糊,他搖了搖頭,“我迴……迴……阿皎……”


    話還沒說完,人便跌落下去。


    賀氏伸手去輕輕推了推謝潮榮,輕聲喚道:“三郎?”


    紅芍走過來說:“姨娘,奴婢香料用得重,侯爺怕是一時半會醒不來了。”


    賀氏伸手輕輕摸了摸丈夫的臉,唇角邊掛著笑意,但隨即笑意又冷了下去,眸光漸漸陰冷下來。


    “他滿心滿眼都是陳皎,卻不知道,那陳皎已是被她娘給帶迴娘家去了。”賀氏哼道,“她跟她那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好哥哥不清不楚的,與三郎成了親後竟然還敢寫信給袁嗣青,就怪不得別人了。”


    紅芍年歲不大,對當年的事情並不清楚,隻道:“姨娘,咱們這樣做,若是明日侯爺醒來知道了,他必是會怪姨娘您的,此番並非對您有好處。”


    賀氏卻不以為意,隻說:“三郎對陳皎跟袁嗣青的關係十分介懷,不然當年我也不會有機可趁,從而一舉生了素華跟玉華,哼,明兒早上三郎若是得知陳皎是跟袁嗣青一起呆了一夜,他還不得吵翻了天,哪裏還會管我們的錯。再說,就算他怨我,也不得不敬我娘家幾分。就算是老太太,她也是不敢輕易動我的,不然她查出了田婆,卻為何不問我的罪?”


    紅芍也是聽明白了,笑道:“恭喜姨娘……哦不……”她趕緊改口道,“恭喜侯夫人,賀喜侯夫人,隻要陳氏出了謝府,往後這侯爺可就是您一個人的了。”


    “好了,好話也別說得太早,凡事還需謹慎著些。”瞥了她一眼,揮手道,“你出去吧,這裏有我一個人伺候著就行。”


    “是,那奴婢出去。”紅芍彎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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