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蘭跑去王裁縫家,買了一套男人的衣服,青羅長袍,黑絨布料腰帶,黑色襆頭。


    迴家之後,一陣拾掇。


    站在落地大鏡麵前,誇讚自己是一名帥氣小夥兒,隨後她腳踩燈籠晃帶尖兒木屐,手持七尺扇單臂放在身後,單臂放在腹前,搖頭晃腦,邁著方步向對麵萬花樓走去。


    看她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好像一個文弱但卻多金的書生,可令人遺憾的是,她剛走到萬花樓門口,就被站街的迎賓館女給認出來了,兩家人死對頭,看不順眼的,一群人跑過來把她轟了出去。


    少女在嘲笑聲中氣鼓鼓地跑了迴來。


    見狀,唐小米坐在椅子裏捧腹大笑,笑得流下眼淚來,指著尤蘭道:“就你這小模樣,瓜子兒的小臉,柳樹枝的小腰條,半個陽穀縣的人都能認得出來你,你還去女扮男裝,你當別人都是瞎子了?”


    尤蘭慪氣,突然道:“那你去!”


    小米肩膀寬,眉毛有鋒,眼大有神,中庭飽滿,高高的鼻梁頗顯威嚴。平時她也不怎麽露臉,認識她的人還真不是很多。


    其實米姑娘也是蠻淘氣的,突然覺得好玩,於是換上這套男人的衣服,穿起來果然比尤蘭更合適些。


    尤蘭妮子肩膀窄,剛才她穿出去就好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肩膀幾乎是柳下去的。


    反觀小米,器宇軒昂,她粗著嗓子對尤蘭說:“這位閨女,你看本公子長得如何?”說完,眯眼怪笑。


    尤蘭捂嘴偷笑道:“公子好相貌,可是逛窯子也是要給錢的。”


    小米不笑了,道:“公款!”


    尤蘭塞給小米三兩銀子,說,這是她賬上最後的三兩了,你省著點花,否則明天都沒有買菜的錢了。


    唐小米才不信。


    小米大搖大擺地走了,當然不能走正門,否則肯定讓人家認出來,於是小米跳牆,然後又繞到了萬花樓的後門,打算從那裏進去。


    尤蘭貓著腰跟在後麵看熱鬧。


    龍門客棧與萬花樓是冤家,萬一小米混過了門口,結果在裏麵被人發現,搞不好就要打起來,到時候尤蘭好給她做個接應。


    總不能看著小米一個人挨打。


    可如果自己過去幫忙也沒什麽用的話……


    也隻能讓她一個人挨打了。


    尤蘭壞笑,突然想起了小時候偷雞蛋的事。


    萬花樓的後門人也不少,門口站著一個中鴇和兩個年輕館女,她們負責迎來送往。


    中鴇圓滑,說話辦事遊刃有餘。此時正與一名客官說著悄悄話,頗顯神秘。


    而兩名年輕館女則是青澀許多,專屬職業的笑容掛在臉上,皮笑肉不笑。


    “唐公子”輕咳一聲,大踏步向前走去,尤蘭躲在怪叫,輕聲給唐小米加油助威,讓唐小米進去以後別摳搜搜的,否則露出馬腳。


    唐公子很順利通過後門,徑自走入萬花樓的後院,尤蘭已經看不到小米的身影了,幹脆駕馭輕功,跳到了萬花樓隔壁人家的房頂,說巧不巧,人家男人正在修補房頂,兩個人碰了個正著。


    男人不知道屋頂為什麽會突然冒出一個柔弱女子來,覺得這一幕十分詭異,越想越害怕,嚇得他媽呀一聲,順著梯子就跑了,一邊跑還一邊喊:“大白天鬧鬼啦!我家房頂有鬼呀!”


    “你才是鬼!”尤蘭氣壞了:“你見過這麽漂亮的鬼嗎?喂,你給我迴來,跟我說說清楚!”


    尤蘭妮子一溜號,竟然把盯著小米的事兒給忘了,扭迴頭來再找小米,竟然找不到了。


    小米大搖大擺走進萬花樓。


    “這是誰家的大小夥子,長得也忒帶勁了?”


    一下子吸引來許多館女靠近,小米有些慌了,不過她盡量保持鎮靜,腳步加快,向主樓走去。


    昨天鍾離香對尤蘭說,她基本能確定那個黑衣小賊的位置,在萬花樓主樓的三樓東北角處一個房間。


    現在小米要根據這個線索去找那個人談談。


    能明麵上解決的事,就不要暗中下手。


    小米腳下生風,這可不是一個好事。萬花樓裏豢養不少打手,他們也不是吃素的,不過他們不清楚這位唐公子的來路,在“他”沒惹事之前,總不好過去找客人的麻煩,隻能眼瞅著唐小米快穿人縫,走進主樓。


    一群館女還站在身後納悶,這位唐公子到底是怎麽搞的,像個泥鰍似的根本逮不住他。


    小米一走進主樓後門,迎麵嗅到一陣酒香和女人身上的脂粉香。


    萬花樓裏很熱鬧,中間有一個大舞台,大舞台四麵有與桌同高的甬道,供表演技藝的館女們上下場。


    四條甬道把萬花樓一樓大廳分成四塊大看區。看區裏擺放小桌,大部分都是兩人一桌,也有三人四人的。


    一樓大廳四麵都有包間,坐著的多是有錢人,哪怕是靠近舞台的卡座裏,坐著的也不是窮人,窮人誰能跑到這裏來消費,他們消費不起。


    但是,萬花樓還是比較包容的,在不重要的位置上,也設有便宜的座位,那裏坐著的多是些書生。


    書生們並不是很有錢,每場消費不過幾錢銀,更有甚者,叫一壺茶,就坐在這裏一天,也就花個幾十文錢。


    從他們這樣的人身上賺不到大錢。


    但黃老鴇就是喜歡讓這群書生進來,因為他們進來以後,可以給這裏增光添彩,偶爾詩興大發,再題詩一首,增加了這裏的詩書氛圍。


    黃老鴇親自坐在東北角的場地裏,陪著這群窮書生談天說地,她喜歡書生,書生也喜歡她。


    這一幕倒是改變了黃老鴇在唐小米心目中的印象,小米一直以為,像黃老鴇這種人肯定是成天纏著那些達官貴人才是,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喜歡紮進窮書生的人堆裏。


    黃老鴇口若懸河之際,並沒察覺到小米的到來,小米裝模作樣四下看了看,推開了幾名館女,站在樓下有滋有味地看著館女們的歌舞表演,還別說,她們果然訓練有素,無論是歌、琴、舞,都有可讚之處。隻是衣著太過暴露了些,有失體麵,不登大雅。


    少女突然笑了,心道,這不正是男人們願意來這裏的理由嗎。


    看了一會,便向樓上走去。


    很快拐進了二樓,即將上三樓的時候,樓梯口光幕之下出現一個人影。


    人影道:“客官,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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