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辰時剛過,數以千計的人群翹足昂首,擁擠在紫石街南端靠近城門口的地方。


    人們看著這裏的獅舞表演,人群密集,把原本繁華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舞龍、舞獅、秧歌隊,表演到精彩處,叫好聲此起彼伏響徹城南,越來越多的百姓加入這洶湧的慶祝活動當中。


    平日裏娛樂匱乏的人們,終於找到了節日的氣氛,每個人都喜笑顏開。


    可當萬花樓裏的女人們扭動腰肢走出來的時候,群眾裏竟然同時發出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


    男人們歡唿,吹哨。


    女人們咒罵,吐痰。


    也有的女人指指點點,說館女們的衣服好看,還有會化妝的,還有首飾搭配別出心裁的。或許是哪家店鋪新進的蜀錦布料,趕明兒我也要去買三尺。


    館女們排成行出現在人們麵前,一個個油頭粉麵衣著光鮮,兼之從小兒訓練,有的儀態端莊,有的千嬌百媚,在黃老鴇的帶領下,她們走上門口臨時搭起的高台,手撚鮮花,向人群中拋灑過去。據說花瓣中還藏有銅錢,幸運的過客不免因此獲得一些小小的實惠。


    一聽說有錢,擁擠的群眾立刻躁動起來,好像滾熱的油鍋裏突然被丟進一隻老鼠,老鼠備受煎熬,掙紮,翻滾,拚命蹬腿撓爪向著鍋台岸邊靠近。這群搶錢的人,何嚐不是像個老鼠,在人群中擁擠、尖叫、受傷。


    見情況不妙,黃老鴇靈機一動,把事先準備好的水桶抱起來向台下灑去,瞬間人群散開,隻留下幾個被踩倒在地的可憐蟲。黃老鴇說,獲得幸運錢的人,可以憑錢來館子五折消費三日。


    聞聽此言,對麵剛剛修建完成的龍門客棧二樓傳來一陣譏笑聲。


    黃老鴇抬頭一看,是死妮子尤蘭。


    尤蘭掐著腰,搖頭晃腦地說:“黃老鴇,說好的實惠,不過也是勾搭人來照顧生意的下三濫伎倆。能去你家的人,你不給他省錢他也會去。不願意去你家這醃臢地方的人,你給他錢,人家也不惜得去。你何苦來折騰一番?”


    尤蘭當街大罵黃老鴇這事兒不久後就傳進縣令大人媳婦耳朵裏去了。


    當那位夫人得知龍門客棧這夥人還曾經是馬頰河渡河遭遇過的冤家時,更是義憤填膺,叫囂著一定要把這家客棧從陽穀縣鏟除。


    黃老鴇說,隻要縣令夫人有個照應,具體的事我去辦。


    縣太爺夫人問道:你如何辦哩?


    黃老鴇道:“我能找到濟南府第一刀客淩衝,辦這事必然有把握。”


    縣太爺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話說黃老鴇要找淩衝辦事,這件事竟然傳進了江湖酒館三流散俠胡洪森的耳朵裏,這小子為了討好武鬆,連忙小跑著來送信。


    武鬆聽說以後,留胡洪森喝了頓酒,然後就讓胡洪森離開了。


    胡洪森臨走,問道:“三哥,您打算怎麽應對?”


    武鬆不在乎地道:“他來硬的,我便跟他來硬的。他來軟的,我便跟他來軟的。見招拆招唄。這件事你不必再過問了。”


    胡洪森道:“三哥,您這是沒把我當自己人。”


    武鬆道:“此話怎講?”


    胡洪森道:“那淩衝到底也是濟南府的名人,您萬萬不可小覷。留著我在你身邊,別的忙幫不上,當個放哨的總可以吧。”


    武鬆堅持不讓他留下,胡洪森才訕訕地離開了。


    小米道:“哥,他說得倒是可憐,你為何不留他?”


    武鬆道:“越是卑微之人,一旦得勢就越驕傲。這種人不值得深交。你看唐小鳳和宋進那樣的人,有錢而不驕,困境也不卑微,才有定性。”


    小米想了想,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了。


    ——


    尤蘭得到飛刀法寶之後,變得有些神情興奮,每日早起練功,惹得雞飛狗跳,同時也影響到了附近鄰居不能睡懶覺。


    這一日,老沈太太爬著牆頭,扯老鱉脖子大罵。


    惹惱了尤蘭,妮子拎著一塊瓦就衝到了沈家的門口,破口大罵。


    老沈婆子家兒媳婦拎著菜刀出來,被尤蘭一把抓住菜刀,擰成了麻花,嚇得老沈婆子和媳婦坐地上大哭起來。


    不久後,一老一少兩個婆娘跑去官府鳴鼓申冤,找張縣令這位青天大老爺給百姓做主,隻說龍門客棧裏的江湖人欺負老百姓,官府到底管不管?


    對於這幫江湖修煉者,張縣令懶得管,直接把這事兒交給對口的部門,讓婆媳去武行衙門報案。


    婆媳二人又來找張千戶,張千戶懶洋洋地說,會讓林捕頭去查辦,你們隻迴家等著消息便是,如若林捕頭辦案不力,你們再來找我。


    婆媳二人覺得楊千戶是個好官,喜笑顏開給青天大老爺磕頭,張千戶連理也不理,扭頭便走了。人都走遠了,婆媳二人還在那裏磕頭呢。磕了半天,也沒聽到當官的喊停,直到腦袋頭磕疼了,才偷眼看了看,原來早已人去堂空,老沈婆子才攔住家裏那個傻媳婦別磕頭了,咱還是迴家等好信去吧。


    結果等了一白天也沒等來林捕頭,直到天黑,林捕頭才醉醺醺地來問話。


    婆媳二人你方唱罷我登場,老沈婆子哭訴一陣,兒媳婦哭訴一陣,把自己說得好是可憐。


    聽罷,林捕頭憤怒異常,怒不可遏,說要去龍門客棧揪出元兇,給婆媳出氣。


    婆媳大喜,還送給林捕頭一些銀錢,林捕頭掂量一下,覺得太少,幹脆沒要,還說了一句:“本捕頭向來清如水明如鏡,為民辦事,不收民財,你們隻消在家等我的好消息便是了。”


    可是過了三天,也沒個動靜,老沈婆子有些不耐煩了,便整日坐到龍門客棧北麵牆邊,大槐樹下,跟一群老頭老太太閑聊天。她一定會從早晨盯到晚上,除非樹下一個人也沒有才肯迴家。


    這一日晚上,林捕頭可算又來了,大搖大擺地走進龍門客棧,大約一個時辰之後,才醉醺醺地走了出來,看他走路的方向,是迴家,而不是辦事。


    老沈太太憤怒,跳起來,抓住林捕頭的袖子,質問道:“林捕頭說得好好的,為民做主,怎的還跟龍門客棧人打成一片?”


    林捕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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