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蘭慷慨激昂念著文稿,有幾個字她還不認識,不過這並不耽誤少女裝腔作勢。


    把苟念成句,她也不覺得丟人。


    兩榜進士出身的縣太爺當然聽出了文中的錯字,可他依然滿意地對林捕頭道:“這個姑娘就很好嘛,我觀她書香氣甚濃,為人坦蕩而大方,是一個可造之材。將來可樹立成為本縣商界之楷模。哦對了,對外界一定要強調,本縣與龍門客棧是沒有關係滴,讓那些說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人閉嘴,讓他們看看,我張通達是很開明滴,很廉潔滴,不是任人唯親滴。你去告訴這姑娘,沒事的時候可以去我家中做客嘛,尤其是在我家夫人不在家的時候,我可以跟她促膝長談,討論經商之道,我還可以傳授她一些文學嘛。”


    “縣令大人,這姑娘……她……”林捕頭苦著臉,吞吞吐吐。


    “你什麽意思?”張縣令拉沉臉道:“我的話你聽不明白嗎?你這捕頭是怎麽當的?如果你連我的話都聽不明白,是不是想讓我去六扇門調換一個來呀?”


    “哦哦,聽得明白,聽得明白。小林照辦就是。”


    “哼!要盡快辦,還要辦得好。記住了嗎?”


    “記住了,記住了。”


    張縣令陪著戀戀不舍的裘大人路過客棧,繼續往前走。


    林捕頭看著他們的背影,咬了咬牙,心中憤憤道:“你說尤蘭書香氣甚濃,坦蕩而大方,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天下還有比尤蘭更粗魯,更狹隘,更小氣的人嗎?就算有,也不多。”


    兩位大人和一大群扈從已經走遠了,好像皇帝遊街一樣的架勢,儀仗隊好長,估計縣令大人又要破費了,招待這麽多人吃飯,得花不少錢吧。


    尤蘭還在台上宣讀文稿。


    林捕頭沒好氣地道:“唉唉唉,差不多行了啊,別入戲太深了。就連我這大老粗都聽出來你念錯字了,你還好意思念呢?”


    “哎,林捕頭,你這可不地道了啊,你是想卸磨殺驢……,呸呸,你才是驢!”


    林捕頭無語,盯著尤蘭。


    尤蘭跳下台子,她剛跳下來,那些被困住心神的人突然都一機靈,感覺一陣恍惚,然後大家慢慢散去了。對剛才發生的事好像不是很在意,該幹什麽幹什麽,突然想起府尹裘大人來了,大家不約而同地衝著裘大人走遠的方向罵了幾句,然後都迴家了。


    萬人空巷。


    林捕頭有些抱歉地說:“尤姑娘,這次你幫了我大忙,可惜啊,你也被人給盯上了。兩位老爺都看上你了,你看這事兒怎麽辦?”


    “被大官看上了,是我的榮幸啊,還能怎麽辦?”


    “他們要求你陪他們睡覺,你也去?”


    “去,為什麽不去!”


    “……”林捕頭一陣心酸,不想理尤蘭了。


    尤蘭一笑道:“逗你玩的,你還當真了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能耐,我去他們家,我能把他們家攪合得天翻地覆。到時候我讓他把家裏的銀子送給我,我還能大吃大喝一場,有何不妥?”


    林捕頭嘿嘿一笑,不過馬上又提醒道:“人家畢竟是官,你可不能放肆。你這法術是有時效的,一旦人家反過味來,上報六扇門,說你這江湖人惡意搗亂本地治安,你可就要倒黴了。”


    說完這些話,尤蘭不言語了。


    林捕頭剛要走,尤蘭在後麵喊他。


    “喂,林捕頭。”


    “幹什麽?”林捕頭站住腳:“想請我喝茶?我沒時間的。”


    “喝什麽茶喝茶,成天就知道喝茶。縣令大人引來這麽多人,不得吃飯嗎?不得休息嗎?如何安排他們呀?我們客棧環境優雅,價格公道,而且都空著呢,你能不能把他們引薦過來呀,到時候我給你迴扣。”


    林捕頭愣了愣,“尤掌櫃的,我發現縣令說得沒錯。”


    “什麽沒錯?”


    “你這個人很坦蕩嘛。是一個可造之材。”


    最後,還是人家縣令大人獨具慧眼,作為縣令大人的侄子和外甥,張三趙四與有榮焉。


    ——


    本應隆重的頒獎典禮,卻出現了“萬人空巷”的尷尬局麵。


    在場的官員比報社筆記人多,筆記人比領獎的人多,領獎的人比觀眾多。


    這也太尷尬了,這怎麽能行。


    張縣令還納悶,剛才那麽多歡迎府尹大人的人都哪去了呢?


    找來林捕頭,問情況。


    林捕頭說:“縣令大人,您別不是真以為那些人是自發而來的吧?為了聚集那麽多人,小林可是沒少跑腿兒,而且還花了不少錢呢。”


    “花錢?”


    “哦,是我自己的錢。”


    張縣令當然了解裘仁義的人品,所以他也沒怪罪林捕頭,而且還說:“小林呀,這次實在是為難你了。你表現得也很不錯。不過呢,你的任務還沒完成啊,你還需要再跑幾趟,把大夥引來。總不能讓裘大人冷場不是?先前是你花錢,這次我決定了,我拿十兩銀子給你,去給我請人。”


    林捕頭為難,想了想道:“張大人,其實不用您花錢,這事兒也能辦到。”


    “如何辦?”


    “隻要您領著大夥兒去照顧一下龍門客棧的生意,龍門客棧尤掌櫃的,就能引來一大批人。”


    “那姑娘如此有號召力?”


    “花香蝴蝶多嘛。”


    “嗯…,好吧,那你就去告訴她,今天晚上的晚飯和住宿,就交給她了。”


    “好哩!”


    簡短截說:


    為了能攬下這樁生意,尤蘭提前雇傭廚師、幫廚、跑堂等短工,在開工之前,把他們都拉到縣府廣場。


    同時,張縣令把自己家人老老小小都喊了來,楊千戶等縣裏文武官員和當地富豪鄉紳群策群力,最後一大群官員、富豪家屬、廚師、幫廚、跑堂,在這為民伸冤的廣場麵前敲鑼打鼓鳴放鞭炮。


    在嘁嘚嚨咚的敲鑼打鼓聲中,在劈哩劈啪的爆竹聲中,在令人敬仰愛戴的府尹裘仁義的慷慨激昂的具有劃時代意義的重要講話聲中,這一場偉大的、正義的、公平的、公開的全國比武大會,正式落幕!


    鼻青臉腫的、腰直不起來的、走路顫顫巍巍的冠軍——泰山派內外兼修英俊瀟灑的少門主歐陽劍,被府尹大人授予“濟南府傑出青年”稱號。


    【本章後兩段話,係濟南府正義大報社筆記人湯二狗記錄並報道,後來實際發稿時,把“鼻青臉腫的、腰直不起來的、走路顫顫巍巍的”幾個不重要的、描述不準確的、不符合現實的形容詞給去掉了。據說是被本府最具正義感的報社主筆記人湯大狗果斷摒棄,不容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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