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反應過來窗戶未關,不自覺微擰了秀眉,很快又舒展而開。


    她喜歡看雨,雨粉洋洋灑灑飄落時的姿態,能使她心境平靜。


    然而,她的自律讓她不自覺地約束自己的行為,不想因為自己的任性,給他人增添麻煩。


    即便是花錢請來的傭人,她也不想給對方帶來麻煩,平白增添他們的工作。


    蘇傾顏輕輕拿掉環在腰間的手臂,動作輕盈地退出林子遇懷抱,輕手輕腳地翻身下床,走過去把窗戶關上。


    幾滴雨水落在手背,打濕她過分白皙的肌膚,有點涼。


    蘇傾顏沒有抹掉,盯著手背上的水珠,眸色漸深,不知在想著什麽。


    良久,她側頭望向窗外,被阻隔的雨水打在潔淨的玻璃上,匯聚成雨幕,蜿蜒而下,模糊了她的視線。


    薄薄的玻璃,擋住了雨水的濕氣,卻擋不住落到心底的寒意。


    蘇傾顏的視線融進雨簾,心情漸漸向冬雨靠齊,與水同溫。


    她不是沒有情緒,也並非無知,隻是不想林子遇擔心,不想他在外麵奔波勞碌之餘,還要嗬護她的心情。


    因此,她不得不克製隱忍,不得不在林子遇麵前裝作平靜,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隻要她想,她可以做一個通透乖巧的瞎子,明明什麽都知道,卻揣著明白裝糊塗!


    林子遇昨日從公司迴來,表情並不好看,又在見到她的時候,收斂情緒,揚起和平日裏一般和煦的笑容。


    他不知道,她是看著他進門的,他的情緒,早已暴露在她眼底。


    從他的車駛入院子,她就一直在樓上看著,看著他在車裏呆坐,許久才下推門下車。


    他也不會知道,他站在車門邊,遙望臥室窗戶的神情有多疲倦。


    是她先他一步移開了身體,巧妙地躲開他的視線,才免他一場兵荒馬亂的緊張遮掩。


    窗簾落下的陰影裏,是她站得筆直,在偷偷看著他。


    隔得遠,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夠感受到他的心情,他的為難。


    是的,她又讓他為難了。


    即使過了這麽多年,即便她已經非常的努力去生活,還是什麽都沒能改變。


    她依舊是他的包袱,始終拖累著他。


    曾經渾渾噩噩的七年瘋癲光陰,當中的懦弱逃避與任性的自我放逐,終於在時光中百煉成鋼,化作最為鋒利,最為堅韌的刀刃,直插她的心口。


    那段並不光彩的曾經,把她釘在恥辱的石柱上,受世人嫌棄嫌惡、唾罵。


    受過傷的身體,傷疤即使愈合再完美,亦難掩曾經出現過的痕跡,更何況是人心?


    曾經孤高如她,自信如她,亦不禁在那段過往中蒙了塵,失了昔日的光彩。


    如今剩下的,隻有滿目不足與外人道的蒼夷,蕭條。


    她的心,受了傷,滿地的鮮血染紅她的曾經,然而希望還在,因為林子遇需要她,陌玉需要她……


    為了他們,她願意忍受一切痛苦,即便是苟延殘喘地活著。


    千瘡百孔的心,她願意捧起;靈魂碎了,她願意修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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