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說。”南蠻皇撐著腦袋,眉頭緊蹙著打斷了他。


    “此事朕已派人去查過,東海近兩年不太平,去年那陣妖風便是從東海而來,來勢兇猛,所過之處,摧草折木,無一生還,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風過後便是暴雨不斷,一下便下到了如今。”


    南蠻皇苦笑一聲,“隻聽聞六月飛雪,冬雷震震乃是天有大冤,可朕自問,在位這些年勤勤懇懇,不曾有一日懈怠,對百姓亦不曾苛待,哪裏……”


    南蠻皇瞳孔微縮,猛然收聲,欲出口的話卡在了喉嚨。


    哥舒賀齊抬眸,疑惑的看著他。


    南蠻皇愣了好一會兒,才幽幽開口道:“若真說虧待了誰,那大概隻有納蘭儀了。難道是老天都在為他申冤嗎?”


    哥舒賀齊垂眸,“父皇切勿多慮,納蘭將軍一心為民,定然不願見到今日的場景,此事和他定無幹係。”


    南蠻皇眯眼,“是啊,他一心為民,朕卻坑害了他。”


    哥舒賀齊唿吸一滯,猛的叩首請罪。


    “父皇恕罪,兒臣的意思父皇功德無量,勤政為民,對得起天地百姓,此事定不是天降之罪。兒臣認為,當務之急不是追究責任,而是先安頓好流離失所的災民,控製死傷。”


    南蠻皇沒說話,依舊眯眼看著他。


    哥舒賀齊吸了口氣,又叩了個頭,擲地有聲道:“此事交由兒臣去辦,定然用最少的時間,將死傷降到最少。”


    殿上的空氣有片刻的凝滯,冬日裏地上寒涼,即使殿內供著地龍,哥舒賀齊也感覺到膝蓋已經冷得麻木。


    耳邊傳來重重的歎息聲,而後是南蠻皇頹敗的聲音。


    “齊兒,我南蠻百姓就靠你了。”


    哥舒賀齊抬眸,見南蠻皇頹廢的靠在龍椅上,臉上滿是疲憊,身子就像是散了架一樣,軟得像提線木偶。


    這一瞬,他當真看出了眼前的人已經是過半百的老人,而不是那個唿風喚雨,高高在上的皇帝。


    哥舒賀齊鄭重叩首,“兒臣定不複父皇所望。”


    ……


    “哎,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這麽小氣?不就踩了你一腳嗎,至於氣到現在嗎?”


    子玉宮中,大老遠都聽到宓銀枝的嘟囔聲。


    “我道歉還不成嗎,溫先生,溫公子,溫大爺!”


    不管宓銀枝怎麽折騰,溫月容就是不理他。倒是阿狸時不時的咿呀兩聲表示附和。


    “溫月容!我都道歉了,對不起,我不該踩你,可是你不沒受傷嗎,你還生啥氣啊?”


    溫月容淡淡瞥了她一眼,眼裏似有幽怨,不過宓銀枝還是沒讀懂他眼中的意味。


    “哎,好歹是做過萬古神的人,就不能有點萬古神的氣度嗎?”


    宓銀枝陰陽怪氣的語氣終是惹到了溫月容。


    隻見他嘴角勾出一抹笑,一如十年餘年錢,天刑村的那個笑一樣,也和幾年前他看宗魚的笑一樣。


    笑得如芙蓉綻放般燦爛,使天地暗淡,萬物失色。


    可這樣的笑伴隨著的是一雙冷淡到極致的眼神,眼中毫無情緒,看什麽都像是死的,此時的自己在他眼裏也是個死物。


    宓銀枝失神片刻,又猛的迴過神來倒退了好幾步。


    “溫月容,你嚇誰呢?”


    宓銀枝聲音有些尖銳,這是人受到驚嚇才會有的聲線。


    溫月容愣愣一瞬,收斂了笑容。


    “沒什麽,本想著你自個兒發現錯誤,積極改正,我還能對哥舒賀齊伸個援手,現在看來,還是算了吧!”


    宓銀枝由始至終都沒發現自己錯在哪。


    溫月容有些泄氣。


    天衡天險,四麵環山,千百年來,能進入天衡的人屈指可數。再加上此地被藍東陌設了屏障,外物不得允許幾乎無法踏入。


    是以在天衡的人,久久都感覺不到外界的情況,南蠻皇送的信,幾乎花了半年才送到。


    那日,他迴來時便感覺到了南蠻的異象,還沒來得及告訴哥舒賀齊這件事兒,他自己倒是先收到信迴去了。


    他能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那天災應該沒那麽簡單,哥舒賀齊大概是很難解決。他本想看在曾經相識一場的份上幫幫他,卻沒想到宓銀枝誠心在這討打。


    溫月容恨鐵不成鋼,宓銀枝有時候看起來聰明伶俐,有時候又是個白癡,不點完全通不了。


    就像此刻,他都挑明了,宓銀枝也愣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


    “我艸,你這是吃醋了?你吃醋了吃醋了?”


    宓銀枝像是不敢相信,重複了好幾遍來說服自己,一驚一乍的跟活見鬼了一樣。


    事實上她真就覺得是活見鬼了,溫月容居然會吃醋,給誰都不會相信呀。


    這人平日裏看起來冷淡樣子,就好像在說我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連情緒都不多,怎麽可能吃醋。


    雖然近兩年好了很多,表情也豐富了些,可也隻是一從前冷淡無欲的基礎上有所改善,總的來說去,除了偶爾的情緒波動,大多數時候都是一臉的淡漠。


    宓銀枝吃驚的表情將溫月容氣笑了。


    “是啊,我吃醋了,你待如何?”


    溫月容大方承認讓宓銀枝有些怔愣,而後撓了撓頭,明明是該嘲笑的時候,竟然覺得自己理虧,腦子有些懵,說話都不利索了。


    “你吃哪門子醋啊?哥舒都走了,我去給他送行都不行嗎?”


    宓銀枝有些鬱悶,“算了,我道歉還不成嗎,不該去送……不對!”


    宓銀枝倏的瞪大了眼,看著溫月容,“你什麽意思?什麽叫對哥舒伸出援手,南蠻到底發生了什麽?”


    溫月容對於宓銀枝的反應沒甚反應,甚是淡定的看著搖籃中咿咿呀呀的阿狸,甚至還有心思逗逗他。


    宓銀枝越急,溫月容便越淡定。


    “溫月容,你賣啥關子啊,到底是怎麽迴事兒,你倒是說呀?”


    宓銀枝都要急哭了。


    可溫月容依舊沒有反應。


    她覺得,她必須表個態才成,這人吃個醋都如此新穎,簡直讓人心跳加速——慌的!


    宓銀枝抓住溫月容去碰阿狸的手,有些老重心長道:“溫月容,我覺得有些事兒我必須和你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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