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先生,求你去看看我家老婆子,她怕是快要不行了!”


    來的是一個老爺爺,身子骨看起來還不錯,就是瘦了點,還有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實在讓人不忍直視呀!


    溫月容掃了他一眼,最後卻把那空幽的瞳孔落在了宓銀枝的腦袋上,露出一抹諷笑。


    “我去看看。”


    這般好說話?難道是她誤會他了?其實他真是個良心大夫?


    宓銀枝甩了甩腦袋,決定跟上去看看,到時候便見分曉了。


    ……


    “溫先生,可還有得治?”


    一旁的朱老爺子見他把了半天的脈都沒說一句話,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忐忑的緊。


    溫月容淡淡看了宓銀枝一眼,抬袖收手,白皙的手指在空中劃過一道清亮的弧度。


    動作完美,說出來的話卻紮心。


    “沒得救。”


    “怎麽會沒得救呢?何老頭比我家老婆子的嚴重都治好了,她怎麽會沒得救呢,溫先生,求你了,求你救救她吧。”


    朱老爺子不相信李二姑會沒得救,一手抓著溫月容的衣擺,一手撐著地,涕泗橫流的央求著這溫月容的救治。


    朱老爺子的手黝黑,蒼老斑駁,是典型的抓形手,上麵沾著血,還有摔倒蹭到的灰塵,與溫月容那月白的袍子兩相對稱,一個皎如天上月,一個糙如倉裏糧。


    溫月容低頭看向朱老爺子抓住他的那隻手,一撮黑發滑落肩頭,蕩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卻憑增一抹肅殺之氣。


    宓銀枝暗道不妙,心想這廝不會一腳把朱老爺子踢開吧?


    正待宓銀枝打算上前拉開他的時候,溫月容卻笑了,無聲扯開的嘴角,帶著三分無情,三分爾雅,剩下的四分,是漠然。


    宓銀枝知道,這笑不懷好意,但卻無力應對,心跳驟停,隻能為之沉迷。


    他的笑,宛如高山雪頂的明月,白而淨,透而亮,潤澤大地,卻也高不可攀。


    她像是被人抽了筋骨般,渾身酥軟,使不上勁兒。他就像一塊磁石,而她的眼,早已被他吸走,無力卻也沉醉其中。


    突然,溫月容猛了收了那瘮人的笑,眼波流轉望向宓銀枝。他薄而性感的唇輕輕啟開,聲音如佩環相擊般清亮,一詞一句擊進宓銀枝的心尖兒。


    “我救不了,但她可以。”溫月容那骨節分明的手指直指向她,“何開民便是她治好的。”


    宓銀枝汗顏,她算是明白了,他這是打算偷師?


    她突然覺得,溫月容和他的外表不是一般的不符啊,完全就是兩種狀態好吧。


    端看溫月容的身姿容顏,就是一傾國傾城的翩翩公子,還是個冷公子。


    沒想到,他的居然會為了偷師做出這般得意的姿態,宛如一個小孩子,原來他是這樣的溫月容!


    宓銀枝的吃驚顯於麵上,那瞪大的眼珠子怎麽看怎麽像鹿眼睛,黑骨碌碌的,很符合宓銀枝六歲孩子的人設——天真可愛。


    老爺子放開溫月容,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在死亡的邊緣瘋狂的試探。


    他打量著宓銀枝,嘴巴緊抿著,眼裏帶著探究。


    顯然,老爺子是不相信這麽天真懵懂的孩子有那般本事,雖然他前天也去了何開民那,但他更知道昨早何開民的病情惡化,差點沒保住,要不是溫月容迴來了,不知道何開民現在在哪個亂葬崗躺著了。


    老爺子一臉失望,覺得是溫月容不想醫治的托詞。


    床上,李二姑適時的哎喲的呻吟出聲,朱老爺子一下子就招架不住了。


    朱老爺子是村裏出了名的愛妻,背地裏,時不時有人調侃朱老爺子畏妻,又說李二姑是母老虎,可他從來不在乎,還在繼續的縱著李二姑。


    說起來,李二姑雖然得了這病,住在天刑村,但人還是過得不錯了,至少還有人整天疼著寵著,這些,怕是有些尋常人家也做不到吧?


    也就朝不保夕的人,會真正珍惜未來的每一天。


    見李二姑一呻吟,朱老爺子便挺不住了,老淚縱橫,又一把抓住了溫月容的錦袍,哭著求醫。


    “溫先生,你發發慈悲吧~~救救……呃~~”


    朱老爺子話還沒說完,溫月容的腳便觸不及防的像朱老爺子踢去,正中心窩,朱老爺子撲到,撞在黃泥牆上了,落地時,濺起一地的灰塵。


    宓銀枝不知道是被嚇著了還是嗆著了,突突的咳了起來。


    然而一旁的溫月容月白的衣角卻半點不染塵埃,如此他衣袍上那黃黃的泥漬越發的凸顯了。


    宓銀枝看見溫月容的麵色以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化著,最後,本來清冷的麵色漸漸染上了笑意,不是假笑,而是真誠的,顛倒眾生般迷人的笑,嘴角一個淺淺的酒窩點綴著,眼中波光瀲灩,傾國之姿不足以形容。


    宓銀枝一時失了神,也沒注意到頭上的辛夷枝在陣陣顫栗。


    她不知道,溫月容此生,最討厭兩件事,一是懷疑他的人,二是……髒他衣服的人。


    衣髒必見血!


    這一點,隻有溫月容身邊的蘇明玉知道。


    剛才的忍讓隻是為了窺探宓銀枝的醫術,同樣的事兒發生兩次,那積蓄的怒意該如何發泄?


    溫月容帶著神仙般的笑容向朱老爺子走去,朱老爺子不堪重壓,一口氣沒喘上來,咳嗽了幾聲,吐出了一灘血。


    地上,鮮紅的血分外紮眼,宓銀枝猛的驚醒,抬眼看向溫月容背影,一股肅殺之氣猛然襲來。


    宓銀枝身體的反應快過腦子,直接上前拉住了溫月容緩緩向朱老爺子頭頂伸去的手。


    一時間,萬物靜止。


    隻餘下溫月容的眸光,在緩緩地移動,最終落在了那稚嫩的小手上。


    宓銀枝是醫生,這一抓,隻是在生命麵前下意識的反應,根本沒經過腦子思考。


    她可以肯定,剛才,溫月容動了殺心。


    在他那潤澤萬物的笑容之下,是怒意蒙蒙的殺意,隻要她在晚一秒,她看到的說不定隻剩下一灘血水了。


    就像電視裏演的那樣,化屍水,一滴叫人化為血水。


    宓銀枝淺淺一笑,一臉天真。那稚嫩的小手緩緩伸向溫月容的手心,觸及他的手指,一片冰冷瘮人。


    借著手指的小巧,宓銀枝沿著溫月容的指縫伸進掌心,拿出了那同樣冰寒的玉白瓷瓶。


    “溫先生可想看看我是如何治好何開民的?”


    宓銀枝腦袋偏到一邊,一臉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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