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竹林中的不知名前輩一番手談,蕭風暫時在青雲學院落腳。


    於是,從這日開始,青雲樓中便多出了個年紀最小,生得很漂亮,卻整日埋頭在書海裏的怪少年。


    他是整個青雲學院進入青雲樓最早的,離開青雲樓最晚的,除了守樓人,沒有人知道少年什麽時候進樓,什麽時候離開,甚至沒人不知道少年住哪裏,叫什麽,在看什麽書。


    他就像是忽然冒出來的,又會突然消失。


    他很少說話,或者說幾乎沒幾個人能聽到少年說話,若說運氣好的,也就是聽到少年淡淡說,“讓一讓,謝謝。”


    當然,也有想跟少年認識的,隻是少年卻一點不想跟他們認識,不等他們說完,轉身就走。


    這少年清冷得不近人情。


    甚至,有時候,有人靠得少年近了,都覺得自己後背一陣陣發涼。


    自然也有人看不慣這麽個少年,隻是卻沒人找少年的麻煩,原因有一部分是君子動口不動手,也是因為少年太過清冷,清冷得不像個人,實在講不通道理。


    也會有人在青雲樓外堵這少年,隻是總是堵個空兒,無一例外,這就很沒有意思了。


    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人這般自討沒趣了。


    當然,這不是說少年久而久之便能成了個透明人,恰恰相反,青雲學院裏不少人還是很關注少年的。


    因為,有時候,容貌也是被人關注的資本。


    少年生得俊俏,雖然年紀還小,可還沒張開就已經很賞心悅目了,特別是那一身清冷,許多花癡的女孩子都覺得這少年就像雪山上的雪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便愈發心向往之。


    可惜,少年是個不近人情的主兒,對於一眾師姐的熱情無動於衷,甚至不屑一顧,實在是傷人心啊。


    青雲樓共九層,放置書籍的有六層。


    少年花了十天時間,上了第二層。在第二層待了十五天時間,登上了第三層。又在第三層待了二十天時間,然後登上了第四層。


    結果,青雲學院裏就有人開賭注,賭少年上第五層,第六層,闖三賢的時間。


    青雲學院中學生都知,青雲樓越往上書籍愈發晦澀難懂,於是便都壓在二十天以上,甚至有說百日的。


    隻是,誰都沒料到,少年在第四層呆了十天就上了第五層。


    於是,下注的青雲學子輸得一塌糊塗,哀歎連連。


    之後,少年上第六層,隻是花了五日時間。


    起哄的青雲學子再次大跌眼鏡,甚至有沉不住氣出麵質問少年的,隻是少年沒有他們的慷慨激昂,淡淡瞥那人一眼,繼續看自己的。


    青雲樓內禁止打鬥,那人氣悶雖氣悶,卻也無可奈何。


    於是,青雲學子中便謠傳,少年隻看自己能看懂的,因為四層以上的能力有限,才會登樓得比較快。


    這個說法獲得了青雲絕大部分人都讚同。


    隻是,之後,少年在第六層一直待到了第一場大雪。


    整整兩個月時間,所有青雲學子都不由咂舌,覺得這少年莫不是在耍他們。


    隻是一場大雪後,那怪少年便沒了蹤影,好像真如他們所想,憑空消失了。


    一切來得突兀,離開得更毫無征兆,好在青雲學子們除了少了點課外談資,不少青雲女學員遺憾少了個可以飽眼福的機會,一切倒是沒什麽改變。


    那麽,一切便也就這麽靜靜過去了。


    此時,少年已經到了黑暗峽穀。


    他入了城堡,走入大殿中,走向祭壇。


    他自然不是打這裏的主意,畢竟他不是那個少年,不會將這些東西為他所用,他隻是來看看。


    他找到了那兩個機關,去到了宮殿地下,找到了鬼域穀之前留下的蛛絲馬跡。


    當然,沒什麽意義,他隻是單純想過來看看。


    再迴到大殿,他碰上了守在外麵的葉凡。


    他笑了笑,並未說什麽,徑直離開。


    葉凡也不曾阻攔。


    就像少年之前說的,他們已經是陌路人,那麽誰也不能奈何得了誰之前,不需要有什麽交集,應該毫無意義。


    之後,少年開始南行。


    黑暗峽穀往南三萬裏,入冷幽穀。


    他曾跟一個人說過,一切結束之後,他迴去冷幽穀看看,現在,他便準備去看看。


    在他離開青雲學院前,那老人同意了他的三個要求,那他接下來的日子可以慢慢走,隻要除夕之前趕到冷幽穀就可以了。


    幽穀帝國的天氣偏向濕冷,不似其他地方冬寒的料峭,多是難熬的濕意,特別是凜冽冬雨,實在讓人難過。


    所以一路走來,並不如之前兩段路程的恣意。


    不過幽穀帝國,他也沒什麽熟人,便也沒什麽好拜訪的。


    三萬裏路,一點點走便是。


    天氣一天天轉冷,從大雪到小寒。


    他走得並不辛苦,隻是有些狼狽。


    他會因為沒有銀兩而窘迫,不是因為他沒能力賺,而是不想賺,隻是三萬裏的路程,他實在不願再大費周章。


    再者,若是不能迴來,賺了做什麽呢,留著給自己陪葬?他每每想到,便覺得有點好笑。


    他鮮少在城池之間行走,多是走在山林裏,運氣好時會碰上處偏僻小村落,運氣不好,便露宿風餐也無妨。


    他會因為自己的吃穿用度而發愁,因為他覺得沒關係的東西,事到臨頭就會變得很有關係。


    他自小養尊處優,哪怕是這些年在外,也是豐衣足食,突然間成了一個類似浪子的無家可歸的人,讓他有些難以適應。


    他有時候會忽然想不起自己是誰,懷疑自己的以往經曆是不是隻是一場夢,否則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子,一個攪動天下風雲的飄緲公子,怎麽能這般坦然地接受現在的一切?


    當然,這些隻是因為,他太久沒同人說話,太久沒走在人世間的錯覺,隻是他不想找迴自己來。


    他想,得過且過撐完這最後一程,然後好好休息一會兒,一切再重新開始。


    想象是一廂情願的遐想,還是自欺欺人的騙局,他不知道,也不想不知道。


    不過,大寒時節,他終於磕磕絆絆走完了三萬裏,到了冷幽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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