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寫花費的時間顯然要比看情報花費的時間多,而且多很多。


    楊檸有些百無聊賴,碾著碾著墨便開始打嗬欠,然後幹脆又坐了下去,繼續撐著腦袋看蕭風。


    他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給人碾墨,當然,經曆並不算很美好。


    蕭風也不在乎,或者幹脆不想搭理他。


    幾個月的與世隔絕,要將以前的東西都拿起來,然後串聯起來,很難。


    他每提筆寫些字,都必須停頓十幾個唿吸甚至幾十個唿吸捋一遍,才能接著往下寫,想得很吃力,而且很費神。


    他自己都不能確定,他睡著之前能不能寫完。


    這種感覺很不好。


    楊檸笑眯眯看著少年眉頭越皺越緊,溫和道,“不急於一時,我還可以拖些日子。”


    蕭風沒迴應,隻是閉了閉眼,繼續書寫。


    楊檸神色便愈發友善,他輕輕說,“自從幼年時的那場變故,你知道我活著的兩個願望是什麽嗎?”


    蕭風聞若未聞。


    楊檸毫不在意,自顧自說,“一個是報仇,另一個是培養一個能勝過我的人。”


    他欣然而期待說,“第一個已經實現了,第二個在實現的途中,我覺得用不了多久,你覺得呢?”


    蕭風依舊低頭書寫。


    楊檸繼續說,“其實,一開始,我隻是想報了仇的,報完仇直接離開,並沒想過管這些。”


    “這些於我隻是一場遊戲。”


    “隻是出了些意外,我一時便脫不開身,隻能先撐著,可是愁煞我了。”


    “什麽意外?”蕭風手上動作一頓,轉頭問。


    楊檸怔了下,估計是沒想到蕭風會忽然開口問,打了個哈哈,“也沒什麽。”


    蕭風放下筆,抬手揉了揉眉心,“我總覺得有什麽串不起來,讓我猜猜,是借給你勢的人反將了你一軍,是不是?”


    楊檸打了個哈欠,“我有些困了,準備補一覺,你要不要也睡一覺再寫?”


    蕭風勾了勾嘴角,“不必了。”


    他低頭繼續書寫。


    楊檸也不勉強,去臥榻那邊一躺,側著身子闔上了眸子。


    臥榻臨近窗戶,平日都是賞景時躺的,並沒有多少講究。


    此時,陽光灑在青年身上,暖洋洋的,帶著淡淡的清香。


    有些醉人。


    ……


    楊檸一覺睡醒,窗外已是夕陽。


    金輝照在波光粼粼上,閃閃爍爍。


    楊檸微微伸了個懶腰,覺得這一覺睡得真好。


    轉頭看去,桌上的少年早已睡了過去。


    這少年似乎什麽都理所當然,什麽境況都能做到隨遇而安。


    這種人其實很讓人無奈。


    因為,他似乎沒什麽在乎的,也沒什麽能打動的。


    似乎是個很無情的人。


    楊檸搖搖頭,起身去書桌那邊。


    蕭風想寫的東西明顯已經寫完了,紙張狼毫都擺放得很整齊。


    楊檸將紙張拿起來翻了翻。


    開始很整齊,後麵就有些淩亂,到了最後那些,隻是記了幾個關鍵詞。


    他看了眼少年。


    “這般逞強,真是讓人無奈呢。”


    他將紙張放下,抱起少年去了臥榻。


    然後,他坐在臥榻前右手托著腦袋看著少年。


    夕陽照在少年蒼白的臉上,有種遲暮的錯覺。


    楊檸忽然皺了皺眉,衣袖下拳頭漸漸攥起。


    ……


    蕭風一覺醒來,就見到麵前多了個豬頭。


    那豬頭見少年醒,咧嘴露出個大大笑臉,巨醜,“醒了。”


    蕭風眨眨眼,坐起身,反應了半天,才試探性問,“程餘?”


    “不錯,能把我認出來。”程餘十分欣慰。


    蕭風皺了皺鼻子,“你中毒了?”


    “也沒什麽。”程餘呲呲牙,卻笑得雲淡風輕,“那小子非把你留在他那裏,我就跟他打了一架,結果他輸了,心懷不滿,昨晚故意整我,我一覺醒來便這模樣了,可愛吧?”


    蕭風一點沒覺得這個冷笑話好笑,冷淡說,“伸手。”


    “真沒什麽。”程餘往後縮了縮,咧嘴笑。


    “若我猜得不錯,這種毒名浮圖,不會致命,但會毀容,你打算一輩子這般模樣,”蕭風耐心說,“或者是,你打算嚐試一下畫皮?”


    程餘怔了下,“你知道啊?”


    “不要浪費我精力。”蕭風淡淡說。


    程餘卻還是搖頭,“會傳染的。”


    蕭風眉頭皺得愈緊,聲音有些冷,“你覺得我會沒想到?”


    程餘撓頭,卻還是往後縮。


    蕭風撐著身子,直接跌下了床,磕破了膝蓋,中衣上滲出血漬。


    程餘一呆,連忙跑過去兩步,身子又一下子頓住,“你幹什麽?”


    那麽矮的床,磕一下自然磕不出血來,可要是故意的,就是另一說了。


    沒等蕭風說話,他又說,“我去叫人,你別亂跑啊。”


    說著,直接跑了出去。


    蕭風抿了抿唇,四下看了看,“滾絮!”


    窗戶外飛進來隻白鳥,一爪子的油漬,顯然是不知道跑到哪兒偷吃了。


    它識趣沒往少年身上跑,而是停在了地板上,咕咕一陣叫喚。


    蕭風閉眼抵住額頭,輕輕歎了口氣,“又來了。”


    ……


    沒多久,程餘領著個女子跑進房間,是那晚宴會上第一個站出來的湘琦護法。


    他跟楊檸不對路,自然絕對的不對路的不對路,那便是對路了。


    當時在宴席上這女子顯然對楊檸頗有微詞,這就被他找來了。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蕭風不讓湘琦抱。


    “你若敢碰我,我會廢了你的手。”


    這是蕭風的原話。


    程餘目瞪口呆看著少年,從沒想過少年會說出這般蠻不講理的話。


    得嘞,這是真耍小孩子脾氣了。


    湘琦臉色更是難看。


    她本就因為宴會上的事對麵前的少年很排斥,若不是當初承了他一份人情,豈會過來幫忙,如今反而被人威脅了。


    蕭風卻一點沒覺得自己在為難人,淡淡看著二人。


    程餘捏著自己的大豬臉,很是納悶。


    鬼知道麵前的少年準備玩什麽花樣,不過毛病還真多。


    “別胡鬧啊,你都快瘦成紙片兒了,就別折騰自己了。”他很鬱悶說。


    “過來!”蕭風冷冷命令。


    “你……”程餘往後縮了縮,“要不,我去叫楊檸?”


    蕭風皺了皺眉,“我會打昏你。”


    程餘怔了下,不由有點想笑,不過考慮蕭風的麵子沒笑,隻是撓頭,“咱別逞強……”


    還沒說完,幾道流光迎麵激射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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