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相穀多水,卻不是很冷,即使如今氣候,也隻是小雨綿綿。


    一陣淩亂腳步聲,幾個身著紅衣的女子頂著油紙傘倉促而過。


    “湘琦護法!”


    一女子匆忙自遠處而來,一群人連忙欠身一禮。


    “宗主的傷又重了?”女子腳步一頓,眉頭便皺了起來。


    “是,已經咳血了,”為首端著托盤的女子迴答。


    “可惡!”女子臉色難看,“帶我去。”


    “是。”幾人再次點頭。


    穿過雕梁畫廊,一群人很快到了一房間前,房間裏隱隱傳出清咳。


    “宗主。”女子壓了壓情緒,敲了敲門。


    咳嗽聲停了停,緊接著傳出悅耳女聲,“進來。”


    女子推門而入,“湘琦見過宗主。”


    “都下去。”床榻上的女子掩口清咳。


    “是。”侍奉的幾人欠身離去。


    “湘琦,什麽事?”鳳舞嬌溫和問。


    “這個。”女子將一封挑戰信遞過去。


    鳳舞嬌看了眼,忍不住一陣咳嗽。


    女子連忙上前,給鳳舞嬌順氣。


    “原來如此。”鳳舞嬌終於止了咳嗽,有些疲憊閉上眼,“他迴來了。”


    “當初便不該留他。”女子冷冷道。


    “他到底是恩師之子。”鳳舞嬌搖搖頭,“我早該想到的,隻是不願想,十五年,那個孩子,到底還是不願放棄他的野心。”


    “難道任由著他迴來,當年可是……”女子眉頭微皺。


    鳳舞嬌擺擺手打斷,臉色愈發疲憊,“那件事沒有公諸天下,如今那三方勢力也元氣大傷,這位置本來就是他的,他想拿便拿去,我也算不辜負恩師的囑托。”


    “宗主不管紅蓮了嗎?”女子麵色霎時蒼白。


    鳳舞嬌輕輕咳嗽起來,“我們畫皮師常年用藥,身上都有致命弱點,而那日挑戰……”


    她搖搖頭,輕聲說,“我撐不住了。”


    女子緊緊咬住下唇,麵色難看至極,“我會殺了他們。”


    鳳舞嬌拍拍女子的手,“別衝動,他們也活不了幾日了。”


    她坐直身子,將挑戰帖仔細看了看。


    撕拉一聲輕響,挑戰帖被撕成碎片。


    女子臉色一僵,驚恐看著她。


    畫皮師之間挑戰是沒有拒絕的,撕挑戰帖便是主動認輸,會受整個無相穀的唾棄。


    “不能讓外人知曉我這副模樣,”鳳舞嬌輕輕笑了笑,“明日,我便去冰窟,你等他找來再宣布。以後,你要好好輔佐他,莫要讓恩師的心血毀於一旦。”


    女子眼圈一下子紅了。


    冰窟是曆代畫皮師的坐化之地。


    實際隻是保證麵皮的完好,百年後作為傳承,再次使用,而所謂的坐化不過是吃了特質的藥,然後進去死。


    ……


    又是一次早朝時。


    宣政殿上落針可聞。


    帝君麵沉如水,群臣噤若寒蟬。


    前兩日才傳來消息,酈蜀二州大亂,慶國王請求皇都重審裁軍事宜,鐵騎操練延遲,追究三大監軍失職之責。


    而這兩日又傳過來消息,三大監軍身死,入酈蜀之眾有四方走動之舉,恐有外隙,慶國王請求對入酈蜀官員進行嚴查。


    除此之外,大部分朝臣還收到消息,酈蜀周邊動蕩,四大家族地位搖搖欲墜,連帶著,三大監軍之死並非刺殺,也非畏罪自殺,而是他殺。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裏麵的貓膩很深啊。


    明麵上的消息,意味著,前些天進入酈蜀的勢力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若是帝君真答應了慶國王請求,酈蜀鐵騎便還是以前的鐵騎,酈蜀二州便還是曹家的天下,隻是多了幾個小螞蚱而已。


    可帝君不答應,難道說一句,孤派去的人怎麽可能有問題?


    這個交代明顯難以服眾,涉及帝國安危,沒人能一意孤行,即使是帝君。


    暗地裏,雖然擺不到明麵上,可四大家族能存留近千年,誰都能猜到四大家族背後是皇都,現在四大家族地位搖搖欲墜,也就是有人在挑釁。


    挑釁的是誰?


    若是沒其他消息,所有人都會以為是慶國王對帝君分權分化的不。


    可其中加了個太子殿下。


    一切便都不一樣了。


    低調了三年的人,突然高調現身,殺了三大監軍,攪渾了酈蜀周邊,明目張膽。


    誰敢多說什麽?


    誰也不敢。


    不是因為那個人的身份,不是說那人的行為符合禮法,而是那個人不是笨蛋。


    那便是酈蜀二州那邊的處理有問題,或者說更深層次。


    有些人不懂,可大部分人都懂了。


    帝師,大皇子,慶國王,這三方的處理顯然都是不妥的,當初若非帝君的一意孤行,怎可能是這個結果?


    所以太子殿下在告訴帝君,他不同意。


    如果是帝君攜大勢所趨,或者太子殿下在皇都,一切都沒有這般尷尬。


    可沒有如果。


    帝君處理不當是事實,太子殿下不在朝野,或者說找都找不到也是事實。


    就像當初太子殿下辭儲君位離開皇都,因為找不到人,再多的言語都是笑話。


    而這種笑話,出現一次已經夠了。


    所以,沒有人說話。


    隻能等!


    所有人便都在等。


    ……


    淳安城下了一場小雪。


    不像仲盛山的千裏雪如毛,而是雲暗初成霰點微。


    白衣少年趴在窗戶上,伸手出去接那些雪粒兒。


    不似絮,似鹽。


    少年卻依舊笑得很開心。


    他不用再躲著所有人偷偷看雪了,雖然他的時間也不多了。


    “少爺……”於逸從房外跑進來,看到少年,喊了聲,最後還是把小心著涼咽迴了肚子,改口道,“樓裏又來了消息。”


    “嗯。”蕭風意猶未盡收迴視線,“外麵怎麽樣了?”


    “陳家從仲盛山退出來了。”於逸迴答。


    “那就是要熱鬧起來了。”蕭風將書信接過來翻看,又皺起眉頭,“紅蓮易主了。”


    他想了想,抬頭道,“讓他們特別注意一下無相穀,另外,查一查同我相識的那個畫皮師。”


    蕭風有些事還是會稍微提點,不過太少,不需要動筆,隻需要於逸口頭說一聲。


    於逸點點頭。


    “唐家堡與紫靈堂鬧翻了,怎麽這麽快?”蕭風又嘀咕了聲,又翻了一頁,“吳苛前輩出來了。”


    他又隨便翻了翻,便放在了一邊,想了想,抬頭問,“現在什麽日子?”


    “再過五日大雪。”於逸迴答。


    “時間真快。”蕭風笑了笑,“於叔,你明日出發去夢峽吧。”


    於逸皺起眉頭,“少爺不去?”


    “我還去不了。”蕭風轉身走去窗戶前,“我要去一趟羽化穀,還要讓劍掠雲離開,等再入江湖,江湖就真亂了。”


    於逸低下頭,沉默了會兒,“是。”


    少年將手伸了出去,雪色如鹽,簌簌灑在少年手上,刺骨得涼。


    他並不在意,收迴手,看著那些一點點融化透明的雪,“我喚了翎雕來,將疾風也帶走吧。”


    “少爺!”於逸臉色一僵。


    造化丹隻是吊命,少年的痛苦並不會少一點,而如今的天氣,空中該有多冷啊。


    “疾風太慢。”蕭風搖搖頭,看著窗外落雪,“我沒有時間了。”


    於逸沒有再說話。


    蕭風也不再多說。


    雪景很靜,可寒風吹亂了雪,也迷離了窗前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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