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月圓如盤。


    皇都大宴,皇都之外,同樣是熱鬧至極。


    尹河之上,花船川流,才子佳人同船共飲,張燈結彩,燈火通明。


    一艘精致畫舫裏,鶯歌燕語,絲竹管弦之聲不絕。


    隻是,畫舫裏,客人隻有兩人。


    伴隨叮一聲輕快琴音,高台之上,十位女子順著紅綢飄然落下,一襲青繡衣衫,容顏不同,卻都出奇的美麗,伴著琴音,翩翩起舞。


    蕭晨親自斟上一杯酒遞給李雲,又自個兒倒了一杯,“近日,我諸事繁忙,倒是怠慢了李兄,自罰三杯。”


    “殿下此言,李雲惶恐。”李雲連忙起身,欠身道。


    “哎,哪有什麽殿下不殿下的,這裏隻有林嚴溪。”蕭晨擺手道,“我今天是特地缺席了家宴,迴去指不定父王,皇兄們怎麽說我呢,你可莫要掃了我興致。”


    “殿下,君是君,臣是臣,豈敢逾矩。”李雲皺眉道。


    “這麽說,我是君了?”蕭晨玩味挑了挑眉。


    李雲怔了下,便欲跪倒在地。


    蕭晨懶懶瞥了李雲一眼,忽然單腳一抬,穩穩抵住了李雲的膝蓋。


    身不由己的,李雲的身形猛的又挺了起來。


    “殿下……”李雲鼻尖已沁出細密冷汗。


    蕭晨歎了口氣,有些意興闌珊喝了口酒,“想不久前,你我還於遊戲坊市,於流音閣對弈,僅僅一個身份差距,你我便這般生疏了。”


    李雲張張嘴。


    蕭晨接著滿上一杯,歎了口氣,“誰道帝王之家逍遙?我最討厭的便是我這身份了,這天下,知道的誰不討好奉承我,可真正能說幾句心裏話的又有幾人?”


    他又喝一杯,喊了聲,“娟兒,過來倒酒。”


    “是。”一身素衣的女子緩緩從一角走來,雙眸依舊是往日的平靜淡然,一身倦意,宛如冬日零落的白梅。


    李雲轉頭看去,唿吸不由一滯。


    她,怎麽會在這裏?不對,不對,她不該在流音閣的嗎,怎麽會來這種風月之地?她是棋齋的人啊,則可能跌入風塵……


    蕭晨又飲一杯,有些醉眼惺忪,拍著李雲道,“兄弟,我對不起你啊,我就是個勢單力孤的皇子,什麽用都沒有,別人強加給我的東西,我連推脫的資格都沒有,嗬嗬,好生可笑,是不是?”


    李雲呆呆看著,一時間不知所措。


    琴聲不知不覺換了曲目,高台之上,華光綻放,五位美麗的身影緩緩降臨,紅衣如血,嬌豔無雙。


    五人齊至,更勝一籌的氣質和容顏,頓時讓周圍的十位青繡倩影黯然失色。


    琴音渺渺,紅衣舞袖,輕妙的步伐舞動,翩然如豔麗的蝴蝶。


    可惜,兩人都沒有欣賞的。


    “退下吧。”似乎覺得毫無意義,蕭晨輕聲道。


    樂停舞止,畫舫一下子沉寂下來。


    “李兄,不如一醉解千愁,如何?”蕭晨醉眼朦朧道。


    李雲喉結動了動,大笑起來,抱起酒壺,喝了一大口,“好!那就一醉方休!”


    “上酒!”蕭晨也大笑起來。


    酒水如雨,酣然暢飲。


    畫舫中再次響起琴音,輕柔婉轉,卻似乎沁在了人心裏。


    “沒酒了,上酒……”李雲抱著酒壺,往下倒了倒,僅寥寥幾滴滴落,不由喊道。


    一隻素白纖細的手伸來,“李公子,你的……”


    那雙手的主人還未說完,李雲忽然一把抓住,“素娟,為什麽……為什麽是這樣的……我不服,不服……”


    咣當一聲輕響,酒壺砸在地上,灑了一地水漬。


    女子微微皺起眉頭,並未出聲。


    “素娟,怎麽會這樣,你告訴我,憑什麽,你明明說過給我機會的,怎麽會這樣,你說,你說啊。”李雲用力一拉將女子拉入懷中,搖著女子吼道。


    “公子,你喝醉了。”女子淡淡說。


    “我沒醉,我清醒著呢,我努力了十年……”李雲打了個酒嗝,一把將女子抱住,“我什麽都不要,我隻要你……”


    女子發出一聲驚唿,卻依舊平靜,緩緩放鬆下來,閉上了眸子。


    ……


    一青衫青年從屏風後走出來,淡淡看著這一切。


    蕭晨睜開眸子,坐直身子,“三皇兄。”


    “做得不錯,不過要把握好個度。”蕭文微笑了下。


    “是。”蕭晨點點頭,“最近三皇姐查李雲查得緊,有些事急不得。”


    “她又能如何?一介女流而已。”蕭文嗤笑一聲,“明日,帶他去菱角湖,試試他的態度。”


    “父王那裏?”蕭晨微微皺眉。


    “最多禁足半月,值得。”蕭文微笑說。


    “好。”蕭晨咬咬牙,點頭道。


    ……


    晨光透過窗戶灑進房屋,李雲猛地坐起身,隻覺得腦袋疼得厲害。


    他摁住額頭,勉強打量四周。


    精致卻豔俗的房間布置,陌生且讓他厭煩。


    “這裏是……”李雲眉頭緊皺,腦海裏猛地閃過一幅畫麵。


    他怔了下,猛地站了起來。


    腦海裏一幕幕荒唐景象如同夢境,他痛苦捂住額頭,跌在床上。


    昨晚,他幹了什麽?


    對,找殿下,昨天他們一起,發生了什麽,殿下一定最清楚。


    ……


    幾番周折,李雲被人領上了另一艘花船。


    主位處,蕭晨臉色陰沉看著緩緩走來的青年,揮揮手示意眾人退下,“你還敢來見我?”


    李雲手足無措,“殿下,草民隻是……”


    “隻是什麽?”蕭晨嗤笑一聲,“酒後亂性?那是我的女人!”


    李雲唿吸一滯。


    四周一下子沉靜下來,靜得令人窒息,靜得落針可聞。


    良久後,蕭晨忽然歎了口氣。


    他很疲憊說,“我知曉你對素娟的喜愛,我對她並沒有什麽感情,留她也隻是迫於無奈。”


    李雲愣了下。


    蕭晨繼續說,“你我投緣,我拿你當知己,自然也想你好過,但是,你這樣,我很為難。”


    李雲腦筋一轉,霍地跪地,“殿下有何吩咐,李雲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蕭晨笑笑,“起來,你我兄弟一場,動不動行大禮多見外。日後,我給你特權,你見我無需施禮。”


    “殿下,使不得……”李雲心下一驚。


    “你看你……”蕭晨頗為無奈,“起來,起來,都說了別跪別跪,走,跟我去見個人。”


    李雲愣了愣,沒反應過來。


    “走了,難不成讓我請你?”蕭晨挑挑眉頭,招手道。


    “是。”李雲迷迷糊糊應了聲,連忙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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