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榜,曉天機,共分天榜,地榜,人榜,智榜,器榜,潛龍榜,騰龍榜,聚龍榜,胭脂榜九榜。


    可在不少老一輩印象中,天機榜可不僅僅九榜。


    一甲子前的天機榜除如今之榜外還設有淩駕於所有榜單的伏龍榜。


    以伏龍而名,自然隻有世之頂尖者能擔得起。


    當初的伏龍榜上記載的便是天下十大高手之名。


    武之極者,哪個不是驕傲之人,有誰不想爭個第一?


    於是,這份意氣之爭便引了江湖無數英豪起而問道,亦引出了江湖上百餘年的百花齊放。


    有人風行萬萬裏,有人一局春秋棋,有人坐而論其道,有人起而問他道......


    有劍道爭雄,有刀者爭霸,有斧者力拔河山,有戟者無堅不破......


    刀劍斧戟棍棒鉤叉鉞槍......百般武器皆施,拳法,掌法,腿法......各色行家皆行。


    各顯神通。


    百家爭雄。


    不僅僅是青年們的初生牛犢不怕虎,老一輩們的風采也是煞是動人的。


    那時的江湖才是真熱鬧。


    群雄爭鋒,互不相讓。


    隻是誰也不曾想到榜首南宮沉,當代的劍神竟會不知何故一劍劈了伏龍榜。


    更沒人料到,天機閣會不再設伏龍榜。


    可江湖卻似被之前的狂歡耗盡了以後的所由氣力,伏龍榜的天下十大高手相繼隱世,老一輩們也都開始了沉默,當年的百家爭雄成了過眼煙雲,不複存在。


    江湖萎靡不振了一甲子,依舊沒有迴過神來。


    而且,在此期間,劍神相繼折了劍做了歸鞘人,刀者先後斷了刀成了無刀者,風行者瘸了腿難以乘風,行棋者不再觸棋碌碌無作為......江湖便徹底沉寂了下來。


    江湖平靜了下來,也安靜了下來。


    可直至如今,所有人都難以理解,當年的伏龍榜榜首為何要毀伏龍榜,前輩們的劍是如何折的,刀是何人斷的,誰能追上風行者,誰又逼得棋者棄子......


    ......


    轟隆隆——


    如鉛的墨雲伴隨著沉悶的雷聲鋪天蓋地而來,陰沉沉得壓抑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酈州地帶,入了春的天氣總是這般反複無常。


    上午還是風和日麗,到了下午倏忽間便黑雲壓城了。


    估計是都預料到了午後的大雨,楚明城外常年生意冷清的簡陋酒鋪難得的人滿為患。


    來的都是些走南闖北的,各自有各自的規矩,故酒鋪雖喧鬧吵嚷,倒也各自相安無事。


    酒鋪的一角,白衣少年靜坐窗前,托腮看著窗外幾乎坍圮的柵欄發呆。


    眉心一朵銀白色雪蓮雖不惹眼卻熠熠生輝。


    窗外雲色似鉛如墨,一層又一層,似乎就要壓到頭頂,全然沒有要衝淡的跡象,空氣也潮濕得讓人煩躁,壓抑得讓人恨不得仰天大叫。即使酒鋪中原本半開的窗戶盡皆大開了也沒有讓人感覺好上多少來。


    一枯葉被風挾卷著掠過窗前,少年下意識伸手接住,這才迴過神來,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又伸手探了探窗外,輕掩上了窗戶。


    窗外風勢漸大,吹得酒鋪前的酒字招牌上下打著旋兒。


    嘩啦!


    未過多時,醞釀了一晌午的大雨終於瓢潑而下,迅速朦朧了天地,也模糊了官道旁的矮樹荊棘。


    破舊官道那頭,一隊人馬疾行而來,豆大的雨點兒打在甲胄與常年行車走馬的官道上,激起水花無數。


    酒鋪外下起了大雨,鋪內的空氣倒一下子清新了不少,氣氛也不再如雨前的壓抑。


    漸漸地,酒鋪中的諸人從涇渭分明逐漸開始交頭接耳,昏黃的燭火下劃拳賽酒高談闊論聲也逐漸多了起來。


    酒水正酣時,店門門簾突然被人高高掀開。


    疾風唿嘯,裹挾著如綢密雨灌入酒鋪。


    “誰啊?”


    “怎的這般毛手毛腳。”


    “要進就快點,雨這般大,莫要一直杵在那兒。”


    幾個唿吸後,見門簾仍未被放下,有人放下碗筷,低聲嗬斥道。


    門外無人迴應。


    疾風在酒鋪中兜兜轉轉,終於,幾個角落的燭火在倔強跳動幾下後完全熄滅,大堂中似乎一下子陰冷了下來。


    托腮發呆的少年被突然而至的黑暗驚醒,下意識抬頭看去。


    便見光亮處一道魁梧身影淡淡佇立,以手中佩刀將門簾高高掀起。


    “是官家的人。”


    酒鋪中不知誰低唿了聲,嘈雜的屋子頓時安靜了下來。


    “嗬,果然來了!”少年微微勾了勾唇,隨即平靜收迴了視線。


    並未過多久,門前那人探頭環視了屋內眾人一眼,將佩刀懸於腰間便走了進來。


    隨即又有十數人魚貫而入,皆一身玄黑色甲胄,一臉冷肅。


    不多時,數桌開始竊竊私語,也有人悄悄將手摸向了腰間。


    “好大的威風,繡春城的縣兵也不過如此了吧。”


    “繡春城的那些劊子手我見過,論氣魄可是差遠了。”


    “倒是聽說皇城那邊的兵士都是這般製式甲衣。”


    “開什麽玩笑,皇城離了這十萬八千裏,怎麽會大老遠跑這兒來。”


    “再者說,自古以來酈蜀自成一地,隻設州郡,不立縣丞,可沒聽說過皇城那邊有誰能將手伸來這兩州的。”


    “那也未必,前幾天不還在瘋傳鬆山之約嘛,連飄緲樓這等神仙樓都遭了算計,什麽事還不能發生呢?”


    “就是,怎麽看都是來者不善,遲則生變,方某還是先迴去通報一聲。”


    “正好,江某也先行一步了。”


    酒鋪右側角落幾人輕聲交談,目光閃爍,時不時在十幾個兵士身上一掠而過,已有人準備起身離開。


    為首的男子對周圍的交談充耳不聞,兀自低頭喝酒,然而在角落那人站起身來時,他將右手輕輕按在桌上的長刀之上。


    隨即隻聽一聲輕響,白光閃現,刀與鞘驟然分開。


    幾乎同時,屋內數十人猛地站起身來,手中刀劍齊齊出鞘。


    氣氛陡然凝固,一觸即發。


    隻是那十數位兵士仍低頭安靜喝酒,恍若未見。


    那起先站起身來的男子身子有些僵硬,麵色難看。他緩緩轉身道:“閣下這是何意?”


    “誰也不許走!”


    為首那男子抿了口酒,頭也不抬道。


    那人怒極反笑,“好大的口氣,在這酈州境內可不吃你們廟堂那一套,誰拳頭大才是硬道理,莫非你真以為就憑你們十數人,便能攔得下我們幾十餘人了?”


    “你可以試試。”為首那魁梧男子卻不在意一笑,平淡道。


    然而,數十息後,場中卻無人敢試,便是方才那出聲的男子也沒有任何動作,隻麵色鐵青地杵在那兒,進退兩難。


    魁梧男子也不管他,繼續低頭自顧自喝酒。


    屋內一時寂然。


    窗前的少年微微一笑,無聊給窗戶開了條細縫兒,順著細縫打量著窗外。


    大雨滂沱,還要下不短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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