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晶館下的池塘，現在還是那麽澄淨，枯了的荷葉七零八落的漂在水麵上，更顯出一股子淒涼。
到了凹晶館就想起史湘雲來，聽李紈說，她也嫁人了，嫁給一個小小的神武門衛兵副總領。這樣的結果，可能是大家都沒想過的。但是今時今日，一個敗了的世家比起寒門來還不如，敢娶她也是需要勇氣的。
這個時候我已經顧不上為別人的遭遇唏噓了，或許我從骨子裏就是一個自私的人，我隻關心我願意關心的，即使是這樣，很多時候我也用我的自以為是任性的傷害著他們。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不知道埋怨我自己還有沒有用。
很多時候我會想，當初要是沒有任性的逃離京城，會不會這個家還能保住，會不會寶玉不會變成這樣？會不會五王爺的儲君之位？會不會柳城曲……
不知道誰說過，世界上最寶貴的，就是如果兩個字。
我跟賈政簡單的說了一聲，從今天起，老太太的飲食起居都由我自己負責。我派人去流光閣通知了賈環，他也是孫子，或許他會想見老太太最後一麵。
“外祖母，起來喝點粥，我放了你愛吃的雞茸，嚐嚐吧。”能做的我都盡量自己做，從迴來的那一天起，我時時刻刻生活在隨時會失去她老人家的恐懼中，現在我最害怕的就是子欲養而親不在。
“咳咳……”老太太唿吸急促，還伴隨著一陣陣的咳嗽，皮膚灰暗沒有一點的精氣神，半年沒見，好像蒼老了很多。
“姑娘，小心燙，還是我來吧。”鴛鴦跟在我身後，對於我搶了她的工作，她還是有點不適應。
“鴛鴦姐姐，你父母親去世的時候你沒在身邊，現在想起來還痛嗎？”我謝過她的好意，還是堅持自己來。我的雙手穿過外祖母的腋下，使力抱起老人的上半身，讓她能借我的力量靠在靠枕上。
折騰這麽一下，我已經有汗了，更即將有淚。
我的手指清晰的數出了老人肋骨，原本富態的身材，現在卻隻剩下綾羅綢緞下包裹著的一把骨頭。
“丫頭，別忙了，外祖母還能吃多少，咱們靜靜的說會兒話更是難得。”老人做起後，唿吸好像順暢了一些，也有精神了些。
我聽話的放下了手中的粥，一欠身坐在了床邊，一邊幫著掖掖被子，一邊聽外祖母說她想說的話。
“鴛鴦啊，你去幫玉兒拿一件披風來，一會兒出去的時候該冷了，這麽大了怎麽也不小心呢。”外祖母疼愛的撫摸著我的手背，我體溫偏低，雙手冰涼。
鴛鴦識趣的退下了，知道這個時候我們需要的是個安靜的空間。
“外祖母，想說什麽就說吧，玉兒聽著記著。”越大了越是覺得，能有個肯聽你訴說的人是多麽幸福的事情。
“哈哈哈，鬼丫頭，我早就知道你是個了不得的，隻是就怕……咳咳咳……就怕吃虧也在這上頭。”
我隻是笑笑，並沒有辯解。
“玉兒，你知道嗎，這幾天我老是做夢，好多我以為已經忘了的事情，又一件件的出現在眼前，好多走了很久的老人兒也常來找我做伴。我看啊，外祖母能陪著你的時日不多了。”
外祖母說這話的時候還在笑，笑容很溫暖。
“外祖母不怕死，我這一輩子，夠了！隻是，未了的心願，太多了。”她抓起了我的手，緊緊的攥著。
“人活著啊，就有很多的無奈，外祖母這一生也對不起很多人。你母親、你元春大姐姐、你珠大嫂子……”
老人的手緊了又緊，我已經快要控製不住自己了。“外祖母，說這些幹什麽，他們都是你的子女兒孫，哪有什麽對不對得起的。”
“哈哈，你這也是糊弄我。我是當家的，賈家到了今日，我能沒有責任嗎？有時候我想啊，老公爺們當年要是沒創下這樣的一番事業，孩子們貧苦些，也好過今天這樣命懸一線吧。”
說到這，停頓了一下，老太太又說“這也是瞎想。早年來過的那個劉姥姥，不就過的貧苦嗎？沒有咱們接濟說不定也會餓死。活了一輩子反而糊塗了，到底該怎麽活也不清楚了。”
“外祖母，歇歇吧，過去的事情多想無益。”看外祖母迴憶過去的神情比用刀子割我還難受。禦醫的話一遍遍在耳邊迴蕩，老太太的大限之日將至，多陪伴吧。陪伴？誰又能真正陪她走完這一生呢？
“不歇了，再歇有些話就說不完了。黛玉，你為難也好，不滿也好，外祖母今天跟你說的你都要記住了，更要做到了，你明白嗎？”
“知道，外祖母說吧。”是要托孤了嗎？托誰呢？又托給誰呢？
“我一生所係，就是寶玉。今後這個家或許還有翻身的一日，靠的也是他。你務必要保全他，明白嗎？”
老太太的眼睛捕捉著我的眼神，知道得到了我肯定的迴答後才放鬆了一些。“這個榮國府我是留不住了，也罷，保全了寶玉，即使見了太爺我也說的過去了。”
之後，老太太斷斷續續的又說了許多，有的淩亂有的清晰。榮國府當前形勢稱得上千頭萬緒，大家都以為老太太病糊塗了，可是今日聽她的這些言語，都是早心知肚明的。
“林姑娘，三爺迴來了。”鴛鴦猶豫著該不該進來。“是環兒？快去，怎麽不叫三爺進來？黛玉，環兒就跟著你吧，日後是有大造化的。”老太太聽到了鴛鴦的通報，第一次主動要見賈環。
“你迴來做什麽？你早已不是這個家的人了，你忘了，鴛鴦，你剛才叫誰三爺，咱們家有三爺嗎？”
賈環還進來，外麵已經傳來了嗬斥聲，聽聲音正是二舅母王夫人。
到了凹晶館就想起史湘雲來，聽李紈說，她也嫁人了，嫁給一個小小的神武門衛兵副總領。這樣的結果，可能是大家都沒想過的。但是今時今日，一個敗了的世家比起寒門來還不如，敢娶她也是需要勇氣的。
這個時候我已經顧不上為別人的遭遇唏噓了，或許我從骨子裏就是一個自私的人，我隻關心我願意關心的，即使是這樣，很多時候我也用我的自以為是任性的傷害著他們。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不知道埋怨我自己還有沒有用。
很多時候我會想，當初要是沒有任性的逃離京城，會不會這個家還能保住，會不會寶玉不會變成這樣？會不會五王爺的儲君之位？會不會柳城曲……
不知道誰說過，世界上最寶貴的，就是如果兩個字。
我跟賈政簡單的說了一聲，從今天起，老太太的飲食起居都由我自己負責。我派人去流光閣通知了賈環，他也是孫子，或許他會想見老太太最後一麵。
“外祖母，起來喝點粥，我放了你愛吃的雞茸，嚐嚐吧。”能做的我都盡量自己做，從迴來的那一天起，我時時刻刻生活在隨時會失去她老人家的恐懼中，現在我最害怕的就是子欲養而親不在。
“咳咳……”老太太唿吸急促，還伴隨著一陣陣的咳嗽，皮膚灰暗沒有一點的精氣神，半年沒見，好像蒼老了很多。
“姑娘，小心燙，還是我來吧。”鴛鴦跟在我身後，對於我搶了她的工作，她還是有點不適應。
“鴛鴦姐姐，你父母親去世的時候你沒在身邊，現在想起來還痛嗎？”我謝過她的好意，還是堅持自己來。我的雙手穿過外祖母的腋下，使力抱起老人的上半身，讓她能借我的力量靠在靠枕上。
折騰這麽一下，我已經有汗了，更即將有淚。
我的手指清晰的數出了老人肋骨，原本富態的身材，現在卻隻剩下綾羅綢緞下包裹著的一把骨頭。
“丫頭，別忙了，外祖母還能吃多少，咱們靜靜的說會兒話更是難得。”老人做起後，唿吸好像順暢了一些，也有精神了些。
我聽話的放下了手中的粥，一欠身坐在了床邊，一邊幫著掖掖被子，一邊聽外祖母說她想說的話。
“鴛鴦啊，你去幫玉兒拿一件披風來，一會兒出去的時候該冷了，這麽大了怎麽也不小心呢。”外祖母疼愛的撫摸著我的手背，我體溫偏低，雙手冰涼。
鴛鴦識趣的退下了，知道這個時候我們需要的是個安靜的空間。
“外祖母，想說什麽就說吧，玉兒聽著記著。”越大了越是覺得，能有個肯聽你訴說的人是多麽幸福的事情。
“哈哈哈，鬼丫頭，我早就知道你是個了不得的，隻是就怕……咳咳咳……就怕吃虧也在這上頭。”
我隻是笑笑，並沒有辯解。
“玉兒，你知道嗎，這幾天我老是做夢，好多我以為已經忘了的事情，又一件件的出現在眼前，好多走了很久的老人兒也常來找我做伴。我看啊，外祖母能陪著你的時日不多了。”
外祖母說這話的時候還在笑，笑容很溫暖。
“外祖母不怕死，我這一輩子，夠了！隻是，未了的心願，太多了。”她抓起了我的手，緊緊的攥著。
“人活著啊，就有很多的無奈，外祖母這一生也對不起很多人。你母親、你元春大姐姐、你珠大嫂子……”
老人的手緊了又緊，我已經快要控製不住自己了。“外祖母，說這些幹什麽，他們都是你的子女兒孫，哪有什麽對不對得起的。”
“哈哈，你這也是糊弄我。我是當家的，賈家到了今日，我能沒有責任嗎？有時候我想啊，老公爺們當年要是沒創下這樣的一番事業，孩子們貧苦些，也好過今天這樣命懸一線吧。”
說到這，停頓了一下，老太太又說“這也是瞎想。早年來過的那個劉姥姥，不就過的貧苦嗎？沒有咱們接濟說不定也會餓死。活了一輩子反而糊塗了，到底該怎麽活也不清楚了。”
“外祖母，歇歇吧，過去的事情多想無益。”看外祖母迴憶過去的神情比用刀子割我還難受。禦醫的話一遍遍在耳邊迴蕩，老太太的大限之日將至，多陪伴吧。陪伴？誰又能真正陪她走完這一生呢？
“不歇了，再歇有些話就說不完了。黛玉，你為難也好，不滿也好，外祖母今天跟你說的你都要記住了，更要做到了，你明白嗎？”
“知道，外祖母說吧。”是要托孤了嗎？托誰呢？又托給誰呢？
“我一生所係，就是寶玉。今後這個家或許還有翻身的一日，靠的也是他。你務必要保全他，明白嗎？”
老太太的眼睛捕捉著我的眼神，知道得到了我肯定的迴答後才放鬆了一些。“這個榮國府我是留不住了，也罷，保全了寶玉，即使見了太爺我也說的過去了。”
之後，老太太斷斷續續的又說了許多，有的淩亂有的清晰。榮國府當前形勢稱得上千頭萬緒，大家都以為老太太病糊塗了，可是今日聽她的這些言語，都是早心知肚明的。
“林姑娘，三爺迴來了。”鴛鴦猶豫著該不該進來。“是環兒？快去，怎麽不叫三爺進來？黛玉，環兒就跟著你吧，日後是有大造化的。”老太太聽到了鴛鴦的通報，第一次主動要見賈環。
“你迴來做什麽？你早已不是這個家的人了，你忘了，鴛鴦，你剛才叫誰三爺，咱們家有三爺嗎？”
賈環還進來，外麵已經傳來了嗬斥聲，聽聲音正是二舅母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