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寶姑娘不讓我通報的,她說要聽聽你和寶二爺在背後說她的壞話沒有。”紫鵑急急的跟在後麵補充,怕我怪她又沒有通報,同時也是告訴我,寶釵已經來了一會兒了,我和寶玉說的話大概她也聽完整了。

    唉,我心內歎氣,真不知道這高門大戶是怎麽教育孩子的,就是要偷聽也偷偷摸摸的來嘛,哪有當著人家丫鬟的麵偷聽的。真沒有技術含量。

    “紫鵑丫頭盡胡說,寶姐姐怎麽會偷聽呢,她可是閨閣小姐的典範,二舅母就說過幾次,讓我們姐妹幾個向她學習呢。”我起身迎接寶釵,很佩服她的演技,被我們這麽擠兌,臉色絲毫不變。

    “林妹妹這裏就是不一樣,連這屋子裏的香味都特別的吸引人,寶兄弟都愛聞,要不怎麽總來呢?”

    她玉手輕輕的搭在寶玉的肩上,眼神裏是放肆的愛戀和收斂的埋怨,連我這個女人,看了都覺得心裏一顫。

    “寶姐姐,你請坐,喝……喝茶”寶玉比寶釵要小兩歲,女孩子的心事他還不能完全體會,隻是覺得寶釵的眼神那麽的熱烈,被那眼神籠罩的他感覺好沉重。

    “等我去寶兄弟那串門子的時候,你再這麽熱情的待客,也是不遲。”可是佳人顯然不領情。

    “喲,這是在怪我了?紫鵑,趕快把咱們存下的極品雀舌給寶姐姐來一杯 ,好歹不說,潤潤喉嚨罷了,可別火大傷了身體。”我這個主人再不說話,她還保不準說什麽呢 。

    “什麽火不火的,我是聽不懂的,隻不過是路過妹妹這裏,討杯茶喝。”她也知道表現的有些過火了,也就順勢坐了下來,不再盯著寶玉看,而是打量起了我的屋子。

    “寶玉哥哥怎麽不說話了?剛才不是還口若懸河的嗎?”寶玉自從他寶姐姐進門,就坐立不安,直覺告訴我,他們之間有什麽東西正在悄悄的發生變化。這樣也好,讓他們各得其所吧。

    “妹妹,真愛開玩笑,我……我哪有不說話,我是想說寶姐姐既然來了,那姨媽就一個人在家了,寂寞的很,要不咱們去找姨媽吧?”寶玉結結巴巴更顯得心虛。

    “嗬嗬,還說沒問題,那怎麽這麽糊塗起來。現在是中午,大家都在睡午覺,你來鬧我也就罷了,怎麽還想去打擾姨媽?這是孝順呢,還是壞心呢?”我忍不住揭穿他,卻看到寶釵的臉色更加的不好看了。

    “林妹妹,咱們不理他了。咱們姐妹自在聊天。前兒我聽說這東市開了一間很特別的首飾鋪子,妹妹可知道?”寶釵換了話題。

    “姐姐說笑了,我又沒有祖業在外麵,也沒有哥哥弟弟把那些個新聞迴來說給我聽,外麵的事情我怎麽能知道呢?”

    “那首飾鋪子最近在各府誥命們中間可是常提起呢,據說那的首飾都很特別,未必多貴重,但是設計巧妙。最難得的,它的東西都是限量的,不是有錢就能買的。妹妹可有興趣,讓寶玉出去給咱們買一兩件看看可好?”

    “是啊,林妹妹,我也聽說了。你喜歡什麽,告訴我,我去給你買了來。”寶玉聽到這個提議,就自然諮詢起我的意見來,話裏話外,都沒問問寶釵是不是也喜歡。

    “看在你寶兄弟的麵子上,你也點一兩件吧,這心意可不能白費了。”寶釵氣急反笑,口氣卻隱隱透著些埋怨。

    這男女之間的事,最是不能摻和的,弄不好自己就惹一身臊。“妹妹現在還在服喪中,哪還愛這些釵環首飾的,姐姐喜歡,讓寶玉哥哥給你買吧。”

    聽我這麽說,寶玉才剛察覺,他自己剛才竟然遺忘了寶釵,臉一下子紅了,慌忙指了一件事,跑了。

    男主角都退場了,我也等著寶釵告退,沒想到她反而坐的更安穩了。拿起紫鵑送上來的雀舌,淺淺的一品,寶釵沒有看我,隻是盯著茶杯中上下翻騰的茶葉歎了聲氣。

    “我有時候真的羨慕妹妹,雖然我有母親,有兄長,比妹妹孤身一人強些,但還是羨慕。妹妹有的,是我終其一生也求不到的。”

    “人總是在祈求自己沒有的,姐姐羨慕我,又何知我是不是更羨慕姐姐呢?賈府牆外那些小老百姓,又不知道怎麽羨慕被困在這高牆大院之內的我們呢?姐姐又何必掛懷。”

    “是啊,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寶玉是不是也這麽想呢?因為妹妹總對他愛理不理的,他反而執著在妹妹麵前討好,我對他……對他太和善些,反而對我是這個樣子!”

    不是吧,寶釵向我訴心聲?在她心裏,我好像是她的情敵吧,不僅是她這麽認為,恐怕王夫人對我這麽的嚴防死守,也是害怕我和寶玉產生什麽感情。

    “對於自己想要的,拚盡全力去追求總是沒錯的,隻是有很多人並不知道,什麽是自己想要的。”我隻能說寫一些似是而非的話,這個時候萬一有什麽讓人誤會的,我在這個家的仇敵就更多了。

    “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對啊,我也不知道。我就羨慕這個,妹妹也不必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自然有人巴巴的送了來,讓妹妹慢慢挑,慢慢選。”她抬起了頭,直直的盯著我的眼睛,讓我不寒而栗。

    “每個人心裏的價值不一樣,在姐姐很看重的東西,妹妹就未必喜歡,姐姐大可不必思慮過多,很傷身體的。”這麽說算明白了吧,你喜歡的寶玉,我可不喜歡。

    “妹妹說過的話,可得記住。”寶釵隻說了這麽一句,就起身走了。甚至沒有禮貌上跟我告別。

    我鬆了一口氣,卻錯過了寶釵臨出門的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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