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完成秦可卿的囑托，我就必須見賈蓉一麵，這也隻能找鳳姐幫忙。她很痛快，沒有多問，大概是看我謀劃大事都那麽老練，大概辦事會妥帖，不會給她惹什麽麻煩吧。
鳳姐第二日去寧國府的時候，身邊就多了一個童子，跟鳳姐起坐在一起，幫忙分發對牌，動作幹淨利落，那就是我。
午飯後，鳳姐把我叫到跟前。“林妹妹，現在午飯後，是個空兒。我已經叫人找來了蓉兒，就在後邊堂屋裏等著，有什麽要交代蓉兒的，你就去說吧。但記得別拖遝，被人看見了總是不好的。”
“謝謝嫂子安排，我有分寸的。”為了安全起見，我連紫鵑都沒帶，讓她留在府裏裝作我就在家裏休息的樣子。
現在，我一個人推開了小堂屋的門，看到了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賈蓉。看到有人進來，他立刻按捺不住火氣了。
“你是誰派過來的？二嬸子說有事讓我去辦，我已經等了半天，人影兒都沒見。”這賈蓉，大爺的派頭一點都不肯放下，直把我看作是一個普通的小廝。
“小蓉大爺好大的架子！”我也不生氣，想要改變他並不容易，我早就知道的。
“好大的膽子，你……你是……林姑姑？”哈哈，這賈蓉按年齡可比我大上好幾歲呢，但是按輩分卻是要叫我姑姑的。他認出我來，匆忙間還不忘禮數。但是這個姑姑叫的我渾身冒冷汗，很別扭。
“賈蓉，今天是我叫鳳姐姐找你來的，也是我有話跟你說。我的話你能不能聽懂，又或者能不能照做，那就是你自己的造化了。”時間有限，我去繁就簡。
“林姑姑有話請吩咐。”賈蓉知道是我也就不敢托大坐著了，站在一旁聽候我的吩咐。
“吩咐談不上，是有幾句真話跟你說。可卿去的那天晚上給我托夢了，她說她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可卿……是這麽說的？不是別人？不是……我的父親？”賈蓉一臉的不可置信，甚至有些口不擇言了。
“你還是不懂她啊。她是那麽敏感，你對她的好她怎麽能不知道。隻是有太多的原因，讓她終要愧對你。可是，那不代表她的心裏沒有你。”
“哈哈，有我？有我就在我心裏紮刀子？硬是給我的眼裏揉沙子？還非得是那個人，讓我縱是有萬般憤恨，也隻能咽下去？這叫做心裏有我？”賈蓉的眼睛赤紅，像是在含淚，又像是有怨。
“有你，才會護你。你不知道她心裏的苦，她不親近你，正是給你留了條生路，你能明白我今天的話，才算不負了她的苦心。”我再一次苦口婆心，還算滿意的看到賈蓉的態度沒有剛開始那麽強硬了。
“如今她人也去了，過去的事情咱們先不說。我今天叫你來是要提醒你，可卿的喪事還不算完。你的父親接下來就會想替你捐個官好讓可卿的事情辦的再體麵一些，這個你一定要阻止。”
“捐官？我沒聽父親說過，即使是，又為什麽要阻止呢？”賈蓉滿是不解。
“可卿的身份並不尋常，如果喪事辦的太大了，隻能讓所有的人矚目，到時候有仇的有怨的都會以此來抓我們的把柄。真要把事情鬧大了，咱們這樣的大家子，誰家沒有點不能見光的事情，被人揭了開來，上頭真要問責，誰的麵子也包不住天去。而且我還知道，可卿的棺木你父親也給選了最好的。這更是禍根。是在招有心人的眼。我言盡於此，能不能聽，會不會信，你自己斟酌吧。”
話看說給什麽人聽，明白的三言兩語頓悟一生；糊塗的萬語千言也不過是耳邊不涼不熱的風。
我頭也不迴的起身要走，能怎麽做，會怎麽做，有時候是不一樣的，就看他怎麽抉擇了。如果他是個明白人，以後能拉扯他的地方多了，如果是個糊塗的，我也隻能做這些了。
“林姑姑，你當這一切是我願意的嗎？”賈蓉這話說的意味頗深 。
“怎麽說？”我停下了腳步，但是沒有轉身。
“我是這府裏的嫡子……也是獨子，這偌大的家業，這族長的位置，以後都是我的。但，這其中有多少無可奈何也是我的。”
賈蓉斷斷續續說了好多，也說了好久，我卻一句話也接不上來。能說什麽呢？世人本來就各有各的難處。隻是，在今天這次對話之前，我從沒為賈蓉想過，現在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又覺得理所當然。
“我是公府侯門的繼承人，讀書是沒有必要的，反正是有世襲的爵位等著他我。即使五代之後不能世襲了，有銀子，有門子，捐個官還是容易的。所以從小到大，怎麽能飛黃騰達，怎麽去兼濟天下，我都沒考慮過。”
“可是對可卿，我是認真的。當爹爹領可卿迴來，說是給我定的娃娃媳婦兒時，看著那個粉雕玉琢的娃娃，林姑姑，你不知道，我當時是打心眼裏美呀，更是想好了要保護她一輩子的。”
“沒想到，我父親……父親他，哈哈，林姑姑，你能相信嗎？他說他愛可卿。那是我的媳婦兒，他竟然堂而皇之的說愛她。而我這個名正言順的丈夫，卻什麽都不能說，不能做。因為，反抗了父親，這寧國府，這世襲的爵位，就都不是我的了。而我，早已離不開它了。”
“我忍了，連個賣人的屠夫都不能忍的恥辱我忍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戳我的脊梁骨。我視若無睹，隻是打落牙齒和血吞。沒想到，父親也保不住她。在權勢與地位麵前，父親還是犧牲了她。”
“林姑姑，你不知道，當我聽到下人來報可卿自縊天香樓的時候，我竟然有輕鬆了的感覺。或許這樣的生活也不是她想要的吧，走了也好，走了也好，走了就解脫了。”
“隻是我還是有怨的，她從未說過對我是怎樣的情感，好像我的痛苦，我的煩惱，都是我自找的一樣。我一拳打出去，落在了那軟軟的棉花上，沒有任何迴應啊！”
“你今天跟我說，可卿竟然是在意我的，最不放心的就是我。我……你放心吧，她要我好，我一定會好好的。以前的放浪也是為了讓自己少痛些，現在可卿走了，也沒必要那樣了。你的話我信，這祖宗家業我比你更在意。今後，姑姑替可卿看著我吧！”
“你明白就好，人活一世，最難得一個明白。”他既然能說出這些話來，就是個明白的。我也無需贅言，且行且看吧。
鳳姐第二日去寧國府的時候，身邊就多了一個童子，跟鳳姐起坐在一起，幫忙分發對牌，動作幹淨利落，那就是我。
午飯後，鳳姐把我叫到跟前。“林妹妹，現在午飯後，是個空兒。我已經叫人找來了蓉兒，就在後邊堂屋裏等著，有什麽要交代蓉兒的，你就去說吧。但記得別拖遝，被人看見了總是不好的。”
“謝謝嫂子安排，我有分寸的。”為了安全起見，我連紫鵑都沒帶，讓她留在府裏裝作我就在家裏休息的樣子。
現在，我一個人推開了小堂屋的門，看到了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賈蓉。看到有人進來，他立刻按捺不住火氣了。
“你是誰派過來的？二嬸子說有事讓我去辦，我已經等了半天，人影兒都沒見。”這賈蓉，大爺的派頭一點都不肯放下，直把我看作是一個普通的小廝。
“小蓉大爺好大的架子！”我也不生氣，想要改變他並不容易，我早就知道的。
“好大的膽子，你……你是……林姑姑？”哈哈，這賈蓉按年齡可比我大上好幾歲呢，但是按輩分卻是要叫我姑姑的。他認出我來，匆忙間還不忘禮數。但是這個姑姑叫的我渾身冒冷汗，很別扭。
“賈蓉，今天是我叫鳳姐姐找你來的，也是我有話跟你說。我的話你能不能聽懂，又或者能不能照做，那就是你自己的造化了。”時間有限，我去繁就簡。
“林姑姑有話請吩咐。”賈蓉知道是我也就不敢托大坐著了，站在一旁聽候我的吩咐。
“吩咐談不上，是有幾句真話跟你說。可卿去的那天晚上給我托夢了，她說她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可卿……是這麽說的？不是別人？不是……我的父親？”賈蓉一臉的不可置信，甚至有些口不擇言了。
“你還是不懂她啊。她是那麽敏感，你對她的好她怎麽能不知道。隻是有太多的原因，讓她終要愧對你。可是，那不代表她的心裏沒有你。”
“哈哈，有我？有我就在我心裏紮刀子？硬是給我的眼裏揉沙子？還非得是那個人，讓我縱是有萬般憤恨，也隻能咽下去？這叫做心裏有我？”賈蓉的眼睛赤紅，像是在含淚，又像是有怨。
“有你，才會護你。你不知道她心裏的苦，她不親近你，正是給你留了條生路，你能明白我今天的話，才算不負了她的苦心。”我再一次苦口婆心，還算滿意的看到賈蓉的態度沒有剛開始那麽強硬了。
“如今她人也去了，過去的事情咱們先不說。我今天叫你來是要提醒你，可卿的喪事還不算完。你的父親接下來就會想替你捐個官好讓可卿的事情辦的再體麵一些，這個你一定要阻止。”
“捐官？我沒聽父親說過，即使是，又為什麽要阻止呢？”賈蓉滿是不解。
“可卿的身份並不尋常，如果喪事辦的太大了，隻能讓所有的人矚目，到時候有仇的有怨的都會以此來抓我們的把柄。真要把事情鬧大了，咱們這樣的大家子，誰家沒有點不能見光的事情，被人揭了開來，上頭真要問責，誰的麵子也包不住天去。而且我還知道，可卿的棺木你父親也給選了最好的。這更是禍根。是在招有心人的眼。我言盡於此，能不能聽，會不會信，你自己斟酌吧。”
話看說給什麽人聽，明白的三言兩語頓悟一生；糊塗的萬語千言也不過是耳邊不涼不熱的風。
我頭也不迴的起身要走，能怎麽做，會怎麽做，有時候是不一樣的，就看他怎麽抉擇了。如果他是個明白人，以後能拉扯他的地方多了，如果是個糊塗的，我也隻能做這些了。
“林姑姑，你當這一切是我願意的嗎？”賈蓉這話說的意味頗深 。
“怎麽說？”我停下了腳步，但是沒有轉身。
“我是這府裏的嫡子……也是獨子，這偌大的家業，這族長的位置，以後都是我的。但，這其中有多少無可奈何也是我的。”
賈蓉斷斷續續說了好多，也說了好久，我卻一句話也接不上來。能說什麽呢？世人本來就各有各的難處。隻是，在今天這次對話之前，我從沒為賈蓉想過，現在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又覺得理所當然。
“我是公府侯門的繼承人，讀書是沒有必要的，反正是有世襲的爵位等著他我。即使五代之後不能世襲了，有銀子，有門子，捐個官還是容易的。所以從小到大，怎麽能飛黃騰達，怎麽去兼濟天下，我都沒考慮過。”
“可是對可卿，我是認真的。當爹爹領可卿迴來，說是給我定的娃娃媳婦兒時，看著那個粉雕玉琢的娃娃，林姑姑，你不知道，我當時是打心眼裏美呀，更是想好了要保護她一輩子的。”
“沒想到，我父親……父親他，哈哈，林姑姑，你能相信嗎？他說他愛可卿。那是我的媳婦兒，他竟然堂而皇之的說愛她。而我這個名正言順的丈夫，卻什麽都不能說，不能做。因為，反抗了父親，這寧國府，這世襲的爵位，就都不是我的了。而我，早已離不開它了。”
“我忍了，連個賣人的屠夫都不能忍的恥辱我忍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戳我的脊梁骨。我視若無睹，隻是打落牙齒和血吞。沒想到，父親也保不住她。在權勢與地位麵前，父親還是犧牲了她。”
“林姑姑，你不知道，當我聽到下人來報可卿自縊天香樓的時候，我竟然有輕鬆了的感覺。或許這樣的生活也不是她想要的吧，走了也好，走了也好，走了就解脫了。”
“隻是我還是有怨的，她從未說過對我是怎樣的情感，好像我的痛苦，我的煩惱，都是我自找的一樣。我一拳打出去，落在了那軟軟的棉花上，沒有任何迴應啊！”
“你今天跟我說，可卿竟然是在意我的，最不放心的就是我。我……你放心吧，她要我好，我一定會好好的。以前的放浪也是為了讓自己少痛些，現在可卿走了，也沒必要那樣了。你的話我信，這祖宗家業我比你更在意。今後，姑姑替可卿看著我吧！”
“你明白就好，人活一世，最難得一個明白。”他既然能說出這些話來，就是個明白的。我也無需贅言，且行且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