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林緒之迴了家,把金子和贏迴來的銀票往地上一放, 招唿顧嫵道:“都收起來!”


    又獨獨把那張十萬塊現大洋的欠條塞到了小幺兒的兜兜裏, 逗得她露出了兩個小米牙來:“這可是後爹從你那個狗日的親爹那兒,替你要迴來的撫養費呢, 保準把我家小幺兒養的白白胖胖的。”


    顧嫵看他這趾高氣昂的小樣兒,樂了:“你這是從哪兒弄迴來的?”


    林緒之今天裝了**,正高興得緊, 聽著這話, 趕緊樂顛顛地交代了。


    顧嫵跟著他笑了兩聲,看他眼窩青黑的窩在床上睡了, 就麵目表情的出了門。


    …


    顧嫵鬧了這一趟後, 居然鬧出了不錯的效果, 現在整個青幫裏,她都算說一不二的掌權人了。


    秦蟒也在漸漸地把自己手裏的權利讓渡給顧嫵。


    幫人當然也有人不滿她這個作風,覺得顧五這人, 未免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奈何顧五這個人雖然油鹽不進,但對手下的兄弟們還是很大方的。


    她手上有錢,又有威望, 就算有不滿她一個女人掌權的,也都睜隻眼閉隻眼的過了。


    再者這人管起碼頭的事務來, 比經年的老夥計還有條有理。


    眼下幫裏雖然多了不少的規矩, 但大家的日子,明明顯顯就比以前好過了許多。


    甚至因著那些抗生藥品,連新政府都對青幫刮目相看。


    這時不時的, 就派人來聯絡感情。


    當然,大夥兒服她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她這個人講道義。


    這些年來,幫裏的人魚龍混雜,很多人雖然看不慣,但也沒有辦法。


    哪有人像她這樣,看不慣的,二話不說,上去就是幹……不管是你買賣鴉片的;還是騙著國人往外賣當廉價勞動力的——誰管你的靠山是哪個,隻要有損民眾的買賣,弄了沒商量。


    這麽大刀闊斧的改革下來,整個青幫儼然煥然一新。


    青幫雖然隻是個混江湖的組織,但最基本的是非對錯,大家還是有點數的。


    要不然這麽多年來,也不會出那麽多寧願戰死沙場的江湖漢子。


    可要是照著這幾年的發展,這幫派遲早要完。


    眼下她能帶著大家夥兒吃一口踏實飯,自然比什麽都強。


    ……


    顧嫵、林緒之兩人各自發展的都還算可以,甚至可以稱的上如魚得水。


    但李宅裏,卻沒有這麽和樂了。


    李秀秀三人當日跑了後,雖然也有了這一路,可能不會那麽順利的心理準備。


    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那天他們才剛走了不到一百裏,就被餓瘋了的難民給敲了悶棍。


    餓紅了眼的難民甚至都沒有動兩個女娃兒的意思,直接就上了刀子,這三人差點兒就被活吃了。


    幸虧有一夥兒土匪路過,看李秀秀姐妹長得細皮嫩肉的,才順手救下了他們。


    但這天底下,哪那麽容易遇到原主那樣肉身飼鷹,還無怨無悔的傻女人呢?


    這年頭,接受任何好處,都要成倍的還迴去的。


    所以被帶走的當天晚上,李秀秀就被幾個土匪輪著睡了。


    李芸芸運氣比她姐好一點,這姑娘天生小白蓮,長得也跟白蓮花似的聘聘婷婷。


    這帶走姐兩個的土匪頭子就好這口兒,就擺了酒,納了當他第十二房姨太太。


    但李秀秀跟李肇慶就沒有這麽好運了,這一路上簡直被折磨了個半死。


    這待遇,一直到政府軍剿匪,才把人從山寨裏救了迴來。


    這三人一迴來,就痛哭流涕地跟親大哥李肇源告了大嫂子的黑狀,直說她們就是被親嫂子給賣掉的。


    本來三人還指著李肇源會替他們做主呢。


    但直到看到報紙,她們才曉得:自家三杆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親嫂子,搖身一變,成了上海灘最大黑幫的“五爺”。


    連顧家那麽大的家族,一聽女兒嫁的姑爺是她的前夫,立馬把人關起來,單方麵發了離婚啟事。


    李肇源接連“被”離了兩次婚,早成了圈子裏的笑柄。


    恰逢顧嫵自己作死,一連得罪了洋人和幫裏的弟兄,被人設套了。


    姐兩個忙攛掇著李肇源找了人,準備出一口惡氣。


    誰成想關老頭兒的棺材本兒都被輸光了,還欠了整整十萬現大洋。


    這他能認嗎?


    轉頭就找了李肇源,要他不管是賣房子,還是砸鍋賣鐵嫁妹子。


    反正自己的損失,一定要還迴來,要不然他就昭告天下去,看他這個大文人以後還怎麽混。


    李肇源這個人,平身最愛麵子,被紅鼻子這麽一威脅,當時臉就綠了。


    迴家就賣了房,還把眼睛瞄在了李秀秀姐妹身上。


    李秀秀這時候哪還藏得住,趕緊把李老太太臨終的話給交代了。


    兄妹三個一聽這話,樂顛顛地迴了老宅。


    可一進地下室,金銀財寶沒見著,見了牆上刻的“人不要臉不如驢”這七字箴言。


    李肇源以為這還真是自家老祖宗特意留下的“寶貴”財富,當場就厥過去了。


    心裏隻存了一句——老李家,我日你祖宗。


    醒了以後,這娃簡直瘋了,到處嚷嚷著要改姓。


    關老頭看他都這樣了,咬著牙少要了他一萬現大洋。


    顧輕舟後來還逃出來找過他,但原本的李宅早就人去樓空了。


    ……


    這一家極品沒了音訊,倒是顧嫵在碼頭查場子的時候,遇到了當初護著原主到了上海灘那家人。


    那男人帶著兄弟在碼頭上扛大包,而他家的小媳婦兒,就帶著兩小子在不遠處開了個茶棚。


    男人眼裏,早沒有了當初那種心如死灰。


    他就地扛包兒,扛累了,就轉頭看看插著腰一臉兇悍跟人討價還價的小媳婦兒,眼裏就一陣笑意。


    小媳婦兒偶爾不忙了,就指使兩大頭兒子看攤子,自己端碗特意放了糖的水,給自家男人解渴。


    惹得碼頭上一群沒成家的光棍漢羨慕的嗷嗷叫。


    這小日子雖然過得辛苦些,但也算有滋有味兒的。


    顧嫵見了後,特地去喝了碗茶水,王家小媳婦兒樂得眉不見眼:“你也到上海灘啦!當時你不見了,我還以為你們迴老家去了呢!”


    “現在過得怎麽樣啊?”


    小媳婦用圍裙擦了擦自己的手:“蠻好,剛來那段時間,碼頭上還亂,當家的扛大包兒都扛不安生。”


    “後來實在鬧得過不下去,我還想把孩子給小叔子們看著,帶著他去外國打工呢!”


    顧嫵嚇了一跳:“去那兒幹什麽?”


    小媳婦撇了撇嘴:“還不是那群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壞痞子,騙大家夥兒說去外頭等賺大錢,一天十塊錢呢。


    可這些人暗地裏就是往外賣豬玀,我家不是實在過不下去了嗎?就想著上外頭闖一闖,哪曉得他們是騙人的。”


    說到這裏,她又笑了:“好在俺們青幫來了個好頭頭兒,喂那群狗日的吃了槍子兒。”


    “現在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她眼睛忽然一亮:“哎,你找找你男人沒?”


    顧嫵一指脖子上扛著個小丫頭的清俊男子:“喏,就是他了。”


    王家小媳婦有點可惜地咂了咂嘴,當初聽她那樣說,她還以為這男人不是個好東西。


    “我還想著把你介紹給我家小叔子呢!”


    沒想到這男人還算有點良心。


    顧嫵聽了這話笑了笑:“我成過親,還帶著個孩子,長得也就這樣了,你把我介紹給他,他不得跟你拚命啊!”


    小媳婦兒不以為意的撇撇嘴:“這年頭過日子,看的是人品心地,黃花閨女是多個尾(yi)巴還是怎麽的。”


    能活命就不錯了,哪還有那麽多講究?


    這姑娘雖然帶這個孩子,但心地好著呢,不然也不會在那關頭,就因為自家男人替她趕了兩次流民,就把救命的口糧讓出來。


    要不是她非要找自個男人,當時自家小叔子就想娶她過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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