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嫵來的還算早,特意為自己選了個靠窗的下鋪, 一來光線相對好一點, 視線也開闊,看書看累了往外頭看一看, 也算調劑下心情。


    二來他們宿舍是在二樓,不高不低的,林緒之遞個什麽東西也方便一點, 不會打擾了別人。


    顧嫵住校經驗也算豐富, 所以收拾起東西來手腳挺麻利,所以等再來人的時候, 她已經把自己的床鋪收拾的差不多了。


    新來的梳著學生頭的姑娘明顯也很中意顧嫵的那個位置, 一進來就直奔目的地, 可等看到人家床簾子都掛起來了,她隻好撅噘嘴,退而求其次的占了顧嫵對麵的下鋪, 然後跟父母一起收拾起床鋪來。


    然而這姑娘能變通,卻不代表其他人也行,她們兩收拾的途中, 又來了兩個姑娘,毫無意外也占了剩下的兩個下鋪。


    她們這屆學生是恢複高考後的第一屆大學生, 上頭這個決定做的突然, 校方得在這短短的三個月內錄取學生;往迴請剛被平·反的教授、老師,並組織入校事宜,忙的那叫不可開交, 哪有精力連床鋪分布這種小事都給安排妥當了


    說句不好聽的話,她們住的這宿舍,還是這些天緊急收拾出來的,文·革這段時間,這些地方全都是用做它途的。


    女生宿舍這邊的情況還好些,男生宿舍那邊,連床鋪、桌凳這些都不全,都是拿各種花色拚足的。


    打眼看過去,一個宿舍裏,這邊是方桌,那邊就是課桌;這邊是方凳,那邊就是長條;最不齊的連床鋪都沒法統一,木質的配著鐵製的,看著忒有藝術感了。


    但這也沒辦法,八月初中央領導開科學與工作座談會的時候,教育部還以來不及改變為由,要求繼續推行工農兵大學推薦、審核上大學的那一套,還擅自把方案上報了中·南·海。


    要不是一把手堅持把送報中·南·海的報告給追迴來,又在長達一個月的會議上敲定了恢複高考的事,他們這些大學生還不知道在哪兒挖糞換工分呢。


    據說這次他們這次高考用的試卷,都是原本用來印刷《領袖選集》的紙張呢。


    撥·亂·反·正好是好,但因為這決定下的太過倉促,上頭留給學校的時間就不怎麽多了。


    京大這邊也有成十年沒正經招過生了,猛的一恢複,還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搞得有模有樣的。


    還是因為那位後勤部負責人神通廣大,跟各處的領導都能說得上點話。


    再加上頭的領導們最近特別關注恢複高考的事,京大又是領導眼皮子底下的‘第一校’,這才資源豐富點,其他學校還不如這兒呢。


    而這種情況,也造成了學校根本就沒有分配好各自的床鋪,而是由學生像自習室占座一樣,根據先來後到自己挑選。


    本來也挺公平的一事兒,但人皆有私心:前邊自己占了位的人當然挺滿意,但後麵來的人就不見得滿意了。


    尤其是其中還有一位是被寵大的官二代,從小字典裏就沒有謙讓這兩個字。


    這姑娘是空手進門的,進門一看下鋪被占光了,臉上立馬就顯出來了,小嘴一撅扯了扯自己媽的衣角,讓她幫自己解決了。


    這時候別說當官的了,就是供銷社的售貨員,一旦當上了那都是妥妥的鐵飯碗,一不怕投訴二不怕媒體曝光。


    等人快退休的時候,還能通過頂班這種製度,選個子女繼承自己的職位呢。


    因著這種弊端,隻要是吃公家飯的,就鮮少有對老百姓態度好的,通通眼睛長在頭頂上,大概就是他們的標配裝置了——好像不這樣端著,就顯不出自己的高貴了一樣。


    雖然也有好的,但這位女士顯然沒有跳出了這種框架,人抱著手環顧了宿舍一周,立馬就盯上了顧嫵的“風水寶地”。


    “這位同學,我們家佳麗恐高,是不能睡上鋪的,你看你能不能發揚發揚精神,跟她換一換?”


    顧嫵:“……”


    這是鄙視自己的智商,還是覺得自己真傻?


    恐高不能睡上鋪,卻能睡自己的床位?這置一抬眼,都能清楚的看到二層樓底下的小樹苗好嗎?


    思緒翻動間,顧嫵擺出一副誠懇臉:“阿姨,既然佳麗同學有病,您還是找校領導給她換個一樓的房間吧,我這邊還是算了,畢竟我這個不恐高的,偶爾往下頭看都心驚膽戰的呢,更別說佳麗同學這種有病的了。”


    閔如函本來都準備讓人拿包過去了,冷不丁被她這麽一說,差點沒反應過來,她遲疑間,任佳麗忽然就爆發了:“你才有病呢,會不會說話啊?”


    滋。還是小的反應快點,這麽快就知道自己在罵人了:“哎,佳麗同學可不要諱疾忌醫,我以前跟著村裏的醫生打過幾天下手,恐高真是一種病,叫恐高症,是精神病的一種,不及時治療後果嚴重著呢!”


    不過你們母女大概是明顯就是公主病,跟恐高症怕是沾不上什麽關係。


    而治這種病,用白蓮花以毒攻毒最管用了。


    “噗,這位同學說的對啊!阿姨您還是給她換個宿舍吧!二樓對佳麗同學來說是太高了點。”


    誰都想要好位置,自己還想要呢,但也不能搶別人的啊,要是這位置被別人給占走了,那不是顯得乖乖讓開的自己傻得慌嗎?


    看顧嫵不肯讓,態度還這麽強硬,閔如函本來還想再讓其他人換一換呢,但這姑娘這麽一說,她還真不好再開口了。


    像這兩人說的,要是佳麗的恐高嚴重到連上鋪都不能睡,那就應該去找後勤處,給她換到一樓去。


    如果佳麗連住二樓都不怕,那換不換床位也就沒多大的區別了。


    可當初自己找關係把佳麗安排到二樓,就是因為這樓層不高不低的,既不像一樓潮又不安全,又不像高樓層那樣,需要費勁爬樓梯,這麽好的地理位置,當然不能因為她們兩一句話就搬出去了。


    而且精神病可不是什麽好名聲,她當然不能讓佳麗背上這種名聲。


    閔如函本來想發作那個不識抬舉的姑娘一通,但人家剛才雖然沒換床鋪,到字字句句都是好意,自己就是告到輔導員那邊去,也占不到多大的便宜。


    與其做這麽吃力不太好的事,還不如私底下好好“照應照應”她呢。


    年輕人剛考上京大,狂一點也是難免的,等吃一點教訓就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了。


    自家老任就是教育部的,她們這幫大學生全歸他們管,上大學的時候國家雖然說包分配了。


    但畢業後分到哪去還不是就業辦的一句話嗎?敢指桑罵槐的諷刺佳麗,等分配工作的了,有她哭的時候。


    想通了的閔如函拉了拉被激起性子就想罵人的女兒一把,讓她稍安勿躁。


    才狠狠地瞪了顧嫵一眼,跟小李使了個眼色,讓她把任佳麗的鋪蓋放到了顧嫵對麵那姑娘的上鋪——既然下鋪沒法換了,那當然得選擇靠暖氣的這邊,靠門那邊又冷又不方便。


    任佳麗被她媽拉了一把,雖然沒鬧起來,但黑著臉站在一邊不動彈,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樣子,閔如函沒法子,隻好探口氣,湊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


    任佳麗聽了果然亮了亮眼睛,轉頭得意的看了顧嫵一眼,才笑著指揮小李收拾自己的床鋪去了。


    顧嫵是習了武的,五米之內的蚊子哼哼都瞞不過她,更別說這母子兩說的話了,但她隻是嘲諷的瞄了任佳麗一眼,就收迴了視線。


    嗬,想拿著這個讓自己低頭,也要她爸的官能當到那個時候才行,那位任處長別亂來就算他運氣好,要是他敢亂來,自己有的是辦法把他拉下馬。


    敢讓她顧嫵低頭的人,還沒出生呢!


    不知道是顧嫵戰鬥力太強,還是她錯過了好戲,反正她出去看了一趟房子,等迴來的時候床鋪還好好的放在哪在哪沒動,倒是靠門那姑娘跟任佳麗換了位置。


    那姑娘紮著兩個黑黝黝的大辮子,看見顧嫵看過來,還抿嘴朝她笑了笑,一對小酒窩深深地。


    顧嫵本來不想管這事,但一看到她嘴邊的酒窩,不知怎的,心忽然一軟:“你別太軟了,不然時間長了,阿貓阿狗的都想過來踩你兩腳。”


    人這個物種就是有種欺軟怕硬的劣根性,心好沒錯,但別人要什麽就給什麽,遲早會被人當軟柿子給捏了。


    那姑娘一聽愣了下,才笑出了一排整齊的牙齒來:“沒事的,互相幫助嘛!”


    顧嫵:“……”


    自己剛才走之前都說的那麽透了,你也不是沒聽見,任佳麗她壓根就不恐高,怎麽自己才出去這麽一會兒,就又變成互相幫助了?


    顧嫵疑惑的看了看剛才幫自己說話那姑娘,見她聳了聳肩膀,朝任佳麗那邊努了努嘴。


    這邊幾個人還在打眉眼官司,那邊任佳麗忍不住了:“哼,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她擱這兒多管閑事,人家還不領情呢,可就是個賤皮子嘛。


    而對麵的姑娘低眉順眼的收拾自己鋪蓋,一句話也沒說。


    顧嫵見狀一哂:得,人家兩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也是自己多事了。


    不過……


    “有本事你給我再說一遍。”


    任佳麗本來想懟迴去的,但一抬頭,就被顧嫵狠厲的眼神嚇得一縮頭,罵人的話噎在嗓子裏,一句噎也沒吐出來。


    等她再從情緒裏掙脫出來,人顧嫵早迴自己的小黑屋去了,任佳麗小聲罵了句:“多管閑事!”


    但轉眼也覺得自己這麽做有點太慫,隻好悻悻地出門打電話給她媽告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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