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嫵卻不知德容被他送出去後,張家所起的官司。


    不過張英官複原職的事他卻知道幾分內情。


    說起來, 張英從仕以來, 說一帆風順也算一帆風順,畢竟所有漢臣裏, 能混到他這份上的,也就於成龍、李光地兩個了。


    但自古以來,從仕這事, 就總免不了起起落落, 而既然現在官複原職了,那就代表他之前是遭過貶謫的。


    這事也要從康熙二十年說起, 那年張英父親張秉彝過世, 作為大孝子, 張英拋下好不容易拚來南書房學士(為太子仕講)、禮部侍郎銜上折子請旨丁憂,這一去就是五年。


    等他再歸來時,運氣也算不錯, 正巧碰上其他幾個阿哥進了尚書房,康熙大手一揮,他就與顧八代、李光地一起, 成了顧嫵等阿哥們的師傅。


    因他教的好,康熙又欣賞他為人厚重, 不幹預外事, 所以不過五六年的功夫,康熙二十九年,他就從禮部侍郎三級跳成了正兒八經地吏部尚書兼翰林院掌院學士。


    看這勢頭, 要是不出意外,不出兩年,他就能入登閣入相,成文華閣大學士——這名頭一上,那他也算真的位極人臣了。


    但張英點兒就這麽背,他上任剛三個月時間,正值孝懿仁皇後的周年祭,康熙心情不咋好,就讓大臣們上表寫祭文,然後收集起來一起燒掉。


    這事往年也有,畢竟康熙別的不多,皇後前前後後就有三任,再加上先皇、太皇太後,每個人的生祭死祭……


    再加上每一個人的生辰死期都不一樣,所以每年裏這種日子簡直不能更多。


    所以大臣們寫這玩意就跟現代寫思想匯報一樣,要麽胡編亂造、要麽敷衍了事。


    誰也沒拿這當迴事,反正這麽多年過來了,這東西唯一的作用也就是給燒的東西加點厚度了,其他屁用沒有。


    但能混到給皇後寫祭文的資格,就沒有不長眼睛的人,所以盡管大家都知道這玩意寫了康熙肯定不會看,可想了想康熙的神經病程度,大家還是該找人潤筆的找人潤筆,該找人代寫的就找人代寫。


    反正混到這種地位的官員,誰家裏還沒養兩個師爺謀士呢?不過是多一個步驟的事,也沒多麻煩。


    但有膽小妥帖的,就有那膽大包天的,孝懿仁皇後的親伯父佟國綱就是這麽一位。


    佟國公他本身就是個武將,最煩這些叨叨叨的東西,所以就算謀士給他潤色好了,隻用動動筆抄一遍的事,他也懶得幹。


    但上司開口要了,他不交肯定不行,所以佟國綱隻抄了個開頭結尾,中間就全程亂寫亂畫省略了,等畫完了一合上折子,測了測厚度,人還滿意的點了點他那個裝滿了海水的大腦袋。


    結果——本來不可能檢查的寒假作業,神經病康老師偏偏一本一本認認真真的檢查了,然後就從裏麵拎出來個這玩意。


    康熙:“……”


    這誰,居然敢欺騙欺君,殺頭、腰斬、五馬分屍……不行,不滅九族不足以平息朕的憤怒。


    然後提起奏章一看落款——自個親舅舅!


    嗬,這還能怎麽辦?當然是叫過來罵一頓,然後禁足幾天,不然能怎麽樣?可別說滅九族了,他自己包著一幫兒子們,可都在佟家的九族裏呢!


    但親戚辦不了,總有能辦的人,這麽個玩意兒混進來了,你禮部尚書是幹什麽吃的?撤職,降罪!


    所以此事的最終處理結果為:康熙怒斥一等公佟國綱所寫的祭文為“極為悖謬”,然後……張英因為未能詳審祭文而被免去了禮部尚書職務。


    張英:“……”


    神邏輯,這跟老子有一毛錢的關係嗎?我當初還特意找出來給佟國綱看過,讓他好好改改,可好像我說了你那倔驢舅舅就會聽一樣。


    而且你說你是不是個神經病?這都要打葛二蛋了,大家夥都忙得腳不沾地,就你能耐,抱著八人高的祭文挨個翻,得,老子還不伺候了,愛誰誰,我迴家待著去。


    “……”


    也正是因為這個,訂了婚還一心期待的小姚氏,因為未來公公被貶官,在外做客的時候聽了幾酸話,心裏有了不該有的心思。


    本來她還想著等自己過了門後公公的官還能升迴去呢!沒想到她過門沒多久,張英又因教習庶吉士不嚴被連降三級,一擼到底。


    然而事情就是這麽具有戲劇性,小姚氏苦等張英官複原職不得,為此還在娘家吃了不少排頭,她這才起了攀高枝的心思,誰知她這一進宮,反而促成了張英事業的第三春。


    三十三年三月祭祀奉先殿時,康熙罷免了張英革職後繼位的禮部尚書沙穆哈,並曉諭各大學士等:


    禮部奏祭奉先殿儀注,將皇太子拜褥設置檻內。


    朕諭尚書沙穆哈曰:“皇太子拜褥應設檻外。”


    沙穆哈即奏請朕旨,記於檔案,是何意見。


    著交該部嚴加議處。尋議,尚書沙穆哈應革職,交刑部。侍郎席爾達、多奇均應革職。


    得旨,沙穆哈著革職,免交刑部。席爾達、多奇俱從寬免革職。1


    這啥意思呢?


    就是康熙準備領著太子並眾阿哥祭祀奉先殿,就讓禮部弄一套彩排流程出來,免得祭祀當天出簍子。


    可大概是他以前將太子捧的太高了,禮部居然一點沒猶豫的將太子的拜褥與他一起放在了奉先殿內。2


    康熙一看這不行啊!奉天殿祭祀能進去跪的隻有帝王,這太子跟著自己一起進去算怎麽迴事,所以他心裏不得勁,就把當時的禮部尚書沙穆哈叫過來吩咐:太子的拜褥跟其他阿哥的在一起就行了,沒必要跟我放一塊兒。


    本來這事辦了就算完了,也沒多大不了的,反正大清立太子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迴,凡事都得摸索。


    但沙穆哈這人是個愣頭青,他當著眾人麵就頂了康熙一句:這話你說的,跟我可沒關係,我要把你這口諭寫進小本本……啊不,記檔,免得太子登基了給我穿小鞋穿。


    康熙:“……”


    嘿,幾個意思啊!(是何意見)這點破事你還給我搞這套,你怕不是索額圖派過來試探我的吧?真當離了王屠夫,朕就不吃帶毛豬了?


    革職查辦!


    至於繼任的人選,漬,朕不是把張英他兒媳婦弄進宮來了嗎?正巧他幹禮部尚書幹的不錯,幹脆官複原職好了,要不……再讓他兼管翰林院跟詹事府?


    用了這麽多禮部尚書,一心幹事,還不幫著黨派試探自己的,也就張英了。


    說起來當初他替佟國綱背鍋背的也有點冤,給這個殊榮他也當的起。


    所以這索額圖這一番試探下來,反而成全了張英,他官複原職沒幾天,小孫子張若霆就出生了,這張家也算雙喜臨門。


    但在宮裏的姚氏心裏就不怎麽平衡了,她隻覺得命運對自己不公。


    當初自己指腹為婚的,隻不過是個窮秀才,哪比得上張家一門清貴。


    可她剛攛掇著父母退了親,還想辦法讓以及那個書呆子未婚夫特意跑來京城替自己澄清,這才攀上了張家。


    結果還沒嫁過來,張英就一反直入內閣的趨勢,丟了禮部尚書的官位。


    但這時候兩家庚貼換了,六禮過了,就隻等著過門了,這種情侶下,饒是她說破大天去,姚家也不可能再做一迴毀婚的事。


    況且以她的名聲,這次再退了親,那也不會有再比張廷璐更好的人選。


    所以小姚氏這才咬著牙嫁了,誰知張英這麽不爭氣,被人一擼到底,眼看著徹底沒了起複的希望。


    家裏大伯二伯還年輕,官位也就那樣,至於張廷璐,那就更寒酸了,甚至還比不上她拋棄了的那個未婚夫呢,人至少也進了阿哥府當了謀士。


    等三朝迴門時候,以前閨閣裏姐妹們的冷嘲熱諷,更讓她起了天大的不甘心。


    所以等康熙要她選是否出宮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選了留下,張廷璐對她是好,孩子……孩子她也真心喜愛,但一切與進宮做人上人相比,似乎都沒有那麽重要了。


    誰知道這半年多過去,自己還是個見人就跪,貓貓狗狗都能欺負一把的庶妃,皇帝也絲毫沒有為自己提位份的意思。


    可能是自己做的明顯了的緣故,他近來甚至不怎麽愛來自己這裏了。


    張家卻順勢起複了,聽聞,張廷璐他居然……居然還有了嫡長子,就與她的孩兒差不多大。


    這怎麽可以!


    當天晚上,姚氏使了渾身解數,把康熙哄得舒舒坦坦之際,正想吹吹枕頭風,擼了張英的官位。


    誰知康熙目光奇特地看了她一眼,嗤笑一聲,下床就走。


    媽的智障,這朝廷大事,真以為是過家家呢!


    這傻子是對自己這個皇帝是起了什麽誤解?要是自己真能這麽隨心所欲,表妹……


    表妹她也不會鬱鬱而終了。


    果然她們說的對,就算長得再像,這姚氏也及不上表妹千分之一,自己以後還是少搭理這人,免得被她的腦殘傳染。


    鈕鈷祿貴妃、惠榮德宜四妃傲嬌臉:嘿,看見沒,這才是枕頭風的正確打開方式。


    潤物細無聲會不會?真當這宮裏跟外頭一樣小兒科呢?你這種的,分分鍾玩死,也不知道誰給她的勇氣,外頭不好玩,非得進宮秀智商。


    ……


    不過不管是太子被康熙下了麵子,父子兩正梗著脖子鬧別扭!還是姚氏快被各宮主位們玩死了,顧嫵都沒心思管。


    因為打磨了這麽長時間,絮貞她終於要築基了!


    當初顧嫵築基時直接進的空間,因為消失的時間長,出來後還差點被康熙打板子。


    其實以絮貞的天分,她築基真不是什麽要緊事,但麻煩的就是她這個敏感體質。


    這築基跟煉氣期內的突破不一樣,它正常範圍內都得疼個半死,更何況絮貞體內帶著太陽真火。


    現在這小家夥因為林緒之的靈魂受傷一起沉睡了,但一旦築基,它肯定得蘇醒過來。


    這一點都不用猜,感受一下他自己體內的太陰冥火最近這活躍勁就知道。


    到時候火燒築基一起來,還是八倍份的,咦,想一想就疼得慌。


    為了絮貞不至於在築基時活活疼死,顧嫵想了無數辦法,甚至煉了加強版止疼丹出來,但這東西平常用沒問題,可突破大境界時,作用真不大。


    然而世事計劃不如變化快,這頭顧嫵正想辦法呢,那頭絮貞就悄默默地威脅了李格格,從星際位麵弄過來個基因治療儀,坐裏頭突破了。


    這一手可把本來還煩躁地直跳腳的顧嫵嚇個半死,幸虧絮貞雖然疼得直抽抽,但最終還是熬過來了。


    而等絮貞重新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顧嫵與她對視一樣,她就知道——她的林緒之,帶著小醋包的記憶,一起迴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1來自《清史稿》


    2祭祀時,隻能由皇帝入殿內祭祀,其餘皇子皆在殿外,太子既然還沒登基,自然也不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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