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打手剛拐進巷子,其中一長臉彎下巴的有些不解地問:


    “不過幾個公子哥兒, 大哥何必這麽給他們麵子?我們把人一抓, 跑了就是,合情合法的買賣, 找也找不到我們頭上。


    春香院可是那位的產業,跑了這麽個絕色,我們迴去了也沒好果子吃。”


    而且走之前還給人透底子, 真讓別人知道了, 他們還怎麽在這個行當裏混?被打死都算好的。


    “陸猴兒你別胡說,大哥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而且沒人管我們也沒辦法, 但既然有人肯出錢, 給那丫頭一條活路也好, 也算我們行善積德了。”


    為首的刀疤漢子板著臉不答話,等迴了住處,左右看了看, 見後麵沒人跟著,他才關了門,皺著眉囑咐:“都迴去收拾收拾, 等我把活兒辭了,馬上就走。”


    這話一出, 屋裏的幾個人刹那鬧開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個發錢痛快的差事, 幹嘛要辭了啊?”


    “對啊!大哥,不過是丟了個人,把錢交出去就是了, 幹嘛要辭活兒?”


    “我還準備再掙兩個月就能讓兒子上學堂呢!怎麽這就要走了?要是實在不行,等老板把這個月工錢發了再說?”


    刀疤漢子不耐煩地一揮手:“不想走的留著,跟我走的就馬上去收拾。”


    說完把今兒個收到的兩張銀票分開,一張貼身放好,一張放進了袖袋裏,不放心的摸了摸,才起身出去了,留下剩下幾個人麵麵相覷。


    幾人對視了一會兒,想想往常幾次,他們還真都是在大哥的指點下才請安無事的。


    雖然心疼還沒到手的工錢,但還是趕緊收拾好了細軟,靜待大哥迴來。


    可等天都擦黑了,也始終不見刀疤漢子來,他們正準備出去看看,就見人白著臉捂著手推門進來了。


    一迴來他就催促:“我叫的馬車在外頭,我們直接走。”


    ……


    等一迴宮,胤祉與顧嫵讓人把小的幾個送迴阿哥所去,就一同去見了康熙。


    等兩人到乾清宮的時候,太子與大阿哥都在,看樣子正陪著康熙下棋呢!


    見兩人神色不對,太子舉著黑子好奇地問:“皇阿瑪不是說你們兩帶胤禟他們出宮玩了?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是不是胤禟那小子又鬧了?”


    胤祉跟顧嫵兩人對視一眼,掀袍子就跪下了,一五一十地把今日在宮外的見聞說了出來。


    康熙本來還麵帶笑容,但越聽臉色越嚴峻,待兩人說完了,他敲了敲棋盤,肅著臉問:“那姑娘呢?”


    “正在兒臣的莊子上,且聽那幾位打手的話音,非但那牙行有此行為,恐怕這種狀況已經很普遍了。”


    “那就給朕查,讓朕也看看這麽手眼通天,連衙門都閉口不言地‘貴人’,究竟有多了不得。”


    說完看看跪在地上的兩個兒子,動了動食指:


    “也不用旁人,這事就交給你們兩辦了,誰的麵子也不用給,要是辦的好了,朕重重有賞,要是辦不好,就滾迴來跟著小十他們多念幾年書。”


    “謝皇阿瑪恩典!”


    ……


    從第二日起,顧嫵把府裏的一幹事務都拜托給了自己的奶嬤嬤管理後院的大嬤嬤。


    開始和胤祉一心調查這事,一來兩人身份高,想查的事沒人敢攔,二來顧嫵手底下真有幾個能人。


    所以就算古代交通這麽不便,等到大婚前夕的時候,事情也查的七七八八的了。


    那天被他們撞上的姑娘名叫陳秀娥,乃揚州人士,家裏是那邊的一個陳姓人家。


    這陳家人乃耕讀人家,在當地還頗有名望,這光陳秀娥她爹那一代就出了三個舉人,其中一個還官至知府了。


    這姑娘是跟母親去寺廟祈福的路上被人迷迴來的,等陳夫人發現的時候,轎子裏已經隻剩下一個小丫頭了。


    而陳家查來查去,查到了內宅爭鬥上,但結果一出來,雖然作祟的姨娘跟庶女都被收拾了,但他們卻沒有報官,反而為了家中的聲譽,對外宣稱陳家三小姐一病沒了。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派出去的人通過被送到莊子上的姨娘,找到了當初賣了陳秀娥的人和接手了的牙行。


    一路查下來,果然跟京城衙門上記錄的對上了號。


    而顧嫵又通過這些牙行的賬本,以及對牙行高層們的供述,找到了所謂的“朝廷貴人”。


    在得知了這人的具體身份後,胤祉瞬間就慫了,迴府就裝病不出門,更別說拿著證據搶功勞了。


    而顧嫵也覺得這事有些棘手。


    說實話,這人就算是幾個鐵帽子王,甚至他幾個皇叔,他都能毫無顧忌的報上去。


    反正普天之下皆王土,別看康熙往常跟各個宗室們你親我熱的,但他恐怕最巴不得鐵帽子王們作點死,這樣就能借此擼了他們這代的爵位,以減輕他們在八旗中的控製力。


    可這人偏偏叫淩普!


    怎麽說呢!這人其實並沒有多大的排麵,論起官來,他雖然是內務府主管。


    但說白了,他就是管宮裏的包衣奴才的,就是京城裏隨便找個官兒,也比他有分量。


    而且你別聽他這官叫主管,但說實在的,真正管內務府的,人的官名叫內大臣,那才是正經的頭兒。


    而現在任內大臣的,正是顧嫵的老丈人——烏拉那拉·費揚古。


    而淩普這個官,充其量就跟現代的名譽主席一樣,說著唬人,但不過是為了讓他在宮裏辦事容易些,實際屁用沒有。


    說這個淩普有多牛逼的家世背景吧,其實也不然,至少宮裏隨便拎一個小答應出來,家世也比他強上那麽幾分。


    且他的能力基本也菜的一逼,屬於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的這種。


    那為什麽康熙會費心竭力給這麽一個人走後門,撐麵子呢?


    隻因為這人他命裏有福,娶了個旺夫的好老婆。


    他這夫人說家世明諱恐怕也沒人知道,但說起她的差事,滿朝的文武就沒有不知道的——太子的奶嬤嬤。


    這就能解釋為什麽眼裏揉不下沙子的康熙,會對這麽一個人另眼相看了。


    因為他名義上是太子的奶公,且自來都忠心耿耿地為太子解憂。


    宮裏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各宮用人時,總喜歡用機靈、能來事的,但備受信任的,卻永遠都是忠心不二的。


    所以他能有現在的榮耀,就是源自於他特殊的身份,跟康大大對太子的偏心。


    但眼下這事既然已經被自己跟胤祉捅出來了,他們還在康熙那裏立了軍令狀,那就不能不了了之。


    反正他是受不了再跟胤禟他們一起上幾年學的,丟人不說,還得成天看著他們鬧事,到時候管還是不管?


    可就算隨便查到的是什麽人,他們按實告上去就行了,反正甭管天大的背景,也沒他們哥兩的大。


    但淩普卻不行!


    因為這結果一上去,擺明了就像是他跟胤祉兩合夥給太子設局潑髒水。


    別看康大大現在也挺忌憚太子的,時不時給他臉子看。


    但顧嫵敢保證,一旦別人敢把任何不好的事樣太子頭上扯,那絕對得吃大排頭。


    不管這事是不是真跟太子有關都一樣。


    看看自小就陪著康熙除鼇拜,打三藩,平台灣的明珠就知道了。


    他跟康熙的感情不可謂不深,隻看前期明珠黨再囂張,康熙也不會重斥,連他身嬌體弱的兒子納蘭容若都能不管宮裏規矩為禦前侍衛就知道了。


    但僅僅因為他在太皇太後的孝期上折子言太子尚未大婚,不可涉政,就被一擼到底,再無翻身之地。


    明珠倒台的時候,納蘭容若正巧因病而逝,憑他受康熙的寵信的程度,也沒能拉老爹一把,就能看出來太子在康大大心裏不可動搖的地位了。


    更何況康熙最忌諱手足相殘,這事查到淩普身上,顧嫵非但不能明著報上去,恐怕還得替他遮掩。


    沒辦法,在康熙朝,跟著太子站隊就是政治正確,其他跟太子對著幹的,基本都要受到康boss的會心一擊。


    胤祉恐怕就是因為這個左右為難,才躲府裏裝病去了。


    但讓他為這種垃圾做掩飾,顧嫵卻也不怎麽甘願。


    左思右想,顧嫵覺得他雖然不能直喇喇把查到的結果報上去,給自己惹一身騷。


    但也可以走間接路線,比如……讓太子自己來?


    這想法看起來雖然匪夷所思,但並不是沒有實施的可能。


    畢竟那天他跟胤祉在乾清宮上報此事的時候,太子表現的也相當義憤填膺。


    以顧嫵的觀察,太子應該不知情,至少在淩普在在斂財時不知情,現在知不知道他就不清楚了。


    而且這時候的太子雖然也挺抑鬱,但跟康熙後期被逼上梁山,放飛自我的太子完全不是一迴事。


    現在的他完全稱得上是一位合格的儲君,不論是治國理政,還是憂國憂民,被無數國手嘔心瀝血教出來的他,每一樣都不缺。


    因為在他眼裏,現在江山是皇阿瑪的,等以後,皇位也隻會是他這個儲君的。


    自己的東西,自然容不得別人挖牆腳,不管這個人打的是誰的旗號,他弄出來的錢又幹了什麽。


    而且別看太子一副傲嬌樣,但他最在意康熙的看法。


    自己把幕後人是淩普的事直接報上去,可能不但起不到該有的效果,還會引起太子的不滿。


    但如果自己先私底下告訴他呢?


    每個被偏愛的人都沒有自知之明,雖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康熙的偏心,但太子恐怕沒有這個認知。


    所以不管是為了保護自己形象不讓弟弟們告狀成功,還是因為對他腳下這片土地的責任感,他都會自己把這事圓滿的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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