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賣入梁家的梁冠霖並不怨恨自己父母。


    因為當年適逢亂世,家家戶戶吃飽都是問題,更何況他家裏情況本就清苦,父母還有七個兒女。


    作為家中身體最瘦弱的孩子,他理所應當為家庭獻身。


    在他進入梁家之前,就已經在為梁家的豐盛飯食所期待。


    相比於在家中一家近十口人共享一鍋淡粥,他對梁家根本沒有半點排斥之心,隻想趕緊進入梁家,吃頓飽飯。


    然而少年卻怎麽也沒有想到,在梁家等著他的,是管家的打壓,是同齡人結成小團體的欺辱。


    這些少年時期發生的事,梁冠霖一直都深深記在心裏。


    那些不比他大幾歲的男孩們,逼著他去做最苦最累的工作,玩耍闖禍後拿他當擋箭牌。


    當然,這些人在他發跡之後,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但至今,那些事情仍然讓梁冠霖難以忘懷。他被逼挑糞,充當人肉沙包,凡是有事不順或者有人闖禍,他都會被推到前頭頂缸。


    當時的梁家家主還是梁冠霖的爺爺,一個嚴厲但處事客觀的老頭。


    被打壓許久的梁冠霖終於有一天忍受不住,在一個冬天為家主添加炭火的時候,怯弱地和家主說了這件事。


    梁冠霖的爺爺聽聞,正說要徹查此事。但當時坐在一旁,還隻是十歲左右的梁鳳棲父親不經意的一句話,讓梁冠霖如墜冰窟。


    他道:“這個小仆役最喜歡說謊,聽那幫和他同齡的仆役說,這個人天天做壞事,講謊話的,爸,你可千萬別信他。”


    當時的家主聽罷,寵溺地摸了摸梁冠霖父親的頭發,望向梁冠霖時的眼神,就瞬間變成了與冬日一般的寒冰。


    梁冠霖當時慌了,急忙望向梁冠霖父親,想要說些什麽挽迴,但他看到了梁鳳棲父親那藏在眼眸深處的狡黠笑容。


    梁冠霖明白了,他是故意這麽說的,就是想整他這個看起來長相憨厚的小仆役而已。


    那日,梁冠霖被罰跪在冬日庭院裏一整日。


    大雪如鵝毛,人心如利劍。


    跪著的時候,梁冠霖算是徹底體會到了這兩句話的含義。


    仇恨的種子也是從那時悄然而生,悄然而長。


    時光迴到現實,梁冠霖麵對著梁鳳棲,輕聲訴說著當時發生的所有細節,麵色平靜。


    “你從少年時就埋下了複仇的種子,就是你在我梁家遭逢大變後落井下石的理由?”梁鳳棲聽罷梁冠霖的陳述,仍是覺得不可置信,“就憑我爸十歲時候的一句孩童之言,你記恨他半個世紀?梁冠霖,你就這麽小心眼?”


    “那時冬日的大雪,我至今都還記憶深刻。那日跪完,我的膝蓋就已經傷殘,做活都難,若不是後來花大價錢調養,又走上修行的道路,現在的我,應該是坐在輪椅上和你說話。”


    梁冠霖眼神透著怨恨,繼續道:“你們梁家的人真是高高在上慣了,你梁鳳棲也一個德行。一句孩童之言?你知道就是這一句話,我差點死了嗎?你知道就是這一句話,我用了整整五年的時間,才換迴梁家家主對我的信任嗎?”


    “你不知道!從小養尊處優的梁家獨女,隻知道為父親報仇,複興家族,家族背後被舍棄、被冤枉的人,你知道多少?”梁冠霖指著梁鳳棲大笑道,“就算沒有我,也會有下一個陳冠霖,王冠霖,你梁家那套陳腐的家族思想,遲早會被丟棄,被打破。既然遲早會被打破,我梁冠霖來打破,又有何不可?”


    “話已至此,我就和你明說吧,我從來不後悔毀掉梁家。梁鳳棲,你若是想從我這裏聽到半句懺悔言語,我勸你死了這條心,”梁冠霖憤怒過後,重又譏諷著說,“破曉境界,是了不起,我活了六十多年,這一生磕磕絆絆有過,風光無限有過,夠了,大不了死在你手上便是。”


    “動手吧,”梁冠霖直直地看著梁鳳棲的雙眼,“我知道你們根本不打算放過我,我迴到品冠居,就是想讓你們這些人知道,我如今的下場,會是你們今後的下場。”


    “人如何待我,我如何待人,”梁冠霖抬目四望,“我梁冠霖畢生準則,從不後悔。”


    雨滴和燈光灑落在他身上,竟不見一絲暮氣。


    他似是與自身準則同行的孤傲世外人一般,瞬間氣質讓所有人為之傾倒。


    但也隻是“似”罷了。


    梁鳳棲走向前來,從腰間掏出手槍,瞄準梁冠霖的腦袋,射擊。


    “嘭、嘭、嘭……”


    槍聲此起彼伏,焰火一閃即逝。


    打完一個**,梁冠霖已是渾身鮮血,額頭上一個冒血的洞口證明他死得錯愕不已。


    然而梁鳳棲在梁冠霖倒地之前,換好了另一個彈.夾。


    又是十二聲連響,梁冠霖渾身浴血,倒在血泊中。


    梁冠霖將空彈.夾卸下,收好槍,麵對倒在地上的屍體,撇了撇嘴。


    “一副心中自有準則的模樣,能不能不要這麽惡心。你再怎麽給自己洗白,也掩蓋不了品冠居豢養少女如蠱物一般的事實,你再如何巧言令色,也不可磨滅你將我梁家送上獨木橋的事實。昨日之行,今日之果,老賊,這兩個彈.夾的子彈送你,願你地獄之路和人生之路一樣坎坷。”


    說完這句話,梁鳳棲轉身迴頭,離開。


    晨左二望著梁冠霖倒在血泊中的屍體,眼神中沒有憐憫。


    第一次,他覺得一個人是這麽該死。


    他的心並沒有因為梁冠霖的三言兩語而死,反而梁冠霖提到的“一男一女行為反常”讓他本來不確定的態度轉為了堅定。


    警局給的屍體認證中沒有和父母體型類似的屍體。


    自己的父母既然能研製出x-1這樣的武器,不太可能被一場大火就燒死。


    雖然根據恢複的影像中,根本沒有任何他們逃離出來的跡象。


    但晨左二就是相信。


    晨左二抬頭一看,裴二的臉被灼燒得發紅的部分已經漸漸消失,修行者的體質讓她恢複的能力大大提升。


    這讓他稍微放了放心。


    如果裴二今天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晨左二不介意將那一百名黑衣人全部殺死。


    雷聲轟隆而響。


    品冠居大雨如注。


    除了向後走開幾步的梁鳳棲,沒有一個人離場。


    沒有一個人敢離場。


    在品冠居一言九鼎的主人梁冠霖,被如雞仔一般射殺,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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