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小區5單元樓下,錢洵美攥住了蘇正則的手。


    “誒,你說,這次我還能吃到甄糕嗎?”錢洵美問。


    蘇正則揭開安全帶:“跟你說多少次了,甄糕滿西安大街都是。”


    錢洵美齜牙:“上次我來,吃了一次天天都想,我們家那邊做的根本就不是這個味道。”


    蘇正則扶額。


    錢洵美嘴上還叼著一盒酸奶,說話含糊:“我又想起你前天帶過來我們看到的那個小朋友,是叫顧新之吧。”


    “你怎麽老是這種方麵記性過人啊?”蘇正則無奈地盯著錢洵美。


    錢洵美笑著擺擺手:“沒事,長得帥的人,我可以記很久的。”


    “好吧,”蘇正則擰開礦泉水瓶蓋,“我本來確實不想帶他過去的,可是他說不想耽誤我的事情。”


    “不想耽誤你可以不要你送等雨停啊,”錢洵美說,“小朋友壓根就不想走。”


    “我覺得他大概是喜歡上你了。”錢洵美下結論。


    蘇正則喝了一口水,眯起眼睛。


    “我靠,你當時沒看到,那個來的讚助商,叫啥我忘了,讓小屁孩陪酒來著,你給擋了,喝的時候,他一臉紅彤彤地看著你嘞,”錢洵美咂嘴,“那瓶亨利四世杜多農大香檳,都被你一個人擋完了吧。”


    “這也叫擋酒?借著機會多喝點罷了。”蘇正則微笑。


    “也難怪,聽說是高富帥帶錯酒了,把他家老爺子那瓶200萬美元的幹邑白蘭地給帶來了,老爺子暴跳如雷,現在他還在家禁足呢,”錢洵美拍著大腿狂笑,“我說你不會早就認出來這是好酒吧,不聲不響也不提醒,裝個好人把酒全蹭光了。”


    蘇正則刮了一下錢洵美的鼻子:“算你聰明。”


    “你可真是個大惡人,”錢洵美笑嘻嘻,突然把臉湊過來,一臉正色,“那個小孩哭了,你見著沒?”


    “嗯?”蘇正則看著她。


    “還說呢,”錢洵美感慨萬千地說,“最後我們把他送上車,讓司機把他送迴去的時候,小朋友一直扒著窗戶看你呢,眼淚嘩嘩地看著你,心裏估計想的是再也見不到你了。”


    蘇正則擰上瓶蓋,嗯了一聲。


    其實她看到了,那天在即將淩晨的時候,小孩爬上了車,蘇正則站在風口目送他,蘇正則沒有放在心上,很多事情過去,她發現自己性格裏與生俱來的那份冷漠越來越旺盛。


    “真是你媽的慘烈執念啊,生靈塗炭啊。”錢洵美自言自語。


    蘇正則開門下車,站在門口一臉同情地看著錢洵美,然後又幽幽看向身邊的單元樓。


    “下車,我帶你去看看什麽叫真正的,生靈塗炭的慘烈執念。”蘇正則說。


    錢洵美半個腦袋探出了車門,縮著脖子,一臉詫異,猶猶豫豫想了半天,然後指著上方的單元樓問道:“很塗炭嗎……”


    “嗯,很塗炭。”蘇正則迴答。


    作為自願參加金皙安撫行動小組的誌願者,錢洵美其實早就感覺到了深深的後悔,因為前幾天一直有人給蘇正則打電話催這個事情,催促他們趕快動身迴西安。


    慢慢的,在錢洵美心裏,意識到了這個事情的嚴重性,但是半路又不好打退堂鼓,所以這次和蘇正則硬著頭皮來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上樓梯的時候,錢洵美在後麵一把扯住了蘇正則的襯衫袖子。


    “那個,在我的印象中,金皙是小天使吧。”錢洵美再三確認。


    在錢洵美的記憶裏,上次趙家小姐妹失戀了跟她在一起吐苦水,吐著吐著喝了兩瓶白的,最後那個臭丫頭越喝越上頭,最後直接喝大了把錢洵美的外套撕了。


    雖然這個事情和失戀沒啥關係,但是錢洵美依然保存著本能的恐懼。


    蘇正則迴過頭來,看著錢洵美扒在她袖子上的小爪子,點頭說道:“你可以動小天使的ad試試。”


    錢洵美下意識捂著了自己的外套,感覺下一秒就有種被撕外套的風險,整個後背涼颼颼的。


    “我能有多驕傲,不堪一擊好不好,”錢洵美捂嘴,“鯊了我吧。”


    一拖一拽之間,錢洵美纏著蘇正則的胳膊,一層一層地拖到了402的門口。


    錢洵美往後退了一步,示意讓蘇正則敲門。


    蘇正則看了她一眼,伸手敲門。


    就在錢洵美開始考慮怎麽打招唿的時候,才發現遲遲沒有人來開門。


    蘇正則又輕輕敲了三下,三下一組是她固定的敲門方式。


    門還是沒有開,蘇正則微微皺眉。


    “完了,金皙不會想不開了吧!”錢洵美自言自語。


    蘇正則沒有說話,眼睛牢牢地盯著大門。


    “小天使一定很受傷,雖然我跟他好像不是很熟。”錢洵美開始說胡話,上躥下跳地跺腳。


    蘇正則還是沒有說話。


    “我報警吧?還是打119?打120?”錢洵美手忙腳亂地找手機。


    “你可以試試911。”蘇正則說。


    錢洵美一邊低著頭翻手機一邊罵人:“這破事都怪你們那個ad,那麽多年陪伴還比不過lck一封邀約嗎?插了翅膀的狗男人一飛衝天,見利忘義,始亂終棄,拋棄了他的糟糠輔助。”


    “打比賽不是這個是非觀,選擇另尋高就很正常,”蘇正則迴頭,“還有,你從哪裏聽來這些亂七八糟的?”


    “電視劇裏都這麽演的啊。”錢洵美說。


    蘇正則從包裏掏出一串鑰匙,按上麵的小紙條找名字,然後慢條斯理地打開門。


    “沒事少看電視劇,影響智商。”蘇正則愛撫錢洵美的小腦瓜。


    而錢洵美盯著蘇正則手裏的鑰匙,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另一件事情上:“我靠,你竟然有選手們的家鑰匙,這麽好的職業你怎麽不介紹給我?”


    蘇正則滿頭黑線:“他自己給我的。”


    兩個人走進門,錢洵美被眼前的垃圾堆給驚呆了,就連盆栽都倒了,地麵上塵土飛揚,水池裏倒是一個碗筷都沒有,應該這些天金皙都沒有動過廚房。


    “真是慘烈。”錢洵美悲傷地說。


    蘇正則用腳尖撥開地麵上的塑料餐盒,臉上沒有神情起伏:“飯吃了,說明求生欲還是有的。”


    這是金皙在中國老家唯一的房子,從職業生涯拿到第一筆獎金開始,金皙就在攢錢買房子。


    “想在中國有個家,不需要特別的,離媽媽姐姐家近就好。”這是金皙唯一的要求。


    有時候蘇正則覺得其實她並不了解金皙,或者是說,金皙比他們所有人想象的都要聰明。


    她突然想到李京浩之前對她說過的話,中英韓三文並用才解釋個大概,意思就是說,早慧的孩子童年大多不幸,金皙其實並不幸福。


    可能正是因為李京浩比所有人都先了解他,兩個人相輔相成直到金皙一度成為lpl牌麵輔助,金皙這份執念才顯得突兀和難過。


    臥室的窗簾大開,陽光溫暖,屋裏空空,金皙真的出去了。


    床上擺著一隻彩虹小馬的娃娃,這是金皙的聖誕節願望,曾經被季開陽拿來調侃的那次,金皙生氣隻是因為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過年的時候金皙就收到了李京浩送的這個娃娃,歡天喜地地擺在基地,休息的時候就帶迴家。


    其實說到底,還是一語成讖,金皙永遠也不可能擁有真的彩虹小馬,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金皙也永遠不可能擁有不會失去的搭檔。


    “我說,”錢洵美在蘇正則身後有些疑惑,“你為什麽剛剛一點都不慌啊?你就這麽相信他不會幹傻事?我覺得他的心智跟個孩子一樣。”


    說到這裏的時候,蘇正則才眼睛微微眯起,沐浴在窗外充滿希望,金色的陽光裏。


    “他可是我看著一路成長的rainy啊,你誤會他了,其實他比誰都要懂事的,他心裏再慘烈,都會給他最喜歡的adc,留下體麵。”


    蘇正則抱起那個娃娃,微笑著捋一捋它柔軟的鬃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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