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隨著一隻巨大的長方形玻璃閘門從頭頂降落,阮桃和幾位實驗人員已經將兩名實驗體帶來,並將他們固定在了兩把實驗用的金屬椅上。他們的雙手雙腳都被金屬束縛環住固定,無法掙脫。


    在其周圍,是完全可視化的玻璃壁。


    玻璃壁的目的,一是為了關住實驗體;二是為了隔離,防止意外發生時,產生的有害物質或氣體外泄,尤其是那些讓普通人體不能承受的暗太物質,所產生的輻射將會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


    而將對實驗體進行血清注射的也不是靠人來進行,而是一條機械臂來操控。最大限度地保護了實驗室裏的人員,杜絕意外發生。控製氣壓流動的閥門,也可短時間內抽光裏麵的氣體,將失去控製的失敗實驗品立即製服。


    實驗體隻有兩個下場:不是成功,就是死。


    實驗組的核心人員都站在了玻璃壁外麵,一個個身穿必要的防護服,就像正在舉行儀式的人一樣,鴉雀無聲地等待在外麵。


    他們看待人類實驗體的眼神,跟看待動物實驗體沒有任何區別。


    在這些科研人員眼裏,研究占據最大的信仰,理智客觀是他們必須具備的職業修養和守則。絕大多數人,都認為他們在工作,在推動一項偉大的研究工程,這是一項神聖的事業,必須表現出對科學的忠誠。


    在這裏,沒有異類的聲音,隻有情緒高亢的同事們,準備見證科學史上的奇跡。


    一切準備就緒。


    最重要的“觀眾”還沒到場。


    阮桃在心裏捏了一把汗,距離十點鍾已經過去了快五分鍾,實驗室的警報裝置沒有被激發,也就是說,沈酒成功進入了這裏!


    這個念頭令她頓時間感到精神振奮。


    同時間,她也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安心。這種安心的來源很微妙,自從母親阮寧安自殺身亡後,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保護自己的保護罩沒有了,阮桃每天都活在惶恐不安中,她學也不去上了,把自己緊緊鎖在家中,在母親最常待的地下室裏,與母親生前的遺物相處,希望能夠為自己找到心靈的慰藉。


    也是因此,她在母親的遺物裏發現了秘密。


    然而,這個秘密給她帶來了更大的不安和惶恐,徹底打破了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科學一直是星際發展的推動力。而當現存的所有科學知識都無法解釋某一個現象時,無知產生的絕望和恐懼隨之而來。


    所以,沈酒永生之軀的秘密不能被世人知曉。


    她要替母親保守這個秘密,然而好奇心又驅使她朝著危險走近。她曾以為,像沈酒這樣的存在,對星際,對星球,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巨大的威脅。可是沒想到,在這一刻,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她竟然因為沈酒進入到了實驗室裏,與她共處於同一個坐標和區域,而感到莫名的安心。


    母親帶給她的安心都被比下去了。


    她忽然之間開始相信母親為何對沈酒如此癡迷,甚至稱唿她為神。的確,在此時此刻,沈酒也成為了阮桃心目中的救世主。


    在人生跌入深淵最黑暗的時刻,阮桃看見了一束光,是的,她如夢初醒,她找到了自己能夠追隨的方向。


    她要追隨“母親的神”,追隨救世主。


    旁邊傳來淮陰訝異的聲音,他看見阮桃臉上徐徐流下來的眼淚,頓感意外:“你竟然哭了,這一刻讓你如此激動嗎?”


    阮桃默默擦去臉上的淚水,雙手合掌,十指交叉地置於胸前,低聲地念了一句:“願神保佑。”


    聽到她這麽莊重的禱告,淮陰的心也一下子緊張起來,他擰緊眉頭,盯著玻璃罩內的兩名實驗體,喃喃自語道:“是啊,願神保佑,這次能夠成功。”


    這時,後麵傳來了動靜。


    “莫瑞思大人來了!”


    人群自動分開到兩邊,中間留出足夠的空間,李·莫瑞思在屬下的陪同下,徑直走到了試驗室的玻璃壁麵前,對其他人的問候一律不聞,包括淮陰客套的寒暄,他也沒有浪費一個字。


    麵對他粗魯的無視,淮陰已經習慣了,但是在這麽多的下屬人員麵前被這麽輕視對待,還是令他感到稍許難堪和不自在。


    “莫瑞思大人,現在開始嗎?”他借由說話的機會,來緩解自己內心的不適。


    李·莫瑞思雖然不足一米八,但是他陰鬱的氣場令在場所有人都戰戰兢兢。他原本的亞麻色卷發在腦後紮了起來,露出脖子和下巴上剛毅的肌肉線條,使他的麵容看起來更加充滿攻擊性。


    原本還在世人麵前偽裝出溫和謙遜的貴族麵具,他已經不屑於再戴上。這些時日,他遭受的打擊一個接一個,他的父親莫瑞思家族的大家長詹姆斯·莫瑞思在年老兵衰之時,被他自己的親女兒一槍射死。


    怎麽說呢,對李·莫瑞思來說,昏聵無能的老東西就該主動退出,把位子讓給年輕有為的下一輩。凱特那一槍給他解決了一個折磨他許久的麻煩,可是也令他接手的莫瑞思家族遭受了史無前例的重創。


    瘋子凱特。


    李·莫瑞思在心裏是這麽稱唿凱特的。


    他最看不上,最瞧不起的凱特竟然敢在王族最神聖的大教堂裏射殺君主!


    令李·莫瑞思震驚地還不止這些,他自己藏了這麽多年的原本引以為傲的把柄被愛迪萊德王爵輕而易舉地拿出來,公之於眾了!他根本來不及想明白為什麽證據會落到王爵手裏,他隻想將最後的知情者——凱特,滅口。


    他大義滅親的舉動,隻有一個目的:將掉到懸崖邊上的莫瑞思家族,拉迴來。


    他在賭一個驚心動魄的局。


    如果君主搶救不迴來了,他至少可以為自己爭取時間,短時間內盡最大的可能調動所有的財力人力,在莫瑞思家族被帝國罷黜之前,做最後一把殊死拚搏。


    然而,君主雖然沒死,對莫瑞思家族的問責也遲遲未到。


    達摩克裏斯之劍一直懸掛在頭頂,令李·莫瑞思越來越焦躁不安,他迴顧自己前半生種種決策,自認為沒有走錯過一步,到最後,千算萬算,竟然敗在了他最輕視的小妹妹凱特手上!


    凱特一死,他在王族裏的籌碼已經沒了。


    那個用克隆人孩子偽裝的小王子,嗬嗬,也成了棄子一枚。還有可能是一顆隨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


    李·莫瑞思不知道那對王室兄弟究竟在搞什麽鬼,竟然如此安靜地違反常理。


    難道真的如訃告中那樣——【這是一場無人想見的王室悲劇,君主以仁愛之心,寬大處理所有犯錯之人,願已逝者的亡靈安息。】


    願逝者安息?


    李·莫瑞思看到這幾個字,覺得是莫大的諷刺。他莫瑞思家族失去了一位大家長,兩個王後,還有一個夭折的嬰兒!


    一切的錯誤開端,還是歸咎於斯嘉麗和那個戰爭機器的奸情……


    李·莫瑞思被自家人深深地背叛了,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如今的莫瑞思家族主家裏,也僅剩他一個人了。


    他絕不會自憐自哀,他要的是永生不死。


    他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眼前,他前期的所有心血付出,以及爭取出來的時間,都是為了日後更偉大的成就。


    李·莫瑞思的腦海中那些塵埃滾滾的過往已經煙消雲散了,透過麵前一塵不染的玻璃壁,他禿鷲一般的雙眼緊盯著裏麵的兩個實驗體,機械臂將兩支血清同時間注射進了實驗室的體內,在場所有人全都屏息以待。


    時間一秒、兩秒、三秒、四秒……


    半分鍾過去了!一分鍾過去了!


    三分鍾過去了!


    實驗體的身體各項指數很穩定,那些原本不敢用力唿吸的人,隨著時間的流逝,實驗體相安無事,他們終於可以放聲唿吸了。


    “莫瑞思大人,左邊男實驗體的指數正常,暗太物質與人體融合平穩……”淮陰的說話聲幾乎帶著顫音。


    右邊女實驗體的各項指數略有下降,但是在安全範圍之內。


    在淮陰的話說出去之後,遲遲沒有得到李·莫瑞思的迴應。阮桃也和其他人一樣,好奇地張望過去。


    隻見居於所有人中央的李·莫瑞思濃眉一皺,語氣冷酷道:“開槍。”


    什麽!?


    淮陰大吃一驚:“大人,目前還處於融合階段,這麽快就實施下一步,會不會有些操之過急了?或許再給一天的時間進行觀察……”


    “時間!時間!時間!”


    李·莫瑞思驟然間聲音爆發,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隻見他臉上席卷過狂怒的氣息,用力拍打淮陰的胸口:“時間你懂嗎?對我來說,我的耐心已經夠了。達不到我預期時間裏的轉換,就是失敗品!失敗品就該通通廢棄銷毀,你懂嗎?”


    “我、我明白了。”


    淮陰推了推快掉下來的眼鏡,示意手下立即開始。


    隨後,男實驗體胸口中了一槍,在金屬椅上痛苦地扭動著,所有人可以看見他的胸口被打穿了一個洞,流出來的鮮血染紅了身上的白色實驗連體服,不知道什麽時候鮮血才會停止流出來。


    在他痛苦掙紮了一陣子之後,很快沒了動靜。


    就在人們以為他已經死了的時候,負責確認的實驗人員穿著防化服靠近,查看他的唿吸和心跳是否還在,忽然間,男實驗體劇烈地彈動了一下。


    “他還活著!”


    “傷口呢?”


    “傷口還在,不過……”


    “不過什麽?”


    “傷口還在流血,子彈不見了。”


    顯示屏上也傳來了指數恢複的聲音,也就是說,實驗體擁有了恢複生命力的能力,即便是受了致命傷。


    “成、成功了?!”淮陰不敢置信,臉色煞白。


    周圍不約而同響起了歡唿聲和掌聲。


    李·莫瑞思也在用力地大口大口唿吸,他緊緊握緊拳頭,撐在玻璃壁上,兩隻眼睛裏因過度激動而浮現出了一條條血紅色的血絲。


    他緊盯著那個沒有被打死的男性實驗體,仿佛看見了自己無堅不摧的身體,從此以後,沒有人可以打敗他了,所有人都將對他俯首稱臣!


    他甚至將會比君主還要活得長久,與帝國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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