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什麽特殊的日子?”


    沈酒從沒過什麽節日,那是正常人擁有的普通生活。她十幾年都沒過過正常的生活了,對節日習俗這些早沒了印象。


    約翰森博士讓開門,請沈酒進來,一邊解釋道:“今天正好趕上了冬水節。又叫星水日。單天是我請來的,他身體已經複原了,準備離開帝國。走之前我有些事情要跟他交談,希望你不要介意。”


    沈酒看向靠在牆邊與氛圍格格不入的單天,他大概也很不適應這種場合,獨坐站在角落裏,麵容裏夾雜著一種在忍耐的煩躁。


    直到對上她的目光,他才勉為其難地掀了掀嘴角,表達同伴的善意,表情裏好像在說“怎麽樣,看見我沒死成很高興吧”。


    沈酒望著那張熟悉的好友麵容,屬於雙海的靈魂已經從這副軀殼裏離開了。她意識到,他得到了靈魂上的解脫。這是他想要的結果。


    這麽一想,沈酒自己的靈魂也減輕了幾克。


    也許是對的,她身上背負著戰爭機器的命運。


    星際是一座巨大的監獄。


    隻要靈魂還依舊被束縛,無論身體在哪裏,都是不自由的。


    “過來坐吧。”


    約翰森博士端出了家用機器人製作的略顯豐盛的晚飯,他站在餐桌的主座旁邊,邀請其他人落座,心生感慨道:“這個屋子已經很久沒這麽熱鬧了。”


    二階森博士先不客氣地坐下,盡管身份最尊貴的王爵還沒有坐下。


    大家已經經曆過了好幾個月共同流亡的日子,在沒有外人在的場合之下,地位尊卑主次並不需要過度在意。


    沈酒看了一眼愛迪萊德。


    男人的銀發長長了不少,簡單地在腦後束起,由一枚黃金發扣扣起,散發的銀灰色澤像雪花落下來的那一刻閃現的光芒。


    愛迪萊德明顯感覺到了她到來後對自己刻意的忽視,也知道問題出在哪裏,所以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的情緒,但內心仍然有一絲被拋棄的感覺。


    他看見了屋子裏的所有人,唯獨落下了他,不跟他示意。


    她“失聯”的這幾天裏,他忍住了沒有主動聯係她,表現出一種寬宏大量的信任,不過度的關心。他知道她需要一些屬於自己的空間和時間去適應現階段處境的改變。同時他也叮囑了伊莉雅,先別去打擾她的母親。


    在這期間,還有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他去應付,時刻關注,即埃爾伍德“失憶後”的狀況。


    他改造了一個“全新的”“空白的”埃爾伍德。


    接著,要把他失去的時間、信息、事件填進他的腦子裏,那些都是一串串冷冰冰的數字,他們母親的亡故、斯嘉麗的慘劇,戰爭的結束、複雜的政治局麵,他一一地讓全新的埃爾伍德全部接受。


    除了——是的,除了——埃爾伍德對沈酒不知何時起的嫉妒、憎惡,以及違背倫理道德的欲望。


    愛迪萊德最想抹除的,是這份埃爾伍德關於沈酒的記憶。


    他沒辦法親手殺了埃爾伍德,隻能用這種冷酷的方式將沈酒從他的腦子裏抹殺得一幹二淨。然後,沈酒此人,對埃爾伍德來說,是曾經他頒布的法案下的一個亡魂和冤屈者,不再具有任何特殊的符號。


    在落座前,愛迪萊德先拉開了沈酒的那把椅子。


    兩人的目光對視上一秒。


    沈酒沒有什麽反應,在他拉開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她不經意的反應中帶著一種想要確認的疑惑,不過,愛迪萊德並沒有接收到她的疑惑,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伊莉雅給吸引走了。父女倆今晚似乎共享了一個秘密,伊莉雅多次在愛迪萊德的耳邊說悄悄話,為的是不讓沈酒聽到。


    沈酒也不想揭穿孩子的驚喜,假裝不知曉他們的共謀。


    事實上,她也確實不知道這對父女給自己準備了什麽“驚喜”。


    用餐時,大家都聊著一些比較輕鬆的話題,話題也主要是圍繞著約翰森博士和二階森博士的實驗研究,他們兩個人話最密。


    約翰森博士提到霍林·霍斯特給他提供了研究所,他希望二階森博士一起加入,反正他們迴到帝國後,沒有任何事可做,實驗室永遠是令他們感到最舒適自在的領地。二階森博士欣然同意,不過,他還有一些無法說出口的顧慮。


    在座的所有人裏,隻有愛迪萊德知道他的顧慮是什麽。


    伊莉雅跟沈酒分享著迴到古堡後的事情,學習又成了她掛在嘴邊的煩惱,她表達著自己有多想念在外星球的生活。那些奇妙的經曆成為了她年幼的生命裏閃閃發光的存在,最重要的是,這些珍貴的時光是跟媽媽一起度過的。


    “媽媽,父親給你準備了禮物。放在樓上你的房間裏。”伊莉雅還是沒有把秘密憋到晚飯後,悄悄貼在沈酒耳邊說了出來。


    沈酒這頓飯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伊莉雅笑容裏閃爍的明亮之色晃入了她的視線裏,讓她精神振奮了下,眼角朝正在跟兩位博士交談的愛迪萊德瞥去,一遍低聲問伊莉雅:“是什麽禮物?”


    伊莉雅看出她在意了,笑容更明亮,故作神秘地搖搖頭:“現在還不能說。”


    “不能說?”


    沈酒手臂摟住靠到她懷裏的伊莉雅,孩子的身上有一種天然的氣味,像是某種並不刺激的香料。母親擁有一種天生的能力,可以識別孩子身上的氣味,就像獸類的雌性動物一樣。


    而沈酒對氣味的感知,比普通人敏銳許多倍。


    伊莉雅抱住沈酒的胳膊,往後半靠在她身上,那雙晶亮的眼睛因為一抹擔憂而暫時地陷入了陰影之下。


    “因為提前說出來的話,萬一你不喜歡,就沒有後麵的驚喜了。”她說。


    沈酒立即否認:“我會喜歡的。隻要是你給我的,我都喜歡。”


    伊莉雅半仰起臉,“這是父親先想到的主意。”


    “噢,這樣啊……”


    沈酒愣了愣,不知道怎麽迴答了。


    她沒收到過正式的“禮物”,更別說是愛迪萊德送給她的,她實在想象不出來他要送自己什麽,但是從伊莉雅的表現來看,那個“神秘的禮物”應該很正常。那麽,她的表現也應該正常些。


    是的,正常人收到禮物的反應。


    是什麽樣的?該說一句謝謝,還是直接收下就好了。


    想了一會兒後,沈酒發現她無法很快地適應“正常人的生活”。


    在她朝愛迪萊德偷看時,對方並沒有發覺,仍投入在和博士們的交談中。


    其實,愛迪萊德坐在中間隔著伊莉雅的旁邊位子上,早就留心觀察著沈酒這邊很久了,連她什麽時候低頭,低頭時一縷發絲落下來,擦過她閃著光澤的麵頰,母女倆的悄悄話並不清晰地斷斷續續傳進他的一邊耳中。


    唔,他隱約聽見伊莉雅提到了自己。


    沈酒作何反應,她的聲音過了好幾秒才有了動靜,隻不過說出口的話跟他無關,而是換了個話題,問伊莉雅還要不要吃東西。


    很好,她還在生氣。愛迪萊德暗暗提了口氣,壓住心中的衝動,繼續通情達理地與博士他們繼續方才斷掉的話題。


    他要盡快把埃爾伍德送走,以表示他對沈酒的“忠心”。


    晚餐結束,沈酒和約翰森博士進了書房談事。


    她走出來時,單天正靠在門框上,聽到了裏麵他們關於克隆人的談話內容:“明天你的行動需要搭檔嗎?”


    沈酒正要說“不用”,單天伸出手擋在她嘴邊,目光有些咄咄逼人,態度強硬,不容她拒絕的樣子:


    “這次你不可以拒絕,就當是我為雙海最後做一件事。上次我沒幫他把斯嘉麗的遺體保住,還挨了一槍,我要從李·莫瑞思那裏討迴這筆債。”


    沈酒聳了聳肩:“我沒準備你的武器。”


    “你忘了我之前是幹什麽的。”他之前藏在黑市做賞金獵人,認識不少走私軍火器械的線人。單天朝她擠擠眼,把手搭在她肩膀上按了按,示意她放心,然後甩手轉身離開。


    “明天見了。搭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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