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對於埃克斯星球帝國,以及歐美嘉星球共和國來說,一國君主,一國總統遭遇刺殺,將會是建國有史以來最黑暗的一頁曆史。


    當黎明之光再次照亮大地,黑夜褪去,混亂終將會告一段落。


    總統府。


    總統的第一場清晨發布會正在新聞廳內上演。


    安德烈站在父親鄧肯·裘文的身後不遠處,朝母親和大哥示意了個眼神,走出了總統府內專設的新聞室。


    他站在走廊無人經過的角落裏,拿出了通訊器。


    通話結束後,他又迴到了新聞廳裏,站在了哥哥羅伯特·裘文的身邊。


    昨晚的刺殺之後,羅伯特·裘文到現在還是頭腦發脹,他一邊要對接賽朗特家族的狀況,充當他們的家庭聯絡員和顧問;另一邊所有內閣重要人物匯聚在總統府,找到他這個新任總統的長子,磋商目前麵臨的險峻問題。


    他一天一夜沒有合眼,昨晚靠著幾杯濃咖啡撐了過來,直到現在。


    安德烈也沒好到哪裏去。


    雖然昨晚混在慶祝人群裏的槍擊案兇手被當場擊斃了,兇手的背景也被官方和媒體查了出來,對方是一名民間激進主義者,經常在網絡上散布仇恨言論。從背景來看,是一個天衣無縫的工具人。


    各方猜測諸多,目前還沒證實該名殺手是否跟恐怖主義有關。安德烈是聯邦反恐局的高級幹員,直接介入調查中。


    雖然無法證實,但是陰謀論避免不了,許多人猜測是競爭黨派所為。


    向來低調、與政治走得並不近的裘文家族在這場政治危機中,如一匹黑馬,重迴到了歐美嘉星球共和國的政治視野裏,而且是直接登頂總統家族。這其中,裘文兄弟一個文,一個武,以智慧和英勇的形象站在新任總統的身後,成為了當前政治界裏最矚目的兩位青年才俊 。


    羅伯特·裘文湊到安德烈耳邊悄悄道:“安德烈,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父親怎麽突然之間就成為了總統?”


    安德烈搖搖頭:“沒有人能夠預料到今天。”


    除了一個人。


    他按耐下心中的困惑與不悅,迴想剛才他聯係克羅是想證實這是否在王爵的意料之中,隻得到了一個解釋——從費舍·賽朗特暴露沈酒的存在之時,他就必須被淘汰。


    在這一點上,安德烈無法責備愛迪萊德的選擇。


    換做是他,也不會對費舍·賽朗特高看。


    同時,他還要繼續去查出是誰向費舍·賽朗特出賣了沈酒的情報。


    他必須抓住那隻老鼠。


    兄弟二人注視著不遠處的父親,鄧肯·裘文,新任代理總統,正在對全國發表講話:“對歐美嘉星球共和國來說,這是無比沉痛的一天。讓我們靜默三十秒,為賽朗特總統先生一家人表達由衷的敬意與哀悼。”


    另一邊,克羅收到了他傳來的消息後,走進了一間類似於實驗室的隔離室內。


    “王爵,一切順利。”


    愛迪萊德站在透明的玻璃牆外,正中央是一個四麵封閉的方形隔離室,白色的床上正躺著一個人,正是昏迷不醒的埃爾伍德。


    “接伊莉雅返迴帝國。”


    愛迪萊德拍拍克羅的肩膀,語氣悠揚道:“告訴她,可以迴家見母親了。”


    說完,他已經可以預見伊莉雅高興的樣子。


    克羅應聲離開。


    當他走進隔離室時,埃爾伍德從床上睜開了眼睛,掙脫著被困住的四肢,連在床上的鐐銬刺拉拉作響,在安靜的空間裏,格外的刺耳。


    “你這算什麽,要囚禁我?”


    “你知道我已經獲得永生,你無法永遠關住我!”


    “愛迪萊德,我的好弟弟,你說話啊!”


    “你終於無計可施了嗎?所以要如此醜陋大逆不道地篡位,算計你的親兄弟,你忘了對母親的諾言了嗎?”


    愛迪萊德對埃爾伍德氣急敗壞的大吼大叫,沒有眨一下眼睛。


    他說:“雖然你打亂了我的計劃,但是讓我放棄篡位這個念頭,我的確輕鬆多了。尤其是想起我們的母親,我不能背叛她。”


    “所以,我打算讓你繼續坐迴那個位子。你可以重新當迴君主,但我會以你身體為由,將你送去一個美麗宜居的地方接受治療。你隻需活著,隻要還在唿吸,就能提振帝國的民心。”


    “你說什麽?”埃爾伍德難以置信道。


    愛迪萊德在他麵前慢慢踱步,如閑庭散步一樣,說道:“伊莉雅現在還小,她值得再多過幾年輕鬆愉快的日子,尤其是有母親陪伴長大的日子。而且,比起奪位,替沈酒奪迴屬於她的身份,乃重中之重。”


    愛迪萊德已經在構想接下來溫馨愉快的親子生活了。


    他將雙手放在埃爾伍德銀白色的頭頂,俯下身去,親吻了哥哥的頭發,每一個動作都溫順莊嚴,充滿了不可褻瀆的敬意。


    接受了來自反目成仇大的弟弟的敬意,埃爾伍德短暫地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你要做什麽,愛迪萊德?”


    愛迪萊德手指尖輕輕按在他的太陽穴位置,麵帶微笑,冰藍色的眼睛裏流淌出一種真摯的關懷:“我要把你從大腦裏謀殺。埃爾伍德,你將會成為一位洗心革命、仁慈的君主。如母親期待的那樣。”


    埃爾伍德在他的笑容背後,終於體會到了從不曾有過的寒意。


    在他失去記憶前,有個遙遠的女人聲音在黑暗盡頭反複出現——“永生是死神對你無止境的懲罰。讓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他心想:太好了,不會將我一個人留下了。


    ***


    帝國最高監獄的大門被打開。


    沈酒從裏麵被帶了出來,照到了很久未見的陽光。


    其實也不久,不到一個月,比起以前在地城區幾千個黑夜來說,這點不算什麽。不過,她的確是很懷念陽光沐浴在身上的溫暖感覺。


    一陣冷風吹過。


    好吧,已經進入冬季了。


    她瑟縮了下,身上隻穿著黑色的囚服,連鞋子也沒穿,光著腳就讓她出來了。


    她還不明白為什麽自己能出來了,直到她看見愛迪萊德朝她走來:“我帶你離開這裏。已經結束了。”


    什麽結束了?


    沈酒往後退,不讓他靠近,義正言辭道:“我告訴過你,我不想再當逃犯,背負上罪犯的名聲偷偷摸摸地活著,別再利用你王爵的特權作弊……”


    愛迪萊德打斷了她:“你的同伴殺害斯嘉麗的罪名已經被洗刷了。”


    沈酒呆住不動了,被愛迪萊德牽著走出監獄,“你是說……雙海的冤屈被洗清了?不會再有人說他是兇手了?”


    愛迪萊德停下腳步,伸出手指尖,按在她蹙緊的眉心間:“斯嘉麗的案子結案了。戰爭機器的議題還在繼續,對你的審判才剛剛開始,接下來將會是一段漫長的審理期。你要在帝國待很久,直到判決結束才能離開帝國的領土。”


    “這個結果你滿意嗎?”


    沈酒怔住了:“你是說……”


    她瞪大那雙黑色眼睛,如成熟的葡萄,又亮又黑,有種天真的明媚。


    愛迪萊德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低下頭親吻了她的嘴角,“親愛的,從今天開始,你可以重新活在陽光底下了。這是你的權利。”


    沈酒瞳孔驟縮,提了口氣,卻說不出話來。


    愛迪萊德眉毛微抬,被她持續發呆的反應軟化,摸摸她的發頂,“當然,伊莉雅會很高興能夠和你長久地生活在一起。”


    沈酒並沒有高興多久,她抿緊的雙唇間擠出一句灰心喪氣的話:“那埃爾伍德呢?那個瘋子,就任由他繼續瘋下去?”


    愛迪萊德:“他已經死了。”


    死了?


    不可能!


    她親眼看見埃爾伍德擁有了和她一樣的新生能力。


    愛迪萊德不想在這個高興的節骨眼上再提埃爾伍德,他按住沈酒的手臂,捏了捏用輕柔的動作安撫她:“好了。有人在等你。其他的事我會跟你解釋。”


    再次迴到溫穹裏斯古堡,沈酒的心情跟以前無數次都不一樣了。


    在乘坐過來的飛行器上,沈酒消化了太多不可思議的消息。比如說是凱特殺死了斯嘉麗,她在教堂裏槍殺了埃爾伍德和自己的父親,爾後被李·莫瑞思“大義滅親”。再比如說,安德烈的父親成為了總統,歐美嘉星球的政治局勢發生巨變。


    再比如說,在她監禁期間,hrac萬有人權組織號召了一份人權申訴簽署,得到了超過一萬人的聯名響應,提交帝國最高法院,通過了正式的對戰爭機器合法權益的公開審理訴訟。


    “這一萬人裏,大多數都是過去戰場上的士兵和他們的家人。”克羅在旁邊小聲地補充道。


    也就是說,她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們,在這個時候,為她站了出來。


    盡管遲到了太多年。


    為星際跟帝國浴血奮戰的戰爭機器,隻剩下她了。


    沈酒轉過臉去,表情陷入了沉默。


    她望著飛行器外相距甚遠的太陽,日光盡管是淡金色的,卻十分的幽冷,沒有一絲溫度,如同她腦子裏儲存的記憶,死亡和殺戮占據了她的大半生,僅能感受到溫暖的也隻有敵人和同伴們噴灑出來的鮮血。


    死去的人已經不會活過來了。


    而她,還要帶著那些痛苦殘酷的記憶繼續麵對不可預知的未來。但是她決定做出一些改變,不再增加仇恨的砝碼,而是要用更持久的方式討迴失去的一切。


    我生命的一部分,將為逝去的戰士而活。她在心中默默說道。


    沈酒迴過頭去,在愛迪萊德的肩膀上拍一下,深色的瞳眸恢複了冷峻與自傲,悲傷悄然褪去:“古迪說反恐局副局長的位子,你本來是要留給我的?”


    愛迪萊德勾住她落在臉側的一縷頭發,將其別到耳後,動作十分的自然流露,帶著欣賞的眼光看著她:“你有興趣嗎?”


    “或許吧。”


    沈酒微微勾唇,無聲地笑了下。


    她期待見到安德烈,她需要一些來自同伴的支持和慰藉。


    她要迴到戰鬥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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