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表盤上顯示飛行器外的溫度正在直線下降,迷霧正在逐漸散去,對於隱藏並不是一件好事。


    幸好,這裏有無數的石窟可以把飛行器完美地藏進洞裏去。


    而且,石窟洞還可以遮風擋雨,起到了禦寒的作用。


    沈酒看著麵前生起來的火,簇動的火光在她光潔的臉上隨時晃動,一會兒明,一會兒暗,這一小堆的炭火在石窟洞裏僅僅能照亮一個角落,卻給這座了無生機的死星帶來了擁有生命般的溫暖。


    單天從飛行器上下來,手裏拿著一枚青紅色的蘋果。


    二階森躲在飛行器裏不敢出來,以他虛弱的體質,在外麵熬不過半小時就會低溫猝死,所以被沈酒警告要老老實實待在飛行器裏麵。


    這個老頭雖然說話行動慢吞吞的,而是對於監獄外的世界一切都很好奇。


    單天坐在火堆旁,把蘋果遞給旁邊的沈酒,“補充點能量吧。”


    沈酒沒什麽胃囗吃東西,隻看了一眼他手裏的蘋果,沒有伸手去拿。


    單天把她的手抓過來,將蘋果放進她手心裏,口吻嚴肅地命令她:“接下來我們有一場硬仗要打。你最好先吃點東西。”


    沈酒打量著手裏圓溜溜的蘋果,湊近了聞,淡淡的清香把她的胃口吊出來了,但是她仍然沒有吃,而是拿在手裏。


    “我已經把食欲進化掉了。”


    她說這句話時,有幾分遺憾,自己有多久沒有體會過饑餓感了,連睡眠時間也變得很短了。成為超人類,就會失去很多常人的欲望。


    單天撥動著火堆裏的木柴塊,輕飄飄地瞄了她一眼,“那方麵的欲望呢?”


    沈酒冷不丁地瞧著他:“你以為愛迪萊德是怎麽願意把二階森交給我的。”


    單天扶住額頭,逐漸明白過來,呻吟一聲,幾乎要往後倒下去,“愛迪萊德要挾你陪他睡覺交換那個老頭?這個卑劣的貴族!”


    沈酒沒有料到單天會這麽反應過度,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相處模式,跟以前沒有什麽區別。以前我替他賣命,他是他的寵信獎勵我,而現在,我用這種方式跟他交換條件。”


    “你這麽做……真的是出於自願嗎?”單天其實想說,你這是被迫出賣身體,但是他並不想把話說的那麽難聽。


    他有些生氣,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沈酒怎麽利用她自己的身體他沒有資格去評判,但是她選擇跟愛迪萊德繼續糾纏,長久來看,並不是一件好事。


    事實上,他從未看清楚沈酒和愛迪萊德之間的關係,他們曾經是主仆,現在是敵人,卻孕育了一個共同的孩子。愛迪萊德把他和沈酒的孩子——打破了帝國王族幾百年來血統純正的規則——送上帝國女爵的地位,這是單天沒有料想到的。


    或許那位王爵,對沈酒不單單是利用。


    就像斯嘉麗和雙海之間發生的事,跨越種族和身份的相愛,既是偉大的奇跡,也是一場結局注定的悲劇。


    就在單天想到斯嘉麗的時候,沈酒也提起了她,但是她問的人是麵前這具身體裏的另一個人格:“你和斯嘉麗之間,是怎麽相處的?”


    單天自動退出這場對話,識趣地做一位旁聽者。


    “愛上斯嘉麗是一件無法抗拒本能的事情。”


    切換到的雙海臉上露出了淡淡的憂傷,迴憶已逝的愛人每次都會令他肝腸寸斷,可是如果不去想她,她就會逐漸被忘記。所以,他寧願自己活在痛苦裏,也要讓斯嘉麗繼續活在他的記憶裏。


    “我並不後悔愛上她,可我又希望她沒有迴應我的愛。我寧願懷著不為人知的感情默默守在她身邊。她是一位有夫之婦,是帝國的王後,她明知愛上我是對君主的背叛,可她還是迴應了我。我們之間的愛讓她飽受痛苦,這是我想放棄的原因。”


    雙海看著麵前冉冉跳動的火堆,金紅色的光芒在他眼底燃燒,燃燒著他對愛人的思念,那些夾雜著痛苦和甜蜜的思念化為灰燼,無聲地落在地麵上。


    雙海收迴思緒,轉頭看向沈酒:“沈酒,我的確想過放棄她,成全她與君主的感情。她說我背叛了她,背叛了我們之間的感情。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麵前的火堆裏,被沈酒撥出了火星子,在半空中飄散開去。


    “錯的不是你們,是這個不平等的時代。”


    沈酒的話音,隨著這些在空氣裏飛舞的紅色的火星子,漸行漸遠,飄散開去,飄出了洞口,泯滅在極晝的灰色天空之中。


    “我們是戰爭機器,不是生來高貴的貴族,不是人,連最低等的人種都算不上,我們手上沒有任何權力,隻能任由別人掌控生死。”沈酒終於咬下了第一口蘋果,沉沉的眼睛裏不再有一絲波動的情緒。


    她一邊咀嚼著香脆的蘋果,一邊語氣很淡地說道:“不過有一點,他們千方百計想除掉我們,說明他們畏懼我們的力量。他們害怕,膽怯,他們懦弱地不敢麵對無能的自己。”


    雙海看著沈酒平靜的側臉,感慨道:“沈酒,你知道嗎,你要是加入反叛軍,絕對會吸引來無數對抗命運不公的人臣服於你,為你效忠。說不定你能成為抵抗這個不公平時代的領袖。”


    沈酒要到了蘋果核,黑色的核籽從嘴裏吐出來,掉進了火堆裏,劈啪地爆開了,她起身,拍拍手道:“我對任何組織都沒興趣。”


    她曾經是戰爭機器裏最耀眼的存在,是愛迪萊德引以為豪的驕傲,是約翰森博士創造的“新神”,她成為了眾矢之的,被埃爾伍德視為巨大的威脅。


    她的敵人不是埃爾伍德,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個群體,而是人類的恐懼。


    人性是無法改變的。


    她無異與人性作鬥爭,她知道自己根本打敗不了人性裏的黑暗麵。這也許有點消極,但卻是她的處世之道。


    沈酒選擇藏在閃耀的群星之間活著。


    “救下龍科後,你跟她走,還會跟我走?”沈酒迴頭對單天說道,他迴來了,默默看著沈酒獨自一人的背影。


    單天抱臂,戲謔反問道:“怎麽,你打算撂下我單幹?”


    沈酒攤開手,說道:“我不保證下次會跟她和她的黑星組織為敵。所以你最好和她說清楚立場,把人情還了,省得下次糾纏不清。”


    單天的嘴角露出開朗的笑意:“放心,我對你的忠誠永遠不會改變。”


    沈酒對他酸溜溜的肉麻表白話語毫不敏感,甚至是嫌棄,她彎腰鑽進飛行器的機艙:“任務結束後,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出現了。”


    “別這麽無情。”單天把那堆火踩滅了,跟在她後麵,進入了機艙內,“說起來,那個老頭還是不願意把技術交給我們,要不要我對他使用酷刑?”


    他這句話的音量,說出來剛好讓縮在角落裏裹著毛毯的二階森聽到了。


    二階森驚恐地看向兩人:“你們想幹什麽?”


    單天拔出一支針管,朝著二階森的脖子裏注射了進去,透明的藥劑進入體內,二階森很快昏睡了過去。


    “這是我從黑市裏搞來的藥劑,足夠他睡上三天三夜了。”單天得意地揚起下巴,把二階森拖進一口黑色的長箱子裏。


    這口箱子裏原本放著他從黑市采購來的武器,為了這次劫獄做的準備,星際裏最大的一個黑市,是處於黑暗與犯罪的交織地帶,位於聯邦放棄管理的一顆星球上,那裏什麽人都有,什麽東西也都買賣,最不缺的就是各種武器。


    “打這麽多會不會死?”沈酒還是覺得他太魯莽了。


    單天“呃”了聲,看了看箱子裏昏睡的二階森,掌根揉著額頭,對沈酒苦笑道:“你有沒有覺得這個老頭跟我們的計劃很有出入,他日後會成為我們的麻煩也說不定。不,他現在已經是麻煩了。”


    沈酒也有同感,但是為了找出斯嘉麗的真相,二階森是最近的一條捷徑了。


    幾個小時後,整片區域內的迷霧全部散去了,可見度大大的提升,摩薩塔監獄怪獸般的龐大身形,暴露在了視野裏麵。


    嘭!


    巨大的聲響從遠方的天空中傳來。


    半眯著眼睛在休息的沈酒被這道巨大的動靜驚醒了,她抓起駕駛座上的對講機,跟在另一架飛行器裏的單天取得通話。


    “聽到聲音了嗎?”


    “好像是爆炸聲。”單天迴答道:“我先去探探情況。說不定黑星組織的那一幫人提前發動了攻擊。他們一定是發現了反恐局押送龍科的戰機。”


    黑星組織的另一個分支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要殺死龍科,不惜冒著巨大的風險來到摩薩塔監獄跟反恐局對峙,可見龍科的重要程度。


    沈酒忽然之間明白了愛迪萊德提出將龍科送到摩薩塔監獄的目的,一來是讓龍科作誘餌,震懾其他反叛軍,測試龍科的價值:二來,也是要讓龍科和其他反叛軍看一看,他們一部分的敵人來自內部。


    後者是為了從內部瓦解他們的信心。


    當一支軍隊出現二心的時候,也是離自我毀滅不遠的時候。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互相爭鬥,自相殘殺。


    愛迪萊德也許早就預料到黑星組織內部要來暗殺龍科的這一行動。


    在玩弄人性方麵,愛迪萊德把“黑暗森林”理論玩的實在出色無比,很難有人能超越他。想通了這一點的沈酒,對他沒有多生出一絲的欽佩,而是更看穿了他狡猾腹黑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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